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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塔娜刚预备打下去,诊着脉的老太医就收手退下炕沿。
      “娘娘,您这会儿情绪激动老臣根本就摸不准,不若等您打完了缓和缓和老臣再来。”
      “……”看着老太医满脸的隐忍,塔娜赶紧将马鞭放下。
      “是我的不是,您继续吧。“
      站在边上的玉嬷嬷,看着恢复了好气色,又不再嚷着要打人的小格格,终于松了口气的赶紧上前扶着老太医。
      边夹着人往炕边走,边带着些不会太过的歉意道:“张太医,您老宽仁有量,我们格格平日里待下最是温和不过的,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啊。就是近段日子夜里总睡不安枕,老发噩梦惊醒,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遭罪啊。所以这体内憋着把燥火发散不出来,连带着影响了心气儿不顺,您赶紧给瞧瞧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就不会再这样了。”
      老太医配合着“嗯”了声,顺坡下的又坐回了炕沿边边,再度诊起脉来。
      一阵后,开了张四平八稳的方子交给边上老嬷嬷,就挎着箱子告辞了。
      塔娜让嬷嬷去送送老太医,见人出了门房,才又捏起了根马鞭在手。
      但她没立即打下去,而是歪在大迎枕上垂头叹气。
      好半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开场白:“梁九功啊,我最近读了很多书……”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遭那跪着的奴婢打断。
      “格格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不然呢,要一直这么混吃等死吗。”塔娜被气得冷笑了笑,又接着往下说:“我最近看了很多前明的书,发现他们的宦官权利还真大。居然建立了东西两厂,还可以代御批红,代天子监军。可或许因他们已是个半残身了,没什么后望,所以行事格外疯狂。前明不能绝对说是亡在这群宦官手里,但肯定有他们一份功劳。你知道先帝爷有个叫吴良辅的大伴吗,梁九功。”
      梁九功收回双抬得有些僵硬的手臂,淡淡应声:“听说过。”
      “那就好。”塔娜再度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那吴良辅因太受先帝爷宠信,就养大了性子。想效仿前明宦官,也给先帝爷提了这样的意见,而先帝爷也采纳了。可人对权利的欲*望是个没底线的,那吴良辅越来越张狂,甚至勾结那些外臣大势敛财乱事。”
      “等先帝爷发现后,极为懊悔自己走了前明的老路子。为了警示自己与后世,特在交泰殿前立下了块宦官不得干政的铁牌子,现在那块铁牌子还立在那儿呢。而吴良辅的结局,想必你们这些人也是知道的。先帝爷心慈的还想饶了他,但咱们这位爷年纪轻轻已经是个狠的了,岂能轻易放过他。然后我这段日子,被长生天托梦梦见了你。”
      梁九功不懂好好的讲着吴良辅呢,怎么最后一句忽然跳脱到说梦见他了。
      不懂归不懂,但不妨碍他顺着个小孩子心性的淡声敷衍:“嗯,劳您惦念了。”
      塔娜没理他这不将她看在眼里的无礼态度,又是笑开:“你知你在我这个梦里,又做了些什么吗?”
      梁九功只觉今日这趟实在来错,尽哄着个孩子打发时间了。
      “奴婢不知。”
      “你在我这个梦里啊,跟吴良辅一样勾结了外臣敛财,大大惹怒了咱们这位爷。然后咱们这位爷就把你关在了景山,你着人通传了一次次说悔不当初,可咱们这位爷就是不搭理你,但也念着些情份的没砍你脑袋。
      “当初砍先帝爷的大伴时,可是半点不带犹豫。轮到要砍自己的时,才会舍不得。这人与人之间啊,果然还是需要生出些情份,才能有转圜的余地。”
      梁九功对小格格这唬人的手段,大觉稚嫩的勾了勾嘴角。
      “那后来呢,奴婢又怎么样了?”
      “你死了啊。”塔娜很直白地将他的下场给说出来:“就用根响鞭,把自己给勒死了。”
      这话她只会说这么一次,他听不听得进去,又信不信就与她无关了。
      梁九功没忍住,发出了声嗤笑。
      然后不顾规矩森严,抬头迎向那双黑黝黝又格外认真的眼。
      小姑娘家家的,还真以为这样就能吓住人吗,他要不要给点配合呢?
      片刻后,梁九功果断放弃,反想给这警告敲打他的小格格来点教训。
      “奴婢前日也梦梦到格格了,梦见格格掉进了蛇窝,被啃得不成个人形了。”
      说着,朝人看去,发现那小格格铁青了面色,终于觉得气顺了点。
      她十岁入宫那年,万岁爷实在气不过赫舍里氏的过分强势,就在她身上撒了几句火。
      谁知小丫头也是个硬脾气的。
      居然说宁愿去跟个外边的乞丐儿,也不愿做这天下之主的妃嫔。
      万岁爷也被气狠了,又不能拿个小丫头怎么办。就命人弄来几条菜花蛇,扔在正在午睡的人床上。
      把个才十岁大的小人儿,吓得面无血色地蹲在床角瑟瑟发抖,连个音儿都不敢放声哭出来。
      满面鼻涕眼泪的,真是脏污极了。
      他是得令进去看看情况,才发现了这幕惨状。
      冷眼观望间,却遭那小姑娘散发赤脚的跳下床榻飞奔过来。
      一面疯狂的往他身上爬,一面破碎着眼神朝他绝望哀求:“……梁九功,好多蛇啊,要爬上我的脚了,快救救我!”
      哈……他怎么会救这样的娇贵人。
      他们这群残缺的奴婢,不就是被他们这样的贵人,给踩在脚下只能俯首低头吗。
      他躺在净身房的床板上时,可没什么贵人来救他。他疼得满床打滚嚎叫的时候,可没什么贵人来救他。
      他发着高热快要没了条命时,也没有什么贵人来救他。
      所以,在受尽了那么多苦痛屈辱之后,他为什么要来怜悯施救这些刽子手。
      所以,他爱极了她绝望哀哭的样子,享受极了她痛苦隐忍的眼眸。
      如果能再让这樽金贵的玉兔儿身上,炸开些血色的花朵,应该会多抚平些他心底的疾。
      可惜啊,万岁爷要给她个体面。
      梁九功也只得压抑住心底的血腥气,带上些不善意味的笑了笑:“那格格呢,可有梦到过自己是个什么结局。”
      “梦到了啊。”
      “那又是如何的?”
      “死了啊,早过你好多年就死了呢,年纪轻轻的。”塔娜面带微笑地说出这句,就重重吐出口气,想把这份不堪过往统统都放下。
      梁九功这会可笑不出来了。
      无法应对里,有说话声涌进门来。
      这储秀宫的奴才们是怎么回事呢,进来个人都不用通传吗。
      梁九功想借着给奴才们立番规矩的由头起身,却遭到根马鞭抵在额头。
      “还没开打呢,给我继续跪着。”
      塔娜把起了半截身子的人摁下地,就转脸朝嬷嬷亲亲热热扶进来的人看去。
      头颅一瞬就胀痛到无法忍耐,只好收回视线的捂住胸口。
      不管她是怎么重回这康熙二十八年冬的,她都不想再同这位族姐亲热了。
      上一回,她念着她们同出一个家族,同样都遭到了康熙的无情对待。
      想着两个可怜虫,可以在这深宫里抱团取取暖聊聊天,让日子稍微好过些。
      所以从不对她设防,这储秀宫也任由她来去自如。
      可谁能想得到呢,她居然对她心怀着滔天怒恨。
      被下旨迁居景山时,康熙给了一夜她收拾东西。
      这位同出赫舍里氏的族姐就来了,说是给她送送行,姐妹俩要说些体己话。
      她就遣开了屋里所有人,看到了这位族姐满扬恨意的一张脸。
      “赫舍里·塔娜,我恨你呀,你这个蠢货,是有多眼瞎!”
      她这么笑说着,眼泪却从眼眶里疯涌出来。
      “你出身主家我却出身旁族,可我们都姓着赫舍里啊,我还比你早进宫来呢。在你没进来之前,我才是小赫舍里氏,还可以顶着家族的脸面和荣光,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多看几眼。可至打你进宫后,你就成了小赫舍里氏,把我衬成了个没法拥有姓氏的人。你还有个太子亲侄儿,还生了漂亮的小阿哥,而我什么都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甚至被家族给放弃……”
      那时,她惊诧地看着她哭泣的脸,终于醒悟到自己的入宫,将她在宫里的地位衬得何其可悲。
      但她也是无力抵抗家族才进来的。
      而且这位族姐是有正经册封的嫔位,只要不去招惹康熙,日子就会比她好过很多。
      可不论怎么给自己找补,这位族姐是因她而落到了悲惨地步。
      所以那会儿塔娜只想安慰人的把只手给伸过去,却不想遭到她一把挥开。
      “别碰我!我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一刻也闻不得你身上的味道。你的入宫等于是把葬送在了痛苦的深渊里,如今见你总算要走,我觉得我整个身心都舒畅起来。从此以后这宫里,只有我一个赫舍里氏,我又可以是有家族姓氏的人了……”
      说完,她下炕走远。
      回忆到这里,塔娜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这张分明对她怀着大恨,却又笑着的脸。
      忙扶着剧痛的额头,朝人抬起只手:“别,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话一出口又觉突兀,忙收敛了语气:“我没大安,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僖嫔的脚步怔了怔,又扬起张笑脸:“没事,咱们同出一族的姐妹,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正好把你的病气过给我,你就快些好起来吧。我前些日子来了好几趟想看看你,只是你这宫门总闭着。”
      说着,扶着玉嬷嬷的手朝炕边走近。
      只是当她看清那个跪在炕前的奴才是谁后,还是大惊了神色。
      “梁总管,怎么是你跪在这儿?”
      梁九功的面色沉了沉:“奴婢犯了些小错,格格正在惩戒。”
      这可是御前总管,僖嫔有心想讨个好。动了动手臂又觉不妥,忙朝跟进来的两名宫女吩咐:“春儿喜儿,还不快把梁总管扶起来,咱们小格格平日里最是心软不过的,哪里会真惩戒什么人呢。”
      梁九功并没有容两名小宫女近身,就垂眸冷喝:“不劳僖嫔娘娘费心,奴婢既是内监总管,就更该以身作则,给那些忘记规矩的人都醒醒规矩。”
      说着,将双手掌再度抬起。
      僖嫔觉得这句简直就像是打在她脸上的巴掌,一时屈辱难堪得无法下台。
      塔娜闭了闭眼,举起手中马鞭朝梁九功手背上狠狠抽了下去。
      然后,扭脸看向面色难看的人:“你看到了,我今日要惩戒这个张狂的奴婢,不方便招待你,改日我去找你说话。嬷嬷,替我送僖嫔娘娘出去。”
      僖嫔也觉得没办法再留下,只好顺着玉嬷嬷的手臂转身朝外走出。
      等人彻底不见后,塔娜下炕走到梁九功侧边,更是握紧了手中马鞭,朝那手背又是一鞭抽下去。
      “你可以在后妃们手里贪些银子,但别把手伸到前朝里去跟那些大臣们勾结,别想着贪图他爱新觉罗的钱财或是做些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你糊弄不过你主子,他有百八十个心眼,他是故意纵容试探你们的!”
      塔娜每说一句,就朝他手背上抽落一鞭子。
      梁九功不懂这小格格为什么尽说些没有的事,他可担不起这些罪名,便赶紧替自己辩解:“奴婢没有勾结外臣,也没有敛什么财。”
      “你现在是没有,但后来却是这么干的。”说着,又抽落了一鞭子下去:“只有把你打得吃住了这次教训,你才会在以后伸手敛财或挑拨作恶时,记起这次的疼!”
      玉嬷嬷送完人回来,见格格已在疯狂抽打那跪在地面的内监首领。
      她还以为她已经过去了这茬,以为只想意思意思的给点敲打。
      却不想是来真的,把人一双好好的手,给抽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地步。
      那可是御前行走的人,是万岁爷金尊玉贵的脸面。是除了那位爷自己之外,连老祖宗都不能打的人!
      这下可闯大祸了!
      玉嬷嬷双眼一个发黑,几欲昏死过去,又不得不狠狠咬牙维持清醒,几步过去抢夺下那根染血的鞭子。
      “小祖宗哟,可打不得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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