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情诗》亓乐

31、她她

　　“是的！”因为太想表态，颜楚平生第一次抢答了，“他就是这种人。”

　　顾翊唇角勾起，好笑地看着她：“你是我媳妇儿？”

　　“……”
　　这问题始料未及，颜楚冷不丁给怔了一下。

　　吴医生感觉小姑娘被占便宜了，他忍不住朝顾翊瞪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翊翘着腿，拖腔带调地说：“不然这种只有我和我媳妇会知道的事，她怎么懂得？”

　　“我那是合理推测。”颜楚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刚说完这句，黄良仁的呼叫声突然破门而入。
　　“颜楚！颜楚！”他语气火急火燎的。

　　考虑到颜楚的身体，吴医生主动帮她回了：“在最里面这间。”

　　黄良仁很快撩起帘子走进，他脸上原本满脸的担忧，可突然间发现除了病人和医生之外，还有个多余又显眼的存在。

　　黄良仁眼神顿住，再过五秒，他怒视着顾翊，脑门几根稀疏毛发都快要炸起来了：“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顾翊显然很有应付的经验，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端着一副有礼有节的样子，站在病床边说：“如您所见，我正在学雷锋，主动代表大家来慰问生病的同学。”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吴医生没忍住又瞪了顾翊一眼。

　　颜楚一语不发地坐在床上，她没揭穿真相，不过她眼神凉嗖嗖的，一看就是会秋后算账的样子。

　　就算没有人说破，黄良仁也根本不会相信顾翊。
　　毕竟他已经不是初犯了，黄良仁之前都在校医院抓到过顾翊几回了。

　　　“别想狡辩！”黄良仁怒指大门，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考试，晚点等我收拾你！”

　　为免班主任血压飙升被气晕过去，顾翊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床上的少女，见她元气已经有所复原，他便迈步离开了。

　　路过输液大厅时，顾翊听见杨蔚然叫他，他侧过一眼，没有停下脚步，只意思性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蔚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她忽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之前的样子。

　　陪同颜楚的时候，顾翊几乎是寸步不离。
　　相比之下，亲疏立现。
　　杨蔚然的心脏控制不住地抽紧，一种复杂的情绪涌起，她不自觉地用力咬住了嘴唇。

　　－

　　顾翊离开诊疗室后，病房里就开始了关于他这个问题少年的讨论。

　　黄良仁心火未平地皱眉说：“头疼啊，这家伙有时真让我头疼！”

　　顾翊时不时会来校医院喝茶，吴医生知道一点情况，他闻言安抚说：“无论如何，这孩子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是可以，”但说到这个，黄良仁更加郁闷，“问题是他非常聪明，完全有能力更出色，可他偏偏就对现状很满意了，一点都不愿意发愤图强。”

　　这方面吴医生倒比较看得开：“成绩也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往好处想，那些比顾翊高分的孩子，综合实力都不如他强啊。就比如运动方面，这孩子多厉害啊。现在有那么多尖子生是体育白痴书呆子，顾翊他至少不是。”

　　颜楚：“……”

　　“哎，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黄良仁勉强笑笑，然后说，“吴医生你比我有魅力，有时候也怪不得那小子爱往你这跑。”

　　吴医生谦虚摆手：“哪里哪里，我怎么比得上你这样桃李满天下的名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了一番，才后知后觉想起在场还有第三人。
　　颜楚八风不动，一直在安静地在旁听。
　　见状，两张老脸略微羞涩，他们不约而同地岔开了话题。

　　吴医生推了推鼻尖上的老花镜说：“颜同学，你再好好休息一会，我给你拿点吃的过来。”
　　他讲完就撩起帘子出去了，黄良仁也走到了床头边，继续被打断的正事。
　　“感觉好点了吗？医生说是什么问题？”黄良仁最初想了解的就是这个。

　　颜楚简单交代：“胃痉挛，偶发性的，现在好多了。”
　　“好，没大碍就好。”黄良仁神色微松，在床边徘徊了几步，他突然问，“你和顾翊，以前就认识？”

　　颜楚摇头，她并不认为附中球场那茬算得上他们认识的开端。

　　黄良仁定定看着她，少顷，他古怪地笑了笑，又不请自来地解释：“也没什么，只是因为老师是第一次见顾翊主动陪女生来医院，有点意外而已。”

　　颜楚毕竟接触社会早，她其实挺会察言观色的，见黄良仁表情怪异，她很快就猜到了他问这话的大概原因。

　　“老师，”颜楚没有回避，她坐正了一点，直言不讳地说，“我和顾翊并不存在校风校纪禁止的关系，这点您不必怀疑。”

　　“……”
　　黄良仁猝然被这直白和敏感惊到了。
　　又担心颜楚觉得自己多疑不尊重她，他匆忙找补，“没有怀疑，不是怀疑，就只是有点意外和好奇而已。”

　　“怀疑也没关系啊，”颜楚真心无所谓，“只是学习对我来说才是高中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您明白吗？”

　　如果黄良仁不相信她，那她怎么解释都是徒劳；如果他相信她，那她根本不需要太多解释。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颜楚言尽于此。

　　即使生病体虚，少女的姿态依旧从容不迫，一看就经常干这种反客为主的事情。
　　黄良仁即便心里怀疑，也暂时无从下手了，他只能连声回话：“明白，明白。”

　　颜楚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黄良仁暗中观察，总觉得从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孺子可教”的意味。

　　－

　　颜楚从校医院走回教学楼时，上午的考试已经接近尾声，有些提前交卷的同学都去吃午饭了。

　　颜楚手上拎着个纸袋，里面有药和吴医生补送的姜茶与苏打饼，她打算中午就吃这些，然后抽空把缺考的试题写完。

　　颜楚边走边盘算着学习计划，到教学楼前的空地时，她忽而被一道轻柔女声叫住。
　　颜楚停步回头，发现是杨蔚然。
　　杨蔚然似乎也才从校医院出来不久，她手背上还贴着压针口的纱布。

　　她们的关系明明很生分，杨蔚然却在精神尚且如此虚弱的时候赶上来和她搭话，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颜楚按兵不动地等对方先开口。

　　“我刚刚在校园院看到你和顾翊了，你身体也不舒服吗？”杨蔚然眉眼微低，轻轻咬唇问。
　　颜楚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杨蔚然随即讲了几句表达关心的客套话，然后她稍稍抬眸，又有意无意地说：“你和顾翊，好像挺熟的。”

　　颜楚侧过脸，还没回应，杨蔚然便已经开始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说顾翊——”
　　话音微顿，她忽而露出了一道看似柔美的笑容，“他真的很好，对吧？”

　　“……”

　　杨蔚然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来找她，就为了给顾翊一个五星好评。
　　他难道是她店里出售的商品吗？
　　稍加思量，颜楚心下顿时有了些想法，她不露声色地静待杨蔚然的后话。

　　杨蔚然见她默不作声，不多时便继续说：“其实我和他初中时就认识了，那时候他也特别关照我。”

　　无论这话目的为何，杨蔚然确实都真心感念顾翊。
　　因为他曾经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帮了她一把。

　　初中那会，杨蔚然因为身体不好需要长期服药，在药物作用下身体浮肿得很厉害。
　　而刚步入青春期的同学们不巧开始有了明显的审美取向，而她因为身材问题，成了班上几个男生最喜欢嘲弄的对象。

　　杨蔚然至今无法忘怀，有回生理期，她不巧穿了条浅色裤子，血渍渗透出来，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出走廊想去厕所时，那几个男生就当着她的面爆笑出声。

　　其中有个直接指着她说：“肥婆，你屁股流血了！”
　　男生声音很大，霎时把许多同学的目光引了过来。

　　被一群人指指点点地盯着，杨蔚然瞬间窘迫得手足无措，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那个难堪至极的时刻，是偶然路过的顾翊把他的外套递给了她遮掩。
　　他们虽然素昧平生，当时他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丝嫌弃和嘲弄。

　　顾翊给了杨蔚然渴求已久的尊重。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顾翊对杨蔚然来说便有了无可比拟的意义。
　　他是她狼狈的青春里，最耀眼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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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楚连对顾翊的过往都不了解，何况是萍水相逢的杨蔚然。
　　她不知道他们以前究竟有过什么交集，也并不十分好奇。

　　不过，颜楚倒是听出了杨蔚然话里时隐时现的试探语气，她进一步确信了她的猜想——

　　杨蔚然应该是喜欢顾翊的。
　　并且，因为她和他的关系产生了危机感。

　　颜楚不费吹灰之力就推断出了这位不速之客的真意，可她很难对这种情绪感同身受。
　　她也不是什么知心姐姐。
　　对杨蔚然的故事，颜楚既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意思性地听两句。

　　颜楚很直白地说了：“同学，我这人没有耐心，不适合做听众。”

　　杨蔚然闻言又蹙着眉咬了咬下唇，表情看起来天可怜见的委屈：“我说起顾翊，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
　　这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
　　颜楚就奇了怪了，“你给我找个不高兴的理由？”

　　她语气大大方方地，表情也很平静，坦荡得杨蔚然一时都无言以对。

　　颜楚身体还未彻底康复，实在没闲心也没精力和杨蔚然这么无聊地耗下去，她说完便径自离开了。

　　杨蔚然站在原地，看着颜楚远去的清冷背影，她心里五味杂陈。

　　无论是外表还是成绩，杨蔚然其实都不觉得自己现在比颜楚差，甚至从性格的角度来看，她温柔体贴又乖巧懂事，明显比浑身是刺的颜楚讨喜。

　　可顾翊为什么反而会对颜楚另眼相待？

　　杨蔚然真想不明白。
　　不过，她虽然有些挫败，倒没有完全心灰意冷。

　　毕竟顾翊是那么骄傲的少年，他就该被人仰慕，而颜楚冷情得几乎目空一切，他即便现在喜欢接近她，她这种性格他也迟早会无法忍受。

　　‘顾翊是不可能为任何人低头的，他对颜楚，只是图一时新鲜而已。’
　　杨蔚然安慰地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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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台。
　　魏喜多和白侠客跟在顾翊身边，看着楼下两个女生，魏喜多一时兴起问：“你们觉得颜姐和杨蔚然，哪个更漂亮一点？”

　　顾翊懒懒靠着栏杆，好像没听见，他没有任何反应。

　　“呃……”白侠客像吊死鬼一样趴着栏杆往下瞅。

　　除了周一和活动日，南中一般不强制学生穿校服。
　　杨蔚然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她穿了一件学院风的杏色连衣裙，收腰剪裁，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清纯，非常符合大部分直男审美。

　　颜楚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她根本没在外表上花心思，一件宽松白衬衫松松挂在身上，外加一条普通的垂坠直筒裤。全身上下，没有其他配饰。
　　可偏偏就是这样随意的搭配，在她身上莫名很和谐养眼。

　　白侠客定定看了一会，从口袋拿出手机，往楼下拍了张照。
　　魏喜多歪过身来，看见他屏幕上是颜楚：“你觉得她更好看？”

　　“怎么说呢，”白侠客想了想，“其实美女不算少，可像颜楚这种美得毫不费力的很罕见。”

　　魏喜多长长地哦了一声：“不明觉厉。”
　　说完，他又转头问顾翊，“翊哥你觉得呢，她们俩谁更好看？”

　　平心而论，顾翊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并不喜欢把颜楚和别人用来比较。

　　也许是受家庭影响，一直以来，无论漂亮与否，女生对顾翊其实都没有吸引力。
　　她们在他的记忆里全是相片式的平面，顾翊遇见过这么多人，只有颜楚是个例外。

　　她好像是他脑海里的电影，关于她的疏冷、她的复杂、她偶尔的单纯，她一切的一切，回忆起来总是绘声绘色。
　　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她已经是独一无二的特别……

　　顾翊仰颈望着天空，云的倒影游荡在他乌黑的眸子里，他思绪漂浮着。
　　须臾，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我觉得——”

　　答案呼之欲出。
　　魏喜多目不转睛地，白侠客也转头看了过来。

　　顾翊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栏杆，在两人注视的目光里，他慢悠悠说：“她们，都不如我。”

　　魏喜多：“……”
　　白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