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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一一七)香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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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至九月,开封城一直天气晴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偶有雨水也是短暂,来去匆匆。而远在开封西南方向九百余里的汉江中游沿岸却连日不开。大雨已持续半月余,就好像天漏了个洞似的往下倒,汉江的水位不断地上涨,眼看着水位线离堤坝越来越近。襄州辖下,襄阳、邓城、谷城、宜城、中庐、南漳六县等地多有积水,情况危急。
京西转运使苏奇下令各县早做防范,转移各县屯粮和人口牲畜至高处。只是洪水来得太快,九月初四,汉江中游宜城县段堤坝决堤,引发洪灾,淹没宜城县及下游数县,尚在转移途中的百姓尽数被淹,受灾百姓上万。九月初八,苏奇所派五百里急报送入京城,拜请朝廷支援,朝野上下紧急商议赈灾方案。官家限期十日,命户部筹集钱粮,金琼为准备赈灾钱粮彻夜奔忙。
展昭与丁月华成婚后三天,展昭带着丁月华回门那日,展霁雪便带着桃桃和十七离开京城去了登州,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多,回来时已经是九月中旬。
九月的汴京城已经十分凉爽,展霁雪骑着马,十七赶着马车,桃桃坐在马车架子上,马车里放着他们这一个月来采买的物品从南熏门入城。入了城后人越来越多,街道上也愈发拥挤,他们缓步向前走着,耳边传来小摊小贩叫卖的声音,来往行人说话的声音,茶肆里人们讨论狄将军大破讹遇,赶走西夏军的声音。
“姑娘,看来狄将军又立军功了。”十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早把这消息听到了耳朵里,展霁雪自然也听到了。
“嗯。”展霁雪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旁桃桃听见他们说话,便问:“那姑爷是不是要回京了?”
展霁雪隔着皂纱看了一眼桃桃,并不说话。桃桃也看不见自家姑娘的表情,不知她是喜是悲,见姑娘不说话,自己便不再提起。
三人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人,一身蓝衣,丰神俊朗,正是展昭。
“你回来了。”展昭走到展霁雪面前,微微抬头看着展霁雪,笑着说道。
“二哥,好久不见呀。”展霁雪一边说着,一边正要翻身下马,却被展昭拦住。
“我牵着你走吧。”说着,展昭接过展霁雪手中的缰绳,替她牵着马往前走。
“二哥今日不当值?”展霁雪撩起帷帽下的白色皂纱,偏头看向展昭问道。
“今日休息,出去办了点事,正要回家,一起走吧。”说着,展昭示意十七赶车,兄妹二人在前,十七赶着马车在后,四人朝着展家走去。
路上,兄妹二人边走边聊,展霁雪给展昭说了许多路上的趣闻,比如吃了什么样的海鲜,在海边挖贝壳抓螃蟹,在沙滩上躺着晒太阳,在胶州看到什么样的新鲜玩意儿。展昭听得认真,时不时微笑着点点头。二人正走着,前头传来一阵骚动,隐约传来小孩哭喊的声音。
展昭勒停了马,把缰绳丢给十七,十七也停下了马车。展霁雪因坐在马上,早看见有人晕倒了,已经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挤过人群去。展昭随后跟了过去,就见一妇人晕厥在地,展霁雪正在查看那妇人的情况。两个小娃娃拉着妇人的衣袖哇哇直哭,一边哭,一边喊着,“娘,娘,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展霁雪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和驻足观望的人,里里外外好几圈,说道:“不行,这里人太多了,得把她搬出去。”
“我来。”展昭上前将妇人拦腰抱起,周围的百姓见状,自觉地往旁边撤了一撤,给他们腾出点空间来。展霁雪牵了两个哇哇直哭的孩子跟着挤出了人群。
展昭将人带到街道旁边人少地之处放下,展霁雪上前细细查看,此时那人已经恢复了意识,能听见人说话了,展霁雪推测她是低血糖之症,便将她的衣裳略略松了松,又叫展昭从马车上拿了一些水和点心。
“让桃桃拿一点蜜饯。”
展昭将东西取回来,展霁雪将蜜饯放在水中泡了喂到妇人嘴里,蜜饯在腌制过程中放了许多盐和糖,泡一泡水姑且能当做糖水来用。
展昭见两个小朋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点心,便将点心送到他们跟前。
“拿去吃吧。”
“多谢叔叔。”两个孩子齐声道谢之后,各自抓了一块点心便往嘴里送,狼吞虎咽,仿佛饿了几日一样。
展昭见此心生怜悯,摸摸他们的头,示意他们慢慢吃,“不着急,还有。”
“你们是很久没吃饭了吗?”看他们这般模样,展霁雪问道。
小女孩艰难地将点心咽下去,伸出两个手指。“两日?”
正说着话,妇人已清醒来,见两个英俊漂亮的公子姑娘围着自己,孩子们正吃着点心,便知是她遇到好心人了。妇人缓缓起身,拉着孩子朝着二人跪下。
“小妇人,多谢二位恩人搭救。”
“夫人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展昭忙让两个孩子将自己的母亲扶起来。
展霁雪见三人面黄肌瘦,想来是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所致,便将点心和水送到母子三人跟前。“孩子们都饿了,这些小点心送与你们吃吧。夫人也要吃一些才好,不然又晕倒可就不好了。”
展昭见那妇人十分困顿,便给了她几十个铜钱,妇人又是跪下连声道谢。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妇人双眼微红,接过铜钱收好,将点心分给两个孩子,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了起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吃着吃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夫人为何落泪?”展霁雪见她如此伤怀,关心地问道。
那妇人慌忙用手抹了抹眼泪,摇摇头说道:“无事,只是感念二位大恩,一时情难自禁。让姑娘见笑了。”
展霁雪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未再追问。二人见她无事,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妇人又朝着二人跪下,展霁雪拦都拦不住。
妇人给二人磕了头,又说:“多谢二位恩人的大恩大德,香莲没齿难忘,不知恩人贵姓,家住何处,待香莲渡过难关,必然登门致谢。”
“你叫香莲?”展霁雪听到她口口声声自称香莲,又见她带着两个孩子,心中不免多想了一些。
妇人抬头看着展霁雪,回道:“小妇人秦氏香莲。”
“你真的是秦香莲?”展霁雪听到她的全名,不禁诧异道。
面对展霁雪的讶异,妇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便只点了点头,回道。“正是。”
面对展昭探究的眼神,展霁雪忙敛了敛神色,故作淡定地将秦香莲扶起来,说道:“我姓展,你在京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到大录事巷醉翁酒坊找我。”
秦香莲感激地点点头,“多谢展姑娘,香莲记下了。”
说罢,展昭四人便同秦香莲告辞,继续往家走去。展昭见展霁雪走了几步又回身看了秦香莲一眼。那时候,展昭不明白展霁雪为何对一名初见面的妇人如此关注,在如今看来却是十分合理的。因为京剧传统曲目《铡美案》的关系,秦香莲这个名字可谓是无人不知。
慕容硕时隔多日回到家中,慕夫人依然在追剧,《包青天》已经演到《铡驸马》这一单元了,虽然他没看仔细看过电视剧,但是大致情节还是知道的,因为在现代,陈世美是负心男的代名词。他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最后恶有恶报,惨死在包大人铡刀之下。究竟是为什么,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会传成了这个样子呢?不过这个疑问也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罢了,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在回局里之前他还得去趟医院看看苏郁。他将礼物送给母亲之后,快速地洗漱换衣,又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拎着包就匆匆出门了。
这几天,李虹的案件有了进一步的进展。经过数日的监视和调查,那名戴墨镜的神秘男子杀人的嫌疑更大了。那人名叫葛立明,35岁,已婚,在自己老丈人的公司当总经理,有一个7岁大的儿子和一个4岁大的女儿,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如果非要说他的生活有什么不如意的话,那就是:他是赘婿,两个孩子都不跟他姓,其家庭地位可见一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偷偷地背着妻子和李虹发展不正当关系。
经调查,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和李虹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就是说,葛立明婚内出轨。虽然李虹也会和其他男客人过夜,但是都是去酒店,只有葛立明她会带回家,可见二人的关系不一般。据李虹同事反馈,李虹很懂人心,很会说话,总能把话说到人心坎上,有些客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解语花。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葛立明才在几次见面之后,慢慢和她发展成恋人关系。这两年来,二人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葛立明把李虹当成自己的红颜知己,在她这里他可以得到抚慰,可以得到释放,可以真正以强势男人的身份存在,这些也许是他不能够从他妻子哪里得到的。这两年来,葛立明经常会给李虹一些钱,但是李虹因为吸毒,要钱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以向他妻子透露二人关系相要挟。这些,从他这两年来每个月固定取出一万元现金,却在三个月前突然变成每个月五万可以推测而知。如今这个年代,大家消费都用数字支付了,尤其是年轻人,出门只带手机和充电宝,根本不带钱包,葛立明也是,但是只有给李虹的钱,是不能留下痕迹的,所以这些现金,很可能就是给了李虹。
也许,这就是他杀害李虹的动机。葛立明不愿被人胁迫,铤而走险设计将人给杀了。当然,这些只是他们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推断而知的,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葛立明很聪明,也很谨慎,他知道怎么样掩人耳目,犯嘴现场也清理的很干净,找不到一丝与他有关的证物。为了将他定罪,他们需要更直接、更有利的证据。
而且,金色年华是否涉及贩毒一事,也要进一步调查。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息。如果有休息的时间,他也愿意去医院多看看苏郁。哪怕她尚未清醒,哪怕他只是隔着玻璃看看她,他也觉得安心。否则,他真的会怀疑他所想起来的那些事情,那些遥远而又恍如昨日的事情是否只是他的臆想而已。只要看到她,他就能坚信一切都是真是存在过的。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曾在历史的洪流中,如尘埃一样漂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