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情诗》亓乐

39、高贵

　　颜楚反反复复烧了一天，到晚上体温才终于稳定下来。

　　因为药物作用，她的意识比平时松懈，午夜顾翊进房间量颜楚体温时，不经意看到了她眼角的水渍。
　　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仔细听还能听见少女微弱的抽泣声。

　　清醒的时候，颜楚再难受也不会哭的。
　　这个女孩很会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时常能骗过她自己，可是一旦卸下了防备，那些本不应该由她承受的经历终究还是会无意识地现形。

　　顾翊站在颜楚床边，弯下腰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迹。
　　垂眸端凝了一会，他低声道：“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

　　离开颜楚的房间，顾翊回到客卧反锁上门。

　　他点开手机短信，调出了一个来信界面。

　　这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却陆续发来了几十条消息。
　　即使他一条也没回复过。

　　最近的一条信息是顾翊昨晚洗澡时收到的。

　　那人问他：【小翊，我明天去南宜，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餐饭好吗？】

　　顾翊垂眸瞟了一眼，思忖少顷，他拨通了发件人的号码。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接听的是一个女人，她回应的语气里有不可置信的欣喜。

　　“小翊？”

　　顾翊仿佛没听见，他低眸转着一把瑞士军刀，只说他的。

　　“孙越祖，很碍眼。”

　　这话一出，那边顿时沉默住了，过了好一会，女人才迟疑地出声：“他，怎么了呢？”

　　“你不需要知道，”顾翊未多解释，他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大海，声音如海浪冰凉，“不过施总，你是个精明的商人，应该很清楚，我和你毫无关系，如果你无法向我证明你的价值，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见你？”

　　那端的沉默比之前更长，良久，女人才低缓地出声：“我知道了。”

　　听到这，结束语也不说，顾翊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的光薄薄地打在少年脸上，照清了他的眉眼，和那目光里心如死灰的冷寂。

　　－

　　兵荒马乱的一天过去，颜楚昏昏沉沉睡了一晚，翌日终于感觉到了比较明显的好转。

　　在被子赖了一会，她披了件外衣下床，打算去洗个澡。

　　拿着衣服准备走出房间时，颜楚看到半掩的房门破了个大洞，上面的门锁不翼而飞。

　　“……”

　　她对昨天醒时发生的事还是有印象的。

　　颜楚眨了下眼，然后推开房门。

　　顾翊正好在外面，他的头发有种落拓的凌乱，看起来也是刚刚才起。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同居了两天，而且他还像护工一样照顾了她一天。

　　这个认知让颜楚的心境变得有些复杂。

　　“早，”她语气生硬地主动打了个招呼，“昨天，多谢了。”

　　“没事，一天而已。”顾翊无所谓地说。

　　照顾病人并不容易，颜楚实诚地说：“一天已经很长了。”

　　顾翊打了个哈欠：“我习惯了。”

　　“……”

　　听到这话，颜楚顿时想起昨日顾翊一系列娴熟的陪护行为，而后她忽然间意识到，照顾她的时候，很多细节问题他都注意到了。
　　这种程度的细心，不像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所以他要么是有过做护工的经验，要么就是家里有长期生病的人需要照料。

　　无论是哪个原因，现实都再一次提醒了颜楚，顾翊的经济条件很不乐观。

　　“怎么了？”

　　少女突然停在原地发呆，顾翊伸手到她眼前晃了下。

　　颜楚回过神来，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药物副作用吧，我现在脑子不太好使。”

　　讲到这个，顾翊觉得有必要说：“你身体素质真的比较差，抵抗力这么弱，平时应该适当运动的。”

　　“我考虑一下。”颜楚没像以往那样一口回绝。

　　洗完澡出来，颜楚也基本想好了，她正准备和顾翊商量，这时却发现他站在她房间门外，打量着那个破破烂烂的门。

　　“这个不用你赔，它毕竟是因为我才被破坏的。”颜楚不计较这些，但她真有点困惑，“不过你到底怎么把它搞成这个样子的？”

　　顾翊稍侧了一下脑袋，语气似乎也有些不解：“我就是用了点力拧它。”

　　用了点力。
　　木门上的金属锁就整个给拆了下来，这真是用点力就能做到的事吗？

　　颜楚默然地看向顾翊的胳膊和手。

　　“同学，你这是金刚掌吗？”她忍不住问。

　　“真要说的话，还是比较像纤纤玉手吧。”

　　“要点脸行吗？”

　　“这么帅怎么能不要呢。”

　　“……”

　　预感到这话题再继续下去也无法正常沟通，颜楚果断说起别的。

　　“不用理它了，门我请工人来修。”

　　“什么时候？”顾翊随后问。

　　“明天吧。”她身体还没彻底好，颜雪莲又不在南宜，颜楚决定在深城多待两天。

　　“如果你今晚不打算收留我了，那明天工人来的时候也要让我进来。”顾翊难得正经，“一个人的时候，最好别让外面的男性进家，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可能有多少心眼。”

　　虽然知道这是实在的安全提醒，不过——

　　“这是你一个在我家睡了两晚的男生有底气说的话吗？”颜楚问。

　　“当然，”顾翊斜靠着墙面，满脸从容淡定，“毕竟我不仅是你最帅的朋友，也是最靠谱的。”

　　“而且你还是个gay。”颜楚补充了关键。

　　“……”

　　顾翊的能说会道全给这一句堵回去了。

　　为免耽搁忘了修门的事，颜楚随即在手机上预约了可以上门的维修工人。

　　做完这事，她开始和顾翊商量洗澡时考虑的那个问题。

　　颜楚问：“你运动能力好像挺强的，在体育考试前，我请你做私教，佣金至少不会低于市场价，你干吗？”

　　可能因为来钱了，少年原本有些低迷郁郁的情绪顿时消散，他黑眸亮起，随即应允道：“没问题啊，什么时候开始？”

　　“收假之后吧，”颜楚点开微信给顾翊转了笔账，“定金先给你了。”

　　在收钱方面，顾翊倒是没有之前她给他推荐工作时那种狂妄的自尊心，他接受得非常迅速。

　　颜楚的身体还比较虚，站不得太久，达成了合作关系的共识，她马上坐去沙发了。

　　“对了，你身份证挂失了吗？”

　　顾翊仿若愣了一瞬，然后他看向地板，似有若无地“嗯”了声。

　　颜楚没太在意，毕竟像他这样要打工还债的人应该比她懂得处理这些事，颜楚不再关注这个问题。
　　她问起其他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宜？”

　　“你呢？”顾翊反问。

　　“后天吧。”

　　“我应该也差不多。”

　　“我走前你都可以住在这。”

　　顾翊没有拒绝：“好。”

　　颜楚补充了句：“但是一定不能给隔壁的大妈发现！”

　　顾翊点了点头，然后把饭桌上的热水壶和水杯拿到了客厅，放到茶几上给她。

　　“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多喝水多休息，等下我出去买午饭，你再睡一觉起来就可以吃了。”

　　这么看，他还有点良家妇男的感觉。

　　颜楚默默点了点头。

　　－

　　十二点，顾翊走到了小区门口。

　　等了五分钟，一辆纯黑轿跑呼啸而来，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顾风禾看了出来，男人摘掉墨镜，星眸掺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的小女朋友病好没？”顾风禾挑眉问。

　　顾翊清咳了一声，意思性纠正：“是普通女性朋友。”

　　“哦——”顾风禾拖着腔调，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还没追到。”

　　毕竟从小到大，从来不向他们提要求的顾翊今早破天荒地联系他家阿姨，希望她能给他在病中没胃口的女同学做顿营养粥。

　　这种关系，作为过来人，顾风禾心里门儿清。

　　“……”
　　顾翊不再辩解，他伸手进车里，想拿走副驾上的保温袋。

　　顾风禾眼疾手快地摁住：“免费给你送外卖还听不到一句真话，我是这么好打发的？”

　　这意思就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稍想，顾翊说：“堂叔，有句话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

　　顾风禾瞥他：“真男人从不犹犹豫豫。”

　　顾翊的指尖在车窗边缘轻轻敲动，他唇角含笑：“我认为，您身为一个单身老男人，应该把关注重点放在解决自己的婚事上。”

　　顾风禾将近而立之年，还是个母胎单身，为此，他已经经受过了来自各方的考验多年，相比起七大姑八大姨的狂轰滥炸，顾翊这话根本并不算什么。

　　顾风禾淡定一笑，他驾轻就熟地转移了话题重点：“你怎么这么老土，我当年都不给女生送爱心粥了。”

　　“那你送什么？”顾翊不慌不忙反问，他倒是要看看他有何高见。

　　顾风禾唇角浅勾，自信无敌：“我送的是奶茶。”

　　“那真是够高贵的呢。”顾翊衷心地说，趁男人得意松手，他迅速拿走了粥袋，尔后又关心道，“所以，我至今都没婶婶是因为奶茶太难喝了吗？”

　　“注意一下你的语气，”顾风禾戴上墨镜，声明，“你小叔我那是奇货可居。”

　　“我也没说你是没人要的老剩男啊。”顾翊微微一笑。

　　年长的单身汉对这话的回应，就是踩下油门扬长而去，让车子给他喷出一脸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