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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苏醒 ...

  •   看到艾米莉发来的关于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的信息后,众人非但没能理清头绪,反而更疑惑了。这个人,无论是从地域、年龄、身份、还是经历来看都理应与诺亚没有一点关系,八竿子打不着。所以那通电话里面究竟说了什么,为什么来自她的一通电话甚至让诺亚有了,有了……自杀的冲动呢?泰莎已经打算在数据库里筛一遍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什么可疑分子了,放高利贷者?极端宗教(邪*教)组织的头目?她真的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能让温和柔软如诺亚产生这样的自毁倾向……不过她知道艾米莉肯定已经这么做过了,并且没有发现什么,否则她早就告诉大家了。她现在的反应只能证明这个女人档案很正常,非常干净——她甚至没有前科!所以她究竟是谁?和诺亚又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给在场的所有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云。不过,除了当事人,大概也没人会知道了。
      漫长地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后,终于有医生走了出来。埃默里听到医生的脚步立即抬起眼睛,快步起身走到医生身边,深色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和希冀。面对这一群人或担忧或期待的目光,医生走过来,她拉下口罩以方便他们能听得更清楚,嘴角微微下瞥。大家心里一沉。这个表情在座的他们再熟悉不过,甚至他们中的有些人在工作中不得不宣布什么不太好的消息时也会露出如出一辙的歉意表情——“我们给他进行了支持性治疗……但目前患者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仍旧在昏迷中,什么能时候苏醒我们也无法确定……”
      ——————
      长夜漫漫,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里紧急通道的绿色标识作为光源投射进来,还有一旁连接着诺亚身体的仪器,闪烁着不稳定的曲线与数字。
      病床边摆着一把椅子,昏暗模糊中只能看到上面坐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这个人影低垂着头,一手撑着额,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突然,手机的震动和突然亮起的屏幕光线撕裂了这个黑沉的空间,也让一旁的高大男人动了动。他拿起手机,先是被刺眼的光线弄得眯了眯眼睛,眉心皱起,长而密的眼睫合在一起。在瞳孔适应后他看向屏幕,发现来电的是诺亚的妈妈。在电话里她崩溃地说道出发地今晚遇上了雷暴天气,航班大面积延迟停飞,而且由于恶劣天气他们还被困在了机场,无法及时赶到儿子身边让这个女人心急如焚但毫无办法。事已至此,埃默里只能在电话里告诉她不要太过着急,等待雷暴过去,并且发誓在她赶来前的这段时间里自己会好好照顾诺亚。在得到一连串抽泣和感谢后他们结束了通话。
      挂掉电话后,埃默里向前倾身,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线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诺亚。他陷在白色的床单里,皮肤瓷白没有一丝血色,让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那双甚至像苏格兰高地小牛犊一样纯真温和的眼睛和长睫此刻紧紧闭着,总是玫瑰般红润柔软的唇颊也失了颜色。他此刻是如此苍白,脆弱,疼痛和药物削弱了他的保护壳,昏迷中紧蹙的眉头暴露了他的不适。埃默里难以自制地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诺亚还插着针头的手背,天啊,它那么冷,像握住了一块冰。是因为主不宽恕自杀的人吗?埃默里这一瞬间几乎愤怒了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善待他?埃默里能把诺亚的右手整个握在手心里,他的指骨修长,腕骨却细,有时候埃默里甚至会产生自己一使劲就可以把诺亚的手腕掰折的感觉,他多想抓牢他,但更怕伤到他。
      夜已经深了,连医院的走廊里都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仪器运行时轻微的滴滴声。就在这有规律的声音中,埃默里坐在床边,深深低下了头,宽阔的后背像是一座沉默的山脊。在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地方被暖热了的一小片肌肤之后,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握着诺亚的手抬起,靠近了自己的嘴唇。在只差毫厘的时候,埃默里停住了,深邃浓黑的眸子里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然后另一只手抚上了诺亚的脸颊,嘴唇则颤抖着印上了他的手,在那还固定着针头的手臂上印下了一个吻。
      在埃默里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如此生气的同时,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着他。他半低下头,贴着诺亚的手,但也许爱一个人不是以你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去爱他,而是以他最需要的方式。
      在这之前,埃默里总是不明白当他们的感情,以及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时,诺亚为什么反而会退缩。好像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似的!好像他不应该感到被保护、被爱、被珍惜、被崇拜、安全、快乐!但他想,他现在明白了。诺亚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没能敞开心扉,去接受那些美好到不现实到让他患得患失的爱。诺亚其实一直有一种强烈的自毁倾向和内在的悲观主义,但他总能把自己的恐惧很好地伪装起来,用一层坚不可摧的硬糖壳包裹住黏糊糊的柔软的内芯,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在害怕。而埃默里之前曾窥见过诺亚的不安,但像所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一样,他着迷于诺亚所表现出的柔软温暖和天使般美好的一切,并理所当然地以为全世界都知道这一点,却愚蠢地忽略了原来最需要意识到这一点的人竟是诺亚自己。
      诺亚似乎总是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我行动太慢了/我没能救下他”,“我总是给我的朋友们带来麻烦”,遇到动心的人第一反应也是离对方越远越好。
      埃默里现在才明白,他只是后悔明白地太晚。
      ——————
      由于诺亚的情况还没有稳定,因此这个夜晚的任何动静或反应都让人心惊胆战。医生说残留的药物作用可能是导致诺亚持续昏迷的原因。一小时后埃默里观察到了诺亚几次面容痛苦地皱眉与四肢的抽搐,他立刻站起来喊来了医生,但他们却说这只是他无意识状态下的疼痛刺激和呕吐反射。埃默里能做的只有紧紧握着他的手,祈祷诺亚能尽快醒来。
      大概是凌晨时分,埃默里一手握着诺亚的手指,一手浏览着手机上关于戊巴比妥和误服中毒后相关治疗的信息,中间他稍微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和眼睛。这时,他感受到了手心里手指的抽动,最初像是一下柔软的轻轻挂挠,就像他们在洒满阳光的周末的早晨在彼此床上醒来时会做的那样,埃默里不敢相信地停下来动作,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但很快诺亚挣扎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没被埃默里抓住的那只手甚至难受地想要把他口鼻处的面罩还是软管什么的拽掉。“医生!医生!”埃默里以能够制住诺亚但又绝对不会弄伤他的力度控制住他的两只手。医生们很快赶来了,他们从床边拉开了埃默里,然后专业、迅速地为诺亚做了处理。
      诺亚感觉之前自己仿佛是在浸在一团混沌里,诺亚倒吸一口气,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在看到一旁的埃默里的刹那就充满了泪水。
      他顾不上呼吸都会感觉到的疼痛,几乎是挣扎着扑进了埃默里怀中,埃默里俯身紧紧拥抱着他,诺亚的鼻腔和喉咙都还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人在他的嗓子里磨过十遍砂纸,而且感觉移动一根小手指都非常困难,但他还是紧紧揪住了埃默里的前襟,在他怀里几乎是立刻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起来,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水从他眼睛里涌出来染湿了埃默里的一小块肩膀。他摇着头,思绪混乱地开始道歉,像个做了错事拼命想要取得原谅的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
      埃默里立刻打断了他,“嘘——没什么对不起的,没有。你现在没事了诺亚,没事了,没事了。”埃默里紧紧地抱着诺亚,让他的头埋到自己肩膀上,任由他哭得几乎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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