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寄出匿名信》鹊鹊啊

5、第五封信

　　周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静静地瞧着她。
　　岑愿觉着他这人有毛病，真是油盐不进啊。
　　她闭了闭眼做好了被他女朋友撞见的准备。

　　从架子后边侧出半个身体，灯光也随之照亮这块局促的地方。
　　岑愿还来不及转开脸，周寰抬起的手臂擦过耳廓，他的气息霎时贴近，还带着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
　　还不等她作出反应，头顶的大纸箱子从身边落下，摔在地上。

　　“周寰，你怎么不出声啊？”女孩手中的白炽灯光将两人照亮。
　　目光错愕地看着两人。

　　周寰半蹲在岑愿面前，颈背绷得直挺，手正在摔地上的纸箱子里扒拉寻找，浮光里还能看见浅浅灰尘。
　　两人挨得不近，又各自沉默着。
　　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

　　他抬头淡淡看了一眼女孩，无惊无喜，“你怎么又来了？”
　　态度远比想象的要冷漠。

　　女孩脸上很快闪过一丝受伤，委屈地说：“想来看看你也不行？”
　　这话周寰没回答。
　　她又说：“你还真那么绝情啊。”

　　岑愿低着头，始终不敢吭声，只是她从他们对话的只言片语感知到两人的气氛有些僵冷。
　　难道是吵架了？
　　周寰的态度未免太不耐烦了。

　　一想到他那样对自己，岑愿有些心烦。

　　“看我就算了吧。”周寰说。
　　嗓音很淡，有种拒人千里的疏离。
　　他视线转过去看蹲在他对面的岑愿，随手拾起一本书，递给她。
　　是一本外国诗集。

　　“总算是找到了。”声音平静而松弛。
　　一点也不像几分钟前恶劣作弄她的样子。
　　情绪也不受面前女孩的影响。
　　装模作样的。

　　岑愿很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转头看向女孩，手机灯光在黑暗的环境太过刺眼，她很轻地眯了下眼睛。
　　接过那本书，轻轻扬了下，“谢谢。
　　觉着不妥，又补了一句，”周老板。”

　　周寰停下拾捡书本，很轻地笑了声，抬起目光去看她，“托我帮了忙，就想走吗？”
　　什么意思啊？

　　岑愿脚步顿住，神经瞬间紧绷，目光在空中高低相碰，视线被他黑色瞳孔占据，她却读不懂周寰到底是想事态如何发展。

　　“你朋友来了，我改天来感谢你。”
　　岑愿不想再掺和。

　　凭借女人的直觉，她感知到了女孩的敌意。

　　女孩率先开口，“不用走，我认识你。”
　　灯光将女孩脸上的失落照得一清二楚，翦水秋瞳里噙着水意，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岑愿身上。
　　像是要哭了。

　　她这句话让岑愿头皮发麻，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随即一片空白。
　　僵得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记得几天前隔着车窗见过一面。

　　岑愿沉默几息，客气地回她，“我就先不打扰了。”

　　女孩见岑愿要走，嗤笑一声，“那晚你都看到了吧？”
　　周寰出声制止女孩。

　　女孩却倔着脾气要说，还将岑愿重新认真地打量一遍，“你就是他的前女友啊。”
　　岑愿静静听着。
　　下一秒，她听见女孩说，“周老板眼光真不错。”

　　岑愿错愕抬头。
　　女孩忽然笑了下，“干嘛，以为我要宣誓主权，挑拨你们的关系？”

　　空气沉默几秒。

　　“你不要误会。”岑愿忍不住开口。
　　女孩问：“误会什么？”

　　岑愿心说误会什么难道不清楚吗，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直白不留情面的问出来。
　　这未免太让人难堪。

　　岑愿看了周寰一眼，示意他快点解决这个尴尬局面。
　　周寰气定神闲的。
　　他反而问岑愿，“你不好奇她接下来说什么。”

　　为什么要好奇？
　　岑愿只觉着这两人一唱一和都很奇怪。
　　她有种不好预感。

　　女孩不知想到什么，轻嗤一声，看向周寰。
　　“我才不会帮胆小鬼。”

　　*

　　从那天之后，岑愿几乎天天避着周寰。
　　周寰也识趣，没有在她面前晃荡。
　　只不过，每天放在门口的花从没缺席。

　　慢慢的，岑愿也接受了他这种无赖又有点浪漫的方式，会把他放的花找花瓶插起来。
　　就当他的赔偿吧。

　　这天傍晚，岑愿抱着椰子慢悠悠地往回走。
　　夜色深了，路灯模模糊糊的，远远的她就看见有人等在家门口。

　　她匆忙往前两步，看清男人的轮廓，他就在靠在明暗的交界的墙边，后背微微弯着，低头看着手机。
　　微弱的光随着屏幕的滑动，照亮他的小半张脸，高挺的鼻峰尤为好认。
　　是周寰。

　　他怎么等在这？
　　岑愿抱着椰子停下，脑子里飞快是闪过各种跑掉的念头，她转动脚尖，刚要悄无声息地跑掉时，听见周寰叫她名字而停住。

　　人为什么会在被人点名时自动停下？
　　岑愿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这个条件反射。

　　岑愿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
　　周寰气定神闲朝她走来。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将她抓牢，他的身影在瞳孔里一点点变清晰。

　　岑愿忽然想到，那天库房的后半段画面。

　　店员匆忙进来寻人，看见他们后愣了几秒，说：“老板，你在呢。”
　　三个人看她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说什么废话。

　　店员结巴了一下，“她们进来找你，我以为你……不在……”
　　“查消防的来了，在门口等着。”店员补充道。

　　周寰点点头，眼神扫了岑愿一眼，“你留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等他离开后。
　　店员抚了抚胸口，女孩也随着他走了出去。

　　岑愿捏了捏书，想要放回原位，店员眼尖瞧着她手上的书，“唉！周老板居然舍得把这些宝贝拿出来了。”

　　岑愿不懂，“什么宝贝？”

　　店员努了努嘴，“你手里的诗选啊，国外绝版的，老板可宝贝着的。”
　　她怕岑愿不信，“宁愿放在库房吃灰，也不愿意展出。”

　　这么宝贝啊？
　　岑愿垂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诗选，封面装帧都有种说不出的奢华感，拿在手里也沉沉的，指腹扫过封面能抚摸到凹凸起伏的花纹。

　　指尖扫过的书面的每一个角落，都难抚平她起伏的心绪。

　　如浪潮般在汹涌。
　　她以前很爱外国诗歌，最喜欢的诗人是雪莱。不过，她只是无意间提起过，大抵周寰应该是不知道的。
　　可她又不敢否认周寰宝贝诗只是凑巧。

　　两人往外走，岑愿忽然想起来，问店员，“你们老板娘挺好看的。”

　　“老板娘？”店员露出疑惑。
　　岑愿提醒，“刚来找周寰那位。”

　　店员恍然大悟，“啊，你说她啊，她可不是老板娘，我们周老板虽然受欢迎，但人单着呢。”
　　说起周寰，她总有那么多话，“那女孩是喜欢老板，追他呢，奈何我们周老板这颗千年老铁树不开花，无论她怎么追，老板就是不动心。”
　　原来不是情侣。
　　那周寰冷漠的态度有迹可循了。

　　店员忽然神神秘秘小声问：“你说老板这样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岑愿顺势问她：“是吗？你们没见过？”
　　店员摇摇头。

　　“我们周老板心气儿高着呢。”店员说，“大概是喜欢仙女。”
　　岑愿抿唇，她是见识过的。
　　那时候的周寰万众瞩目，心气儿高，还傲。

　　就连接吻都要把控主导权。

　　画面一点点拉回，周寰来到她前面站定，岑愿猛地从回忆里抽离，他的气息靠近，无法做到忽视面前的人。

　　岑愿觉着椰子都变沉，手酸的不行。
　　“你在我家门前干什么？”

　　周寰安安静静的，低着头，软软的黑发垂下遮住眉梢和眼角，大概是洗过澡，身上那股清香浓郁。
　　但不是香水味道。
　　这个样子的周寰倒是很少见。
　　她一时想不到形容词，有点像被人丢弃的狗狗。
　　不是小狗，而是平时飒爽帅气的安全感爆棚的大型狗狗。

　　她和周寰认识的那段日子里，也就在他喝醉和分手那晚，见过他这样。

　　“你故意躲着我？”他声音也很低。

　　他一定是故意这样博取同情。
　　岑愿在心里默默地想。
　　又不知道玩哪一出。

　　“我要是躲着你，我早就不住这了。”
　　她感觉周寰动了下。

　　下一秒，她听见他的声音很轻在耳边响起，
　　“你别躲我。”

　　艰难又写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