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情诗》亓乐

35、制服

　　车子在沉默中前进，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深南湾。

　　深南湾在深城西南角，海面很平静，大小不一的游艇停泊在码头里。

　　跟着接待人员去登船的半路上，林亭忽然用一种与有荣焉的口吻说：“你知道吗，这个游艇会是英成集团名下的产业，英成的创始人顾英诚是我们南宜人！”

　　大名鼎鼎的船王顾英成，颜楚当然知道。毕竟南宜大学最大的一幢教学楼就是他捐建的。
　　而且初中时，她还在多次在作文里引用他作为素材举例。

　　顾英诚是做航运起家的，所以这个游艇会隶属英成集团，颜楚并不意外。

　　“嗯。”她淡淡应声。

　　“你又来了！”林亭显然不够满意，“对这么厉害的企业家，嗯一声就完了吗？”

　　“不然呢，”颜楚觉得纠结这事毫无意义，她反问，“顾英诚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多念叨两句他就会变成我爷爷吗？”

　　富有到这种屈指可数程度的，除了在作文里引用一下，有生之年都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与其在意他们，还不如多看看眼前的风景。

　　颜楚非常现实。

　　林亭暂时没能想出反驳的话，他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两人话不投机，只能沉默地继续往前。

　　准备走到时，浮桥上出现了一个天使扮相的男人，他正背对着他们抽烟。

　　林亭叫了他一声：“董夏天！”

　　董夏天转过身来。

　　简单看了林亭一眼，他的目光随即被旁边的颜楚吸引过去。

　　女生雪肤红唇五官秾丽，神情偏偏冷淡至极，一双白皙的长腿在风衣里半掩半现，董夏天总觉得那里非常适合用黑绷带绑住两把匕首。

　　颜楚完全长在董夏天的审美上，他越看越激动，马上就踩灭了烟头，迅速走到颜楚面前。

　　林亭瞅见发小这两眼放光的样子顿时就皱起了眉毛。

　　董夏天一直偏好御姐型的女生，所以为了防止他对颜楚有想法，林亭事先特意给他介绍过她，并对她的妹妹身份进行了重点强调。
　　但没想到这厮见着颜楚真人后还是贼心不死！

　　董夏天向颜楚递出了手机，屏幕上有个交友二维码，林亭眼尖地瞧见，他二话不说就抽走了董夏天的作案工具。

　　“你他妈给我把持住！”林亭咬牙切齿地警告，“人家不仅是我妹，而且还未成年！”

　　听到这话，董夏天瞬间愣住了。

　　他之前真不知道颜楚还没满18，因为林亭事先没讲清楚，他只说过会带一个看起来很御的继妹过来。而颜楚的实际年龄也实在难通过外表判断，毕竟她这种目空一切的气质，真不像个涉世未深的未成年少女。

　　董夏天忍不住又打量了颜楚一会，不过他也不是禽兽，既然她还未成年，那就暂时当妹妹好了。

　　反正，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董夏天决定先给颜楚留下一个靠谱的好印象。

　　“嘿，见到你太高兴了，都忘了自我介绍。”董夏天改变了猴急的搭讪姿态，挂上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温和笑容说，“我姓董，是你哥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哥哥哦！”

　　颜楚没应声，只微微点了点头便绕道往前走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眼睁睁地被她落下。

　　少女绝尘而去的背影美丽又冰冷，董夏天忍不住说：“妹妹这种劲劲的性格好带感啊。”
　　林亭纠正：“是我妹不是你妹！”

　　董夏天：“好的，哥。”
　　林亭：“你他妈比我老！”

　　董夏天：“好的，大舅哥。”
　　林亭：“……”
　　林亭：“有多远滚多远！”

　　－

　　游艇统共有四层，大部分人都汇聚在主厅，大家打扮得千奇百怪，但可能因为天冷，没见有传闻里穿比基尼的火辣游艇宝贝。

　　走进船舱，颜楚简单环顾周围，发现今晚的服务生都戴着犬耳和黑丝绒项圈，还配有能遮住半张脸的面具，扮相有点意思。

　　服务生乍一看都有好几个，来参加派对的人就更多了，颜楚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想和他们接触。等派对正式开始让林亭带着露过脸后，她便找了个相对清净的角落独自待着。

　　林亭坐在主桌，他那边人比较多，聊天的话题也五花八门的。

　　颜楚放空地发了会呆，回神时无意中听见他们谈起了施凌。

　　有个花臂男问身边女伴：“你屏保怎么又换回施凌了？”
　　女伴闻言笑说：“你的照片也还在啊，不过施凌姐可是我的偶像，当然要放在显眼的位置。”

　　董夏天听见这话，意味深长地插了一句：“但可不是谁都有施凌的命啊。”
　　花臂男闻言摸了摸女伴扁平的肚子，嬉笑道：“那不是，人家施凌可是能给顾英成生出顾家独孙的人才！”

　　“听说顾英成赏给她的不止这个数。”边上一个女人暗示地伸出了十根手指。
　　有男人假模假式哇了一声：“这么金贵，要是我也有个子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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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
　　颜楚虽然比较喜欢施凌，但对她的私生活一无所知，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安静听着。

　　“欸，讲到明星，这孙越祖怎么还没来？”谈笑间，船舱里突然有个男人问。

　　花臂男回道：“孙大明星说他路上被粉丝堵了，晚点才能到。”

　　话毕，马上有人跟着调侃起来：“大明星的出场派头就是不一样啊。”

　　孙越祖，这是今晚除了林亭之外，颜楚唯二比较熟悉的人物。
　　而她之所以懂得这人，完全是因为佟婳。

　　佟婳以前追过一个选秀节目，节目里有个她很喜欢的男生，为了让他C位出道，佟婳应援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发动周边人给他打卡投票。

　　在那个节目里，佟婳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孙越祖。她觉得他不仅业务水平差，性格也不讨喜。可惜最后孙越祖却以第一名的身份C位出道了。
　　而佟婳心爱的明日之星，是那遗憾又憋屈的第二名。

　　所以颜楚凑巧对孙越祖有一定的了解。

　　【待会如果孙越祖来了，你最好不要单独和他接触。】

　　林亭突然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颜楚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对孙越祖本来就没兴趣，他说不说都一样。

　　颜楚正要回复，林亭又补了句：【但他如果随便对你动手动脚，你记得明确拒绝他！】

　　“……”

　　林亭粗枝大叶，可居然特意给出了这种提醒。
　　颜楚基本能猜到包装人设下的孙越祖是什么货色了。

　　然而见到本人后，颜楚才发现，自己对孙越祖的预设还是太保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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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越祖是在林亭分了蛋糕之后才到的。
　　他来得很迟，但对此似乎并无歉意。

　　一见到林亭，孙越祖就调笑道：“哇，胖胖今天穿得很帅嘛！”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各异。
　　林亭的神情尤其古怪。

　　作为今晚生日派对的主角，林亭特意穿了一套华丽的欧风王子装，衣服的设计剪裁都十分精致。

　　但孙越祖这话听起来却格外不合时宜。

　　颜楚远远看着孙越祖身上的林亭同款和林亭那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色，她很快得出了结论。
　　显然，这撞衫不是林亭乐意见到的巧合。

　　林亭身材偏胖，而孙越祖作为偶像明星又比普通人注重外形管理。所以相似的衣服穿在他们两人身上，观感天差地别。

　　林亭向来很要面子，在生日时当众被孙越祖摆了那么一道，颜楚以为他多少都会发一下脾气。
　　然而现实并没有。

　　林亭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亲自给孙越祖递过了一块生日蛋糕，完全没有回呛半句。

　　“绿的，”孙越祖单手接过蛋糕，忽而又别有用心地问，“你就这么喜欢这个颜色？”

　　蛋糕是抹茶风味的，本身确实是绿色，但在林亭刚被戴绿帽的档口，孙越祖这个问题就显得很不怀好意了。

　　颜楚看见林亭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一层，心情显而易见的不快，可他还是没开口骂人，甚至连普通的语言反击都没有。

　　董夏天倒先看不下去了，他站起来打了个圆场：“孙哥，有的吃你就谢谢吧，问那么多干啥呢。”

　　孙越祖把蛋糕放到一旁，笑笑正想说话，陡然间发现待在角落里的女生。
　　他眯起眼定睛一看，然后忍不住吹了个流氓哨：“哟，那边的漂亮妹妹，瞧着有点眼生啊。”

　　“别闹，那是我妹！”一直不吭声的林亭严正声明。

　　孙越祖眉毛动了动，看起来更兴奋了，他马上说：“我俩这关系，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这妹妹来了，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去关照一下呢。”

　　更有吸引力的目标出现，孙越祖立刻丧失了在林亭这彰显优越感的兴趣，他不顾任何人阻拦，执意走向颜楚。

　　角落里只有一张小桌子，位置就两个，孙越祖抽开了椅子在颜楚对面坐下。

　　主桌其他人的目光都跟了过来。

　　“妹妹，咱俩还挺有缘的。”孙越祖一张嘴就很自来熟，“我和林亭小时候是邻居，我们的关系就像亲兄弟，而且我还认识你妈呢。”

　　颜楚不说话，她视而不见地垂眸看向手机。

　　有个服务生恰巧在这时上了份红丝绒蛋糕，他指节修长好看，手型隐约有些熟悉。

　　颜楚余光瞧见，脑海里随即划过了一个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她抬起头正想确认。

　　孙越祖继续说：“你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特别是穿旗袍的时候，很让人有想法呢。以前南大好多男生都是冲着看她才去听课的，我也当过她几堂课的学生。”

　　他语气轻浮，挑高着眉毛自以为眼神有电。殊不知看在别人眼里，这其实像飘浮在下水道的地沟油一样恶心。

　　颜楚无所谓自己被诋毁，但敢当着她的面对颜雪莲不敬，她不会善罢甘休。

　　适逢这时孙越祖开始对她评头论足：“说起来，你和你哥长得真不像，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妈生的。”

　　“你看着就不像人生的，是畜生吗？”颜楚面无表情地问。

　　她一晚上几乎都没说过话，一开口就这样针锋相对的犀利，周围顿时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可能是对自己的禽兽属性有所认知，孙越祖听到这话，愣过几秒后倒是笑了。

　　“妹妹这小嘴可真厉害，要是能用来笑一笑就更好了。”

　　孙越祖的嘴角咧得像个二流子，看着冷若冰霜的颜楚，他心痒痒地忽然生出了一种念头。

　　“不如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孙越祖挥了挥手叫唤附近等候的服务生，“你们过来。”

　　几个人依言走近，在桌边站成了一排。

　　孙越祖摘下了手上的名表丢到桌面，他流里流气地盯着颜楚说：“十分钟，什么方式都可以，你们谁有本事撩得她笑，我就把这表送给他。”

　　筹码价值不菲，但孙越祖语气轻佻，摆明了就是想把人当成物品玩弄。

　　这举动欺人太甚了，林亭终于有点忍无可忍，他大步走过来，刚想出声制止。

　　“你们，”颜楚倏然开口了，她用刀挑起表带，然后把刀尖指向了前方，睨着孙越祖，她眼神轻蔑至极，“谁能让他跪着哭，我就帮谁兑现。”

　　少女的语气像雨夜的风，有一种渗骨的冷。

　　局势顷刻间逆转，有些平时看不惯孙越祖的人忍不住笑了。

　　孙越祖调戏不成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一时气急，忍不住低骂：“操你妈！”

　　这话音未落，颜楚已经拿起桌上的酒杯泼了过去。

　　杯中的威士忌和冰块霎时淋了孙越祖满脸。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直接的举动，附近几个女人不约而同抽了口凉气。

　　酒液湿冷，孙越祖身上是冰凉的，但他心头的火燃烧到了极点。

　　孙越祖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
　　他家境优越，没出道前便已经习惯被人捧着了，这几年再有粉丝热火朝天的爱灌溉，他更加不知道耻辱是什么东西。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少女频频打脸，落差太大，孙越祖恼羞成怒，气得都有点神志不清，他胡乱抹了把脸，握紧拳头就想朝颜楚挥去。

　　董夏天赶忙伸手拦住孙越祖：“你他妈冷静点，等下有人拍了传到网上去有的你麻烦！”

　　林亭也快步走近挡在了颜楚面前，他背对着孙越祖和她说：“这里乌烟瘴气的，你先去别处待会。”

　　孙越祖施暴是一时冲动，被打断后他清醒一点了，他收回手脱下脏污的外套，见林亭像保镖一样在带着颜楚往外走，他旋即冷笑了一声。

　　“林亭，她可是后妈带来的赔钱货，你到现在都还搞不清谁才是你这边的吗？”孙越祖语气嘲讽。

　　林亭脚步滞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回头。

　　—

　　“行了，你回去吧，我自己会找个地方待。”

　　走出船舱，颜楚马上挣开林亭攥在她腕骨上的手。

　　“下面有卧室，你可以找一间休息。今晚如果不想住船上，你就去我那住，那里有阿姨照顾，别一个人回公寓了。”说完，林亭稍稍停顿，又低声道，“今晚这些事，我代孙越祖向你道歉，但希望你不要传出去，他毕竟是公众——”

　　“你让他以后别在我眼前犯贱。”颜楚面无表情地打断，说完她便径自往楼下走了。

　　游艇缓慢行驶着，没有出海太远，站在甲板上能看见远处商业区明灯璀璨。

　　颜楚静默地眺望了一会，感觉索然无味，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游艇底层的甲板旁有摆渡船，为了方便一些客人提前返回岸上。

　　颜楚在这百无聊赖地，见船恰好空闲，她没犹豫就决定离开了。

　　走到最近的楼梯口，颜楚掌心搭上扶手，正准备下楼。

　　突然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了视野。

　　那人身材高大挺拔，穿戴着服务生统一的套装，修身的制服完美展现出了他的身段，宽肩腰窄长腿笔直，臀部还很挺翘。

　　无论哪个角度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颜楚眸光微动，而后她很快察觉，甲板上涌现出了几束捕猎般的盯梢目光。

　　颜楚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倏然，这诱人的猎物转过了身来。

　　视线恰巧相撞。

　　迎面看见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颜楚眼神晃了晃。

　　原来刚才那不是错觉。
　　顾翊真在这艘艇上。

　　这样的相遇始料未及，对视少顷，颜楚正思量着现在打招呼是否合适，这时，附近一个年轻的女人倏而举着香槟走到了他面前。

　　颜楚还没来得及多想，眨眼间就见女人杯口倾斜，琥珀色的酒液流入顾翊衣领。
　　然后她轻笑着说:“脏了，我帮你。”

　　话音未落，一只贴着细长甲片的手从他领口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