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情诗》亓乐

44、艺术

　　颜楚从一个错题文件袋里意外抽出了一张佟婳手绘的明信片，可能是她误放的，上面画有个躺在浴缸里的男人，泡沫遮住了敏感部位。

　　顾翊正好站在旁边，他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颜楚也不打算细想，她低头把明信片收进书包里。

　　“我应该，不比他差。”顾翊忽然毛遂自荐说，“你要是喜欢收藏这种艺术品，我可以给你一本本人的私房照。”

　　“……”
　　片刻的无语过后，颜楚岔开了话题，“你到底来干什么的，白板上那堆作业都写完了？”

　　为了让同学们收假回来后能更快进入状态，各个科任老师都变本加厉地布置了作业。这才返校第一天，傍晚留堂作业就占了半个白板。

　　“那些我会看着办，”顾翊不以为意地瞥了眼讲台，然后伸手拿过自己桌上的一个活页本，“这是你的运动计划，你看看合不合适。”

　　“……”

　　对于讨厌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人往往只在为数不多的契机下才有决心。

　　此一时彼一时，颜楚现在只希望顾翊能把她想请他当健身私教的事当做没发生。
　　她翻开本子，潦草看了眼就说：“太多太难了，不适合我这种初学者。”

　　顾翊一听就知道是在找借口，他挑出前面一条问：“田径场散步半小时也难？”

　　“主要是没那么多空闲时间。”颜楚顺滑地改口。

　　事实上，除了早操和体育课，南中并未安排类似跑操的集体活动，校方提倡大家根据个人兴趣运动。

　　“你这理由不成立。”顾翊大手罩住颜楚的后脑勺，把她的脸转了个方向。

　　一句贴在墙上的名人警句出现在了颜楚视线前方。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

　　顾翊顺手摸了下她的发顶：“保持适当的运动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你先试试，不要想得这么难。”

　　颜楚并没有被鼓励到，她睫毛耷拉下来，还想挣扎一下：“乌龟就是不动才这么长寿的……”

　　颜楚在底气不足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很好听，顾翊耳根子都软完了，但为了长远利益，他还是招架住了。

　　顾翊没有改变立场：“你说的是没错，但你也不想变成千年老王八的对不对？”

　　颜楚：“……”

　　－

　　运动计划开始的前两周，颜楚负隅顽抗全部失败。
　　所幸前面都是些热身的基础练习，疲惫程度还在她愿意忍受的范围内。

　　第三周，当看到了计划表，颜楚秒速成为退堂鼓十级鼓手。

　　“跑一千米是什么意思？”她举起纸张质问教练，“考试都只考800米，你却让我跑1000，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命丧今夜？”

　　“……”

　　顾翊知道颜楚不爱运动，但没想到她抵触成这样。

　　“我要有这种想法就给你陪葬，”他语气无奈地哄劝，“慢跑而已，要实在坚持不住，中途你也可以停下来走路。”

　　“是呀，慢慢跑的话其实一千米也还好，一首歌的时候就差不多过啦。”汤缘插话说。

　　最近这段时间，顾翊推了所有人的约球，就为了陪颜楚运动，汤缘和甄自练看在眼里，嗑在心里。

　　甄自练想起那些被顾翊无情拒绝的球友们，不得不说句公道话：“颜姐，你的教练是个香饽饽来着，贼多人惦记，你要是不看紧了，他很容易被拐走的！”

　　“还有这种好事？”颜楚眼里恢复了神采。

　　顾翊摁着甄自练的后脑勺让他和课桌来个贴面礼。

　　“有没有都不关你的事，”顾翊说，“在你跑出成绩前，我不会走的。”

　　“哇——”

　　好霸道好专一。
　　在亲吻桌子的甄自练忍不住发出了一点心声。

　　周围还有不少人正看着他们这里，顾翊想想又补了句：“我不能让第一个学员毁了我的声誉。”

　　收假回来以后，他们两人接触的公开程度明显了很多，其他同学都心领神会。
　　声誉什么的根本就是烟雾弹，想一刻不离的黏在一起才是他们这体育特训的初衷。

　　甄自练作为磕CP代表，又叹了一嗓：“喔～～”

　　“谁在教室里怪叫？”

　　黄良仁正好走进教室发作业，听见这声音，他眉头顿时皱出了川字。

　　汤缘大义灭亲：“是我后桌!”

　　黄良仁看了过来，顺便分派了一个任务：“甄自练，你既然那么闲，下午放学了到行政楼把我们班的教学文具领回来。”

　　教学文具就是笔和尺子之类的东西，应该不会太重，闻言颜楚灵光一闪，她主动请缨：“老师，我可以去。”

　　黄良仁看向她：“你不是要去练跑步吗？”

　　“今天我休——”

　　咻——

　　颜楚话没说完，一件宽大的校服从身后飞来把她整个脑袋盖住。

　　浓烈的薄荷香充斥进鼻息，颜楚呼吸都有点困难，更没法讲话了。

　　“她没空，只是意思一下而已。”

　　顾翊自作主张地代表她说。

　　见状，黄良仁定着眼看了看顾翊，他脸色略有些复杂，少顷，他斟酌地说：“晚自习前，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约谈，来来去去不就那点事。
　　顾翊看着颜楚耳后的红蝴蝶，不以为意地颔了颔首。

　　－

　　下午放学后，颜楚怏怏不乐地跟在顾翊身后，他们之间隔有两米的距离。

　　秒表在男生手上晃晃悠悠，颜楚瞧见那玩意就仿佛看到炸弹，立马想撤退。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趁着还没有交流，颜楚的脚步悄悄地越来越慢，和顾翊之间的距离愈发的远。

　　等顾翊走到转角平台，颜楚忽然蹲下.身。

　　“你先走，我系一下鞋带。”

　　顾翊点了点头佯作同意，但留了个心眼，他余光一直盯着颜楚，以防她中途跑路。

　　果不其然，等他再往前走两步，这姑娘嗖地起身往回跑，然后一溜烟就没影了。

　　顾翊站在原地啼笑皆非，他有点苦恼怎么把人抓回来，但他同时也很高兴。

　　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徒弟的长腿不仅观赏性强，其实也很有运动潜力。现在之所以这么拉胯，应该就只是因为没动力而已。

　　顾翊回过头顺着颜楚消失的方向走。

　　她刚才踩到了隔壁班没拖干净的一滩水，地板上留下了一串鞋印。

　　顾翊跟着这痕迹走，最后发现鞋印终止于女厕门前。

　　为免自己看起来像个真变态，他没在门口侯着，只是在出卫生间必经之路的走廊上等。

　　卫生间没有座椅，量颜楚无论如何都待不了太久，估摸着在觉得他会放弃的时候便出来了。

　　等了五分钟，顾翊听见了两次冲水声，陆续有两个不认识的女生走了出来。

　　之后又过了五分钟，女厕无人进出，顾翊想找个人进去探风都没辙。

　　他只能再等。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卫生间里还是毫无动静。

　　顾翊开始怀疑自己判断有误，颜楚说不定声东击西，躲到别处去了。

　　再等三分钟，他决定换地方找了。

　　顾翊正准备转身，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洗手池的水流声。

　　顾翊眼尾跳了一下，瞬间有种预感。

　　他悄声走到一面墙边，背贴着墙开始守株待兔。

　　又过了几秒，消失了二十三分钟的颜楚终于出现了。

　　少女一步一顿，走得慢吞吞的，顾翊长臂一伸，像老鹰捕鱼一样迅速把她抓向自己。

　　颜楚在里面站得都腿脚发麻了，她毫无还手之力，猝不及防就被固定在了顾翊身前。

　　“抓到你了。”他歪头好整以暇地说。

　　“……”

　　前功尽弃，颜楚简直绝望了，她一句话也不想说，眉眼颓唐地垂着。

　　顾翊偏要逗她：“为了规避跑步躲这当厕霸，你羞不羞？”

　　“羞什么，我躲的又不是男厕所！”不服气地说完，颜楚忽然慢半拍地意识到他的用词。

　　顾翊刚才叫她什么？
　　厕，厕霸吗？

　　如果这事给附中人知道，他们眼中空前绝后的高冷女神到南中居然沦为了厕所霸主，侯晔之流的附中人肯定会组团来看看，这到底是女神的堕落还是南中的厕所像天堂。

　　一声厕霸，史无前例地把颜楚给说懵了。

　　少女漂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半晌都一动不动。

　　顾翊低下头，故意问：“怎么不走了，又想要我抱啊？”

　　颜楚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调笑的少年，她忍不住反呛：“你在厕所门口守半天了，你还是所王呢！”

　　顾翊浑不介意：“那咱俩还挺配。”

　　“……”

　　颜楚直接甩开他走了。

　　走到了田径场，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挑战，她就算想生气也没余力气了。

　　因为刚才浪费了时间，他们今天的训练得比平时紧凑。

　　看着颜楚做完一套热身运动，顾翊就把她带上了跑道。

　　帮颜楚调整好预备的跑姿，顾翊再次重复之前的叮嘱：“重心微微往前倾，保持呼吸节奏，记得送髋。”

　　“我其实一直没太理解你说的送髋怎么操作。”虽然他之前解释过，但颜楚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顾翊垂眸看着她细长的腿，稍想道：“那你就想象自己小腿上是假肢，无法自行发力，然后就会自然而然地用髋部带动大腿，再带动小腿了。”

　　颜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按下秒表，顾翊跟着她并排跑了一段，等她开始进入状态，他就跑到了她前面，稍稍比她快一点。

　　其实比起并排跑，颜楚更喜欢顾翊领跑。
　　因为他的状态看起来总是很轻松，能给她一种运动很容易的错觉。

　　而且他跑步的时候，是真的很好看。
　　他们重逢第一面时她就发觉了。

　　顾翊跑步的时候，好像世上的阳光都披在了他身上。

　　颜楚跟着光里的少年，不知不觉跑了六百米，最后剩下四百米时她才开始明显感觉到累。

　　顾翊不时会回头察看颜楚的状态，发现她速度显著地慢了下来，他便回到她身边。

　　没说什么加油鼓励的话，但配合着她的步频，顾翊唱了一首《Counting Starts》

　　他声线磁性，很适合唱歌，颜楚并非第一次听这首歌，却是第一次有了深刻的印象。

　　自由如风的少年意气风发，在他的歌声里，她不知不觉就跑过了原以为无法坚持的乏累。

　　到终点时，顾翊借了只胳膊给她扶着慢走过渡休息。

　　傍晚的阳光很温和，天上有大片的云朵，虽然已经是秋天，田径场中央的草地却依旧翠绿，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顾翊还在轻哼着歌，颜楚听了会，忽而有些好奇，她念了其中一句歌词，问他：“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顾翊弯起唇角，很明朗地笑了。

　　“第一个唱这首歌给我的人说，这句歌词，他这样理解。”

　　"Everything that kills me make me alive."

　　“所有杀不死我的，必将使我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