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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乱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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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那年,颜楚出演了一部灾难电影。
电影讲述了特大洪灾过后,一个失去儿女的母亲收养了一群失去父母的孩子,组成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在苦痛中相互扶持的故事。
施凌在里面饰演女主,也就是母亲这个角色。
颜楚正好扮演她收养的孤儿之一。
施凌出演这部电影时,在圈子里已经很有名气了,而颜楚只是个名不见传的小角色。
然而对这样的她,施凌却给予了超乎想象的善意,尤其在和她的父母对比之下。
从遇见第一天起,颜楚就没见过施凌摆大明星的架子,而且在这么多小演员中,她对她明显是最亲近的。
拍戏的那段时间,施凌不仅在戏里把颜楚当孩子,戏外也对她关照有加。甚至收工之后,施凌还经常会亲昵地叫颜楚“宝贝”。
比较空闲时,施凌还会亲自帮颜楚打扮,给她买好吃的,又陪她写作业,而且在颜利辉想见缝插针把她带出去接其他外快时,施凌总会想方设法地让她能留下来休息。
颜楚深切地感受到了施凌对自己的关爱,加上受戏里她的演技感染,那段时间颜楚真心觉得,自己在夏薇那里没能得到过的母爱,施凌倒是补给她了。
对一个缺爱的孩子来说,得到的每一份温暖都弥足珍贵。
颜楚十分喜欢和施凌之间温馨的相处日常,但最让颜楚感念施凌的,却并非施凌给予了这些,而是因为她拯救了她,从一场无妄之灾里。
时至今日,颜楚依然记得,当年她的戏份拍完了,准备离开片场的那天,临行前她想亲自去和施凌道别。
当时施凌还在影棚里拍戏,颜楚走过去找她,不料半路上女三号的演员林俪俐突然从化妆间出来,尖声喝令她站住。
颜楚刚迷蒙地停下脚步,林俪俐就走到她面前,劈头盖脸地骂:“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东西,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了,你父母是怎么教的?”
颜楚完全不知道林俪俐为何会如此斥责自己,登时就给说迷糊了,她下意识道:“我没有偷。”
“你还敢顶嘴!”林俪俐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她解释,说着就抬手直接往她脸上甩了几巴掌,“刚刚只有你进了化妆间,我的钻戒才在里面放了一下就不见了,你敢说不是你偷的?”
女人的手劲毫不留情,直接把她打得摔倒在地。
颜楚登时就感觉耳鸣了,她又痛又委屈,眼泪直往外冒,她很想解释自己是进过化妆间,但她只是去帮爸爸拿临时放在那充电的手机,完全没碰过其他东西。
可身体实在太疼了,颜楚根本说不出话来辩解。
林俪俐以为她哑口无言,骂得更凶了。
颜楚忍痛听着女人一句接着一句的羞辱,缓了会,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刚想解释清楚,这时颜利辉闻讯过来了,他问都不问就直接把她拽起让她给林俪俐道歉。
那会周围都是林俪俐公司的人,颜利辉或许是想先平息她的怒火,可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态度,无异于给无辜蒙冤的颜楚又加了一道重刑。
颜楚当时穿的衣服很薄,水泥地嗑得她全身都疼。被扇肿的脸颊,被刮破的耳朵,在地上摔出血的手脚,这些都很疼。
可外伤再痛,也痛不过无助的时刻父母不站在自己这边。
生生被颜利辉摁弯了腰的那刻,颜楚第一次冒出了轻生的念头。
那些因为家庭而长期承受的痛苦忽地一股脑涌现,她心如死灰,突然就不想再辩解了。
就让林俪俐这么误会下去,最后打死她好了。
这样她也就一了百了了,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颜楚像个破败的人偶一样,满身疮痍的站着,她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而就在她想要自暴自弃之际,施凌突然赶来了。
施凌站在颜楚面前,挡住了林俪俐凶狠的目光,听完林俪俐助理讲述的事情经过,她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不会是她拿的,你们去调监控,化妆室里没有就找周围的!”
后续发生的事还有些曲折,但已经无关紧要了,颜楚知道了即使父母都不相信她,也还有施凌站在她这边。
她并不是一个人,这就够了。
那天分别时,天色灰蒙蒙的很暗沉,还突然下起了雨。
施凌把自己身上披的外套给了她,又弯着腰帮她把扣子一颗颗帮她扣好。
“孩子,回去好好读书,好好长大。好好地,保护好自己。”
多年以后,施凌的这句临别赠言,颜楚仍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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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凌给了曾经的我最渴求的母爱,这份情意,我应该到死都不会忘记。”
颜楚把这段往事的去心理活动版简要讲述完了,她说完结束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点纰漏。
“第一次讲故事,不太熟练。”颜楚补上前情提要与一些必要澄清,“忘了告诉你,我刚说的父母是我的生父母,但不是我现在的父母,我现在的父母人很好。”
解释清这个问题,颜楚忽然听见了一声抽泣。
很短暂,她没来得及分辨就消失了。
“……”
顾翊不会是听哭了吧。
颜楚眼皮轻轻一跳,不得不再做一点声明。
“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只是为了讲清楚我为什么喜欢施凌。至于同情之类的东西,我完全不需要。”颜楚的语气有一种看遍世态炎凉的平静,“这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我只不过比起其他人,更早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而已。所以,请不要擅自对我产生多余的情绪。”
精准到位,颜楚认为自己非常完整地传达了内心的真实意思。
但是,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那抽鼻子的哽咽声更大了,声源来自驾驶位。
“对不起啊,”司机大叔用袖子抹了把脸说,“叔不是故意偷听的,但还是听见了。”
颜楚:“……”
“没关系,”颜楚并不介意,“我讲的不是银行卡密码。”
抽泣声顿了一瞬,但还是没能彻底平息。
司机大叔老泪纵横,忍不住又说:“小姑娘,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我和她说话都不敢大声的,虽然我钱不多,但还是让她衣食无忧地长大了。”
颜楚不懂司机为何突然提起了自己女儿,但马路上川流不息人来人往,安全起见,她必须尽快平复司机的情绪。
“好的,您真棒!”颜楚顺水推舟地真挚说。
“所以叔一听你的故事啊,这心实在遭不住,实在是觉得小姑娘你太可怜了。”司机大叔深陷于悲伤难以自拔,“你看看你,为了避免受到更多伤害,都学会假装不在乎了。”
颜楚有点无奈:“没有假装。”
我只是变强了,她心说。
闻言,司机大叔更加伤感:“你都听不到自己潜意识里的悲鸣了,这得受伤到什么程度了啊!”
“……”
这措辞,貌似还是个文艺大叔。
颜楚往前递了一包纸,她衷心表示,“无论如何,请不要为昨天的故事流下今天的眼泪,特别是在马路上。”
这个提醒终于切中要害,大叔作为司机的行车安全意识重新燃起,抽泣声渐渐平息了。
安抚好了司机大叔,颜楚终于有心机顾及另一位听众。
见他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不能完全排除他偷偷流泪的可能性。
颜楚握着还剩半包的纸巾,转过头。
半明半晦的车厢里,顾翊双手交搭在身前,安静地靠着后座,他拳头握起,双眼安详地合着。
好像是睡着了,颜楚不太很确定,为了核实,她伸手摸了摸他眼角。
“……”
很好,够干的。
他也够,不给面子的。
明明问题是他提的,那就算她讲述的再冗长无趣,也不至于半点反应都不给就睡着了吧。
颜楚抿了抿唇,收回手,她马上把自己挪到了尽可能远离顾翊的位置。
不知不觉雨停了,出租车乘载着三个状态截然不同的人到达了目的地。
颜楚向司机大叔道了个谢,大叔回头对她说:“小姑娘,不用给钱了,但你记得叔的话,这世界还是美好更多,只要你再坚持坚持。”
软件其实已经自动扣费了,颜楚看着大叔红肿的眼,她忽然觉得,这似乎不是一句完全错误的话。
颜楚点了点头。
刚准备下车,旁边那个昏迷般睡了一路的人突然推开了车门。
颜楚差点以为他在梦游。
过几秒,她这边的车门被顾翊抽开,他弯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颜楚被顾翊单手抱了起来。
不是公主抱,是像抱小孩一样,托举在臂弯里的抱。
颜楚记忆里她小的时候好像都没被这样子抱过。
颜楚条件反射地伸手搭上顾翊肩膀,发出了有生以来最不淡定的惊呼。
“你干什么?!”
“给你点父爱。”
顾翊稳稳地托着她往单元门走。
颜楚感觉自己可能是脑充血了,脸颊热得发慌,但她也突然间反应过来,顾翊讲这话意味着什么。
“你刚才没睡着。”颜楚语气笃定。
“要真睡着了怎么知道某些人的手会伸到哪。“顾翊可不想在睡梦中错过这种时机。
“……”
她虽然人品一般但也容不了这种怀疑,颜楚不甘示弱,“所以你之前在船上一声不吭,是很愿意让那女人摸你咯。”
“那是工伤,你真的忍心要我去回忆?”顾翊面无表情地瞥她。
“……”颜楚不说话了。
但被颠了几步,她又想起了当下最迫切要解决的问题,“你快点放我下来!”
顾翊充耳不闻地继续往前走。
司机把车停在了单元门近,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快走到了入口大厅。
有个同楼的大妈正好准备出来,她穿着鲜艳的广场舞舞服,看清是谁,颜楚立即埋低了头用长发遮住脸。
少女忽然紧紧靠了过来,还是以这样影响心态的姿势,稳妥起见,顾翊停下了脚步。
颜楚挨得近近的,在他耳边语速飞快地小声说。
“尽量别搭理那个大妈,她要是问你话你就含糊说是来朋友家做客的。”
仿佛大战前夕,颜楚全身都进入了警戒状态。
顾翊觉得好笑,但又不敢表现出对她的话掉以轻心。
他走一步看一步。
大妈与他们在单元门交汇,她推开了大门,直白地打量了顾翊和他的贴身挂件好几眼。
“靓仔,你要进这?”大妈问。
顾翊摆出了男女老少通杀的笑容点了点头。
“阿姐你好。”他说。
听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帅哥这么称呼自己,大妈顿时心花怒放,她笑得像朵大牡丹似的,马上帮忙拉开了门。
“我之前在这楼里都没见过你,”大妈挥舞着玫红色的广场舞扇,热络地开始打听,“你是刚搬来吗?抱着的这个是?”
“是来朋友的家住,”顾翊依次回答,他用闲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颜楚后背,“这我女朋友,姑娘家脸皮薄,但最近长了满脸痘,今晚没带口罩出来不好意思见人。”
颜楚:“……”
好想打人。
作为小区八卦师奶,大妈阅历相当丰富,她一听就发现了顾翊话里的矛盾点:“诶,来朋友家啊,但不是说不好意思见人了吗?”
“是不好意思,”所幸顾翊的反应也很快,他能够自圆其说,“但朋友家今晚正好没人,空着给我们住的。”
“哦,喔……”
听到这话,大妈的目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她重新打量了他们一遍。
视线经过顾翊宽平的肩,再到他抱人的紧实胳膊,最后定格在了颜楚白皙的长腿上。
咂摸片刻,大妈用折扇挡住了嘴:“靓仔,别怪我啰嗦,阿婶也是过来人,有些话得提醒一下你们小年轻。”
颜楚不太舒服,她动了动,为了抱稳,顾翊下意识摁住了她的腰:“您讲。”
大妈瞅着顾翊掌下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忍不住说:“你们在自己的房子里怎么样整无所谓,但朋友家可不兴得乱搞哦,而且我们这里隔音不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