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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时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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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与姬游尘相拥而眠的洛唯有多少不舍,天还是亮了。
一夜休憩足以让姬游尘在不主动索求生灵供养的情况下,恢复维持人形生活的神力。
窗帘遮去大半阳光,被猫掀起的缝隙透出漏网之鱼,他半睡半醒间皱了下眉,隐约想起自己昨天的壮举。
眉头皱得更明显,他有点不敢睁眼,又有点贪恋身旁的温热。
不过好在,有人可以为他更快的作出决定——
“醒了还不滚?”
他拢共也就醒来了两次,两次都被人喊滚,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不重要,但第二个异常重要。
然而就此刻,这人还抬腿给了他一脚,虽然没怎么施力,姬游尘却略显委屈。
“知道了,这就滚。”
他恹恹地应声起身,再次被拽住了衣角。
“不对啊,小白毛,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洛唯明知故问。
“我梦游。”姬游尘胡编乱造。
许是这回答无厘头到噎了问话的,洛唯气凝两秒。
站在现代正常人的角度思考,无非是他敢说她敢信而已,就这么糊弄过去不再追究,并不能推断她知晓真相,如此一来好像也没什么破绽。
“我怎么不记得,你的睡袍摸起来这么滑,”她换了个赛道继续扯皮,“这料子,倒是挺像昨天被我扔掉的那件。”
“这是青云纱,我知你喜欢,正准备去找些更有灵气的云给你裁来。”
“不了,谢谢你,”洛唯故意面露难色,“其实跟了我,你大可不必这么节俭,这掉色的料子名字再好听,也对身体不好。”
“……”
姬游尘突然明白这人阴阳怪气半天,究竟是想干什么了。
轻叹一声,他认命般坐到床脚沙发上,消磨时间似的给手肘找到支点,扶额又叹。但洛唯不理会这示弱的举动,偏不说话,单等着他自己承认。
“行吧,我承认,它不掉色。”
“你昨晚看见黑色水流,是因为我故意让雨水变色,流动在你能看见的地方。”
“我这不是想给你捡走我,找到合适的借口吗?”
“以自己的落魄,完美彰显你的善良,你看我有多努力。”
“更何况人间有云,兵……兵不厌诈。”
越说越多、说多错多,从洛唯的卧室里被扔出来前,姬游尘又挨了几下。
他没问洛唯这些年噩梦的内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不会惹得她逐渐平复的情绪再反扑。
按照他对玄色烟这东西的了解,昨晚抹除黑线的两个时辰后,洛唯应当彻底摆脱了天道的悲观律令。
常年为负的愉悦感陡然回到平均值,会让她度过绝对快乐的几天。而这几天甚至以后更长的岁月,只要她不愿提,他就不会主动打破这微妙的氛围。
干净整洁的餐桌对面,坐着睡眼惺忪的洛唯,而洛唯面前,摆着她的午饭——
一碗寡淡到极致的清水面。
姬游尘喝着玫瑰园清晨储藏上供的露水,心说这孩子果然喜好有变化。
可观察了会儿,又觉得她看起来有些食不知味,直到在他的注视下全都吃完,也没看出有多喜欢,反而透出点生无可恋的意思。
“洛洛,”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人类不好好吃东西,是会营养不良的。”
公主府用膳的时辰很规律,在洛唯去吃饭的那点时间里,府内上下是看不到姬游尘身影的。
他总是刻意避开,懒散无聊般坐在洛唯常待的那片屋顶,因为那里隐蔽,也适合胡思乱想。
所以在最初故意强调失忆的作秀过后,洛唯再次和他共进餐点,就试图选择尽可能不杀生的东西。
而从姬游尘的角度来定义,此处的生不仅包括以动物为主体的血肉生灵,还包括以植物为代表的脉络生灵。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清水面……能勉强蹭个面粉没有生命力的边了。
“小麦被收割的时候,也会发出叹息,但生存的规则决定了你必须吃它。”
“猛虎猎鹿,群狼圈羊,人和其他小动物在捕食关系上没什么不同。”
“所以在作为人类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吃饭,这于我而言,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看在我是你捡回来的小神仙的份上,且心疼我几分,别让我这个万物看不下去亲手将生灵做给你吃,行吗?”
……
洛唯端着空空的饭碗发呆,半晌才应声。
逃避的惯性导致她当时从没问过姬游尘,没问过他到底是讨厌人类,还是出于悲悯,不愿见到食物链顶端对底端的弱肉强食,或是滥杀。
“昨日忘了问你,为何这府上只有你一人?”
“不仅没有女官,甚至连侍从侍卫都不曾见过,你尚且还需亲自做吃食。”
性格使然,洛唯没有雇佣住家阿姨,只有约定好隔三差五来清洁屋子的家政。
于是姬游尘充当了公主的侍从,主动收拾起碗筷,又规整着一夜间就长出衣服包包的沙发和地毯,想起还有疑惑没能得到解答。
“现代没有公主也没有府,一会儿得找个历史书给你补补时差。”
最后,考虑到某位活化石似的神明不认识简体字,洛唯找了部超长历史纪录片,勉强先让他熟悉一下世间进程。
由于对方指着电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还另找了大学授课视频,给姬游尘彻底阐明什么是现代社会结构,什么是现代科技与思维。
有那么一整个片头的时间,洛唯觉得自己就像被赶鸭子上架的历史老师,要给幼儿园的孩子填鸭教学高中知识。
在姬游尘的疑惑目光里,她为了引导对方认真听讲,自己首先倚着靠背,摆出了颇为感兴趣的架势。
他问她,你真的爱看吗?她点头如捣蒜。
然后,不出意料睡得很香。
太阳落山许久,不再逗她的姬游尘早已收敛神色,补齐了自己和现在之间的历史时差。
视线终于毫不避讳,落在又睡着了的洛唯脸上,他拂去几根导致睫毛频频扇动的碎发,终于得以认真端详心上人。
屏息靠近,姬游尘的视线被泪水侵占逐渐模糊,却又在俯身时强迫自己神色清明,带着某种虔诚的庆幸。
学着昨夜的样子,他吻了她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