《星星寄出匿名信》鹊鹊啊

4、第四封信

　　这句话岑愿没办法反驳。
　　确实是她来南川岛在先，可遇到周寰事出意外，并非她主观想法能决定。

　　周寰始终低头敛眉，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新的水滴沿着下颌往下，淌过脖颈一路往下。
　　他丝毫没知觉，只是很缓地眨了下眼。

　　几声狗叫声将僵持氛围打破，大概是林克听见了周寰的声音，刨门叫得正欢。

　　岑愿顿时回神，提醒他，“你该回去了。”

　　说着，她手用力推着他走到门外，抬眼看他，“林克找你了。”

　　不知道周寰是故意让她得逞还是没反应过来，任由着她推到门外，等到他的脚踩到门框外，动作很快地推门。

　　厚重的潮湿的门将两人隔开。

　　岑愿松了把手，蜷着手指一时无法平静，静着站了几秒钟，整个人卸了力气，软软地靠在墙上。

　　心拼命的跳，声音大得快要窒息。

　　可周寰那神情，视线仿佛印在了脑子里，只要一闭眼，眼前全是他。
　　四周全是他的气息。

　　这一晚雨越下越大，天上仿佛破了个洞。
　　外面哗哗啦啦的，岑愿听着动静，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恍惚间听见了狗叫声，紧接着响起开门声。

　　岑愿倏地睁开眼，她确定听见了林克的叫声，一点点微弱的光照亮了窗子。

　　她犹豫两秒，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周寰门口的灯亮着。

　　灯光里，大雨变成了具象的密集的雨丝，争先恐后砸向地面。

　　潮湿的水汽透过缝隙往屋内涌。
　　岑愿刚想关上窗，一点点动静忽然吸引她的注意力——

　　灯光在地上印出的扇形弧度陡然增大，那块被淋湿的地面被照得很亮，能清晰看见水滴落在地上的形状。

　　有人穿着黑色的雨衣跑了出去。
　　雨很大，那人完全融入雨幕中。
　　岑愿认出那是周寰。

　　他跑到墙边端了几盆花送回屋内。

　　不知道从哪里拖来雨布和绳子，他动作很快地将墙边两株开得正热烈的绣球花用雨布盖住，然后又捞起绳子去捆花球。
　　原来是在抢救绣球花。
　　岑愿听说过，绣球花期最怕暴雨。
　　风雨很大，成年的绣球花体积很大，他费了点力气将花完全遮住，又去而复返，找来木头将绣球花杆撑着固定住。

　　大概忙活了五六分钟，他才收拾工具，身体站直了些抬手随意捏了捏脖子，视线随着动作往上移动。

　　哗哗的雨激起白雾，将他视线完全模糊，他浑身浸透，仿佛与雨幕融为一体。
　　视线胡乱扫过。
　　他像是在看她这边，又像是没有。

　　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
　　翌日一早，薄薄的阳光刺穿云层，洒在玻璃上。

　　窗外树上的鸟儿啁啾，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仿佛天亮了海的声音都变小了，一切都显得惬意。

　　手机准时响起，岑愿眼都没睁开，伸手到枕头下摸了摸，按掉恼人的声音。
　　仅仅安静几秒钟，手机再次响起。

　　岑愿不满地哼了声，接起电话，闷声闷气的，“没死。”

　　对方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威胁她，“下次话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立马去找你。”
　　什么话说一半啊，岑愿脑子还没清醒，迷迷瞪瞪的，“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后来呢，周寰说什么了，你真要气死我。”

　　岑愿慢吞吞打开和好友的聊天记录，满屏幕的消息里她就发了一句——
　　周寰来复仇了。
　　然后她就睡着了。

　　昨晚那一幕又浮现眼前。
　　周寰的视线将要转到她这时，岑愿惊慌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碰到了桌子上的电脑。

　　她扶着电脑放好，再往窗户外看，周寰不见了。
　　有些不确定，她回到窗边往外探身，忽然听见周寰叫她——

　　他身上湿答答的雨衣没脱，掀了帽子静静站在屋檐下，门口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线，将他一半身体照亮。
　　像是回到之前，他每次打完球等她时的样子。
　　漫不经心，没正行。

　　他仰着头。
　　目光让人无处遁形。

　　岑愿心口一滞，想要关窗。
　　但周寰似乎料到，比她反应更快——
　　“岑愿。”
　　他嗓音像是被雨浸湿，沉而轻缓。

　　在好友一声声催促中回过神来，岑愿低着头，拨了拨被子，轻声回好友，“他说再见一次就跟他谈。”

　　“他果然还对你余情未了啊。这小子还挺长情。”

　　岑愿说：“你前一天不还说他是想找我报仇吗，这么快就变卦？我俩一共才谈三天，就算有情能长到哪里去，还不如复仇比较可靠。”
　　好友嗤笑，“相爱相杀咯，那你呢？什么想法？”

　　岑愿说没什么想法， “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有对象了，挺漂亮。”
　　“她能有你漂亮？”
　　“那也是人家的正牌女友。”
　　好友长叹一口气，佯装算了，“行吧，不过你说巧不巧，那么多地方你不去偏偏去周寰在地方。”

　　好友随口一提见岑愿没什么兴趣，话题拐到了她送修的无人机，她已经派人去取回来了，问需不需要快递给岑愿。

　　岑愿拒绝了她的好意，脑子里却分心想着另外一件事，其实她来南川岛并非巧合，而是她曾经征集过一个旅行地，南川岛的呼声很高，她才选择这的。

　　只是周寰是她计划外的始料未及。

　　临近中午，岑愿置办的生活用品陆续送达，她慢吞吞下楼开门，打开门，有什么东西从门把手上下掉在脚边。
　　岑愿下意识往后退，低头看见两支绣球躺在脚边。

　　花枝的切口新鲜整齐，一看就是早上刚剪下来的。

　　岑愿俯身捡起绣球，蓝紫色调的花瓣在绿叶的映衬下浪漫唯美，她隐约记得这花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无尽夏。

　　也是周寰昨晚抢救的那几株。

　　岑愿走出大门，抬眼看向周寰的花圃，绣球开的正热烈，浓郁而蓬松，手上这两枝分明就是从花树上剪来的。

　　送她绣球什么意思？
　　他昨晚是不是会错意了。
　　周寰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也是岑愿没料到的。

　　傍晚时分，太阳西沉，云蒸霞蔚。
　　天边的晕开一层层浓浓的橘色。

　　远处的山，远处的海浪，近处的沙滩，镀上一层瑰丽色泽，由远及近慢慢晕染。

　　静静的南川岛像一瓶橘子味的气泡水，清新又充满了活力。

　　街上三三两两的游客追赶着夕阳的尾巴拍照，小店门口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叮当当清脆作响。

　　遇书店的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推开磨砂玻璃木门就会听见一串悦耳的声音。
　　岑愿推开门，迈上台阶，屋内的淡淡的咖啡香味在鼻息弥漫，店内静静的，咖啡和书本的融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店员听见铃声看过来打招呼，视线将她上下打量，眼里露出几分惊艳，而后笑着打招呼。

　　岑愿点头回应，走到柜台前，礼貌询问：“请问周寰在吗？”

　　“找我们店长啊？“店员低声感叹了句，似乎是见多了这种场面，“他在库房，你有什么事情吗？”

　　短短几秒钟，岑愿将店员观察清楚，心领神会，“找他的人很多？”

　　“啊？”店员抬起头，回答的很含蓄，“有些吧。”

　　岑愿点头，之前房东就开玩笑说过周寰有一副好皮囊，慕名来店里看他找他的人很多，想必他也不是人人都见。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书店的门被推开，海风顺着门缝吹进来，仿佛还带了夕阳的余味。

　　好几个女孩先后走进来，举着手机四处拍拍。

　　岑愿侧了侧身，将自己藏在不起眼的位置，伸手拨了下颈间的头发，指了指菜单，要了一杯咖啡。

　　女孩们径直朝吧台走来，笑眯眯跟店员打招呼，“你们周老板呢，今天来了没？”
　　说着四处张望。
　　店员见怪不怪，热情笑着，“你们也是慕名来的？”

　　女孩们点点头，说是在某个软件上看人安利了。
　　店员笑着打趣，说老板忙着呢估计没空出来。

　　女孩们有些遗憾，店员说周老板让为了让她们不虚此行特地请他们喝咖啡，还有一点小礼物，顺带推荐书店适合拍照的位置。

　　女孩们拿着咖啡和小礼物心满意足的离开吧台。

　　“谁来都送咖啡和小礼物吗？”岑愿问。

　　店员拿了两个小礼物和咖啡一起递给岑愿，“自从店火了之后，一直都送这些小玩意儿。”

　　礼物还挺精巧，是两个“遇书店”的书签，岑愿挑了一个漂亮的，听见店员说：“我们老板自己设计的。”

　　岑愿猜到了。
　　他总有自己的想法。

　　她淡淡的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四处打量。周寰这个书店装修风格挺明朗的，镜子和原木书架交错构成一种很宽阔明亮的视角，椭圆形的镂空书架又别有设计感，无一不体现店长的品味。

　　就连小小的咖啡吧台，都设计得巧妙用心。

　　她倒是差点忘了，周寰以前是学室内设计的，专业名次名列前茅，想必整个书店设计都是出自他手笔。

　　店员给周寰通了电话，周寰让岑愿自己去库房见他。

　　店员再次看向岑愿的目光充满探究，小声问：“你跟我们老板什么关系啊？”

　　岑愿提了下嘴角没回答。
　　他她沿着书架往里走，镜子里印出她的纤细身影。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裙子，不规则的裙摆随着步伐摇曳，薄纱划过纤细清瘦的脚踝，像蝴蝶在细腻白皙的肌肤轻盈起舞。

　　库房门敞着，里面摆着木架，光线昏暗，静悄悄的。
　　周寰在里面么？
　　怎么也不开灯啊。

　　岑愿在门口站了几秒钟，等不到周寰出来，轻手轻脚往里走。

　　这些架子上倒不全是书，还摆放了没拆封的箱子，不过收纳得整整齐齐的，一点也看不出杂乱。
　　岑愿捕捉痕迹的寻找着，越往里走越暗，她隐约看见一个高挑身影，“周寰。”
　　“这边。”周寰手上拿着书，抬手示意了下。

　　“打算来拍什么？”周寰弯着腰继续整理箱子。

　　岑愿在他旁边站定，微弱的光线将他身形勾勒，她忽然想到了昨晚穿雨衣的模样，开门见山，“你在我家门口放花做什么？”

　　周寰动作稍稍一顿，侧过脸抬起视线瞧了她一眼，微微起身，嘴角牵着一抹不明的笑意，“为这来的？”

　　岑愿嗯了一声，轻皱着眉头，“我以为我们话说的很清楚了。”

　　“说什么？”周寰彻底站直了身体，随手将书丢回箱子里，懒懒地拍了拍手，“是我放的。”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的。
　　“为什么？”岑愿追问。

　　“你会联系我。”周寰视线递过来，很深地看着她，“我猜。”
　　岑愿眼眸动了动。

　　“周老板。”突然一道女声打破安静气氛，脚步声由远及近，女生再次喊，“周寰。”

　　岑愿立刻警觉，她辨别出来人是周寰的女朋友。
　　顿时为自己做出来找周寰聊聊这个不明智的决定后悔，岑愿看了一眼周寰，见他不疾不徐，丝毫不在意对方会是否看见孤男寡女在仓库独处。

　　“周寰，你在哪啊？”女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就在两人旁来回。

　　“我先走了。”岑愿说完，转身往外走。
　　她想只要消失的够快，对方应该不易察觉。

　　刚迈出两步，手腕被捉着，整个人顺着一股力道撞进一片黑暗的角落，背后抵着木架，眼前一片漆黑。

　　周寰靠的很近，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臂，身高本就悬殊，她几乎是被困在他身前。
　　岑愿惊慌眨眼，抽手时提醒他，“你女朋友来了。”

　　周寰一点也不害怕，语气慢悠悠的，“怕了？”
　　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

　　岑愿觉着不可思议，抬起眼眸，连他的表情都看不清，低声警告他，“你疯了吗，不怕你女朋友看到？”

　　她不觉着被她女朋友误会，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她深知这是周寰报复的开始。

　　密不透风的角落，狭窄而潮热，两人的呼吸交织，岑愿紧张的手心冒汗。
　　脑子里飞快预想一万种应对办法。

　　她翻越过山川湖泊，穿越过无人区，在暴雪天被困在藏区的路上，无论哪种情形都没叫她如此紧张难安。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做。

　　周寰静静的，既没有打算放她走，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不咸不淡说：“疯了又怎样？”
　　“当初你不也是步步紧逼吗。”他往前一步，语气发狠，“岑愿。”

　　脚步声几乎来到背后，岑愿浑身都紧绷着。

　　岑愿吸了口气，抬手用力推开周寰，想要趁机跑掉，在她做出动作前，完全被周寰察觉。
　　她脚迈出还没落地，就被周寰扣着拽回来，两人拉扯间弄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她的裙摆缠上他的腿。
　　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周寰，是你吗？”
　　一从光亮从木架下方渗透，女孩打开了手机电筒，影子已经从拐角蔓延过来。

　　岑愿紧张瞪着周寰，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耍流氓行为。
　　只要女孩绕过来，他们就会被暴露。
　　岑愿心跳的很快。
　　啪嗒——
　　她手往后不知道碰倒了什么，掉在地上弄出动静。

　　情急之下，岑愿脱口而出：“换个条件——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来了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