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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葬礼 ...

  •   “你......去星星上了?”踌躇良久,江烨开口看着他身上与狼狈模样截然不同的规整制服,开口问他。已经损毁的人造声带运作起来极为困难,褪去色彩的机械体眨着紫色的光镜,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止住了,他抬起手,红点离开了苍白男人的脊背。
      “距离我们所熟悉之物离开的时间,已经八十年了。”西亚安淡淡地说,伸手接住被江烨粗暴摔来的老大,人类的经受力还是如此之差,在十八层首领的屡次恐吓过,双腿不住地打颤,就算面上波澜不惊,身体的反应还是暴露了他。
      “下次再会面,让他们本人来。”机械臂在脑后猛然一敲,人类软趴趴地倒下去,像泄气的气球。
      “human-071的来访领袖被吓到失禁,挺丢面子的。”
      “我会汇报本人会面的。”西亚安召人把复制体带回去,自己留下来想挽救一下这天平倾斜的局面。但没等他说出什么,江烨就理理自己散乱的白发,抬眼看他磨损严重的脸部,义眼上下扫描,他说:“你,才是掌权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江烨敲了敲自己的义眼,表面发出了哒哒的脆响,眯眼笑了一下:“数据库里存了关于人类的所有信息,你们瞒不过我,我看得见。”
      “那你呢?”
      “嗯?”
      “你是本人吗?”听到这问题,男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呼吸过滤的半脸面罩遮得闷闷的。
      “我吗?我当然是本人。”江烨笑得干咳了几下,半张烂脸皱巴巴的看得人肌肉发疼。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又是那副阴冷面孔,沉默半晌,淡淡地说:“我不仅可以是本人,我还可以是江烨,是实验品,是失败品,是森林狼,是克莱因.阿科斯塔。”
      “你疯了。”
      “没有,我可清醒。”男人的脸上扯出笑来,有如一汪漆黑死水的眸子正看着西亚安,另张烂脸随笑容而扭曲拉扯,显得无比狰狞,好似地狱爬出的恶鬼。
      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这张脸放在八十年前那大屠杀里,可是要即可枪毙的。机械体的眼睛上下扫着,想起八十年前那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心里竟生出一股恶心来。
      那时天平塔最后一位德高望重的纯粹人类刚刚死去,关于新物种和统称人类的生物的屠杀就爆发了。这种屠杀是双向的,谁也无法洞若观火、幸免遇难。就连世界本身也被切割得血肉横飞,终于崩溃地撕裂皮肤,哭出血泪。大陆下陷,海洋悲鸣,或许是终于忍无可忍,决心杀死这样的水蛭吧。而在这样的时间里,这个叫江烨的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他被无缘无故地藏起来了,这个事只有江烨自己知道。
      在屠杀爆发的前一刻,意识陡然间模糊,身体不受外在与内在的控制,被抽离,丢入不知名的空间。
      “许久不见。”这是江烨在该空间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眼前的景象荒唐得失真,数字,像素,色块,线条堆砌在一起,好似儿童为了玩乐而绘下的涂鸦。这多彩的废墟中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杯具高高低低地飘浮着,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又是你。”江烨头疼地摇摇脑袋,对于这幼稚又成熟的男人真是无可奈何。
      “既然好久不见,总该有点表示吧。”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他的嘴里冒出这样一番话来,而后竟褪去衣物,□□身体如祭品般走向蓝发的男人。
      他疯了,他沉沦在靡烂危险的沼泽了。身上粘腻,某一处更是,黑色的胶状物在皮肤上嘬食着,疼痛中带着酥麻。江烨仰起脖子,声带发出他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声音。克莱因避过他溃烂的血肉,石榴石样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茶壶往杯中倾泻,直至溢出,方止。
      “下次别再激动成这样了。”江烨按压着自己鼓起的肚子,靠在恢复人形的男人怀里低喘着。克莱因听这话有些委屈,胶状物又变得湿润了。
      “这样不好处理,人形还更方便。”
      “嗯......”半张脸又化为怪异的事物,凑近些,抱得更紧些,黏到江烨身上。
      等他回到现实,已是一片等待收拾的狼藉。
      “所以,你还要向那群老头子打包票吗?”江烨站在西亚安面前,把军用匕首递给他。
      “以后不了,毕竟你这骨头可硬得很,啃不动。”机械体的脸上出现了笑意,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划出漂亮的弧度。
      “那自然,我要负责的人命你可数不清,放弃吧。”见对方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多待,又暂时卸下各自身份寒暄了一阵,便离开这寸草不生的地表。
      “希望你能对你的言行负责。”这是西亚安留给江烨的话。十八层的首领苦笑了阵,调出自己逐渐降低的身体数据,感受自己皮肤的逐渐溃烂,在濒临极点时,他朝自己扣动扳机。
      人类首领必须做到绝对完美,不然无法带领群众走向未来。这是他偏执的座右铭。
      欧文听闻消息,在与副官谈论时,将他一枪击毙。
      动乱,来了。
      首领的“死讯”如瘟疫般传播开来,播下的恐慌种子疯了般发芽生长。本就饥饿疯狂的人群在吃了自己所有的食物后抓耳挠腮,这时,有人进行了第一个动作——他打开了公共仓库的大门,把里面的药和食物私吞大半。
      “原谅我,原谅我!”在被撞破的那一刻,他在贪婪的眼神下连连后退,手里抱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和药,嘴里哆哆嗦嗦念叨着,面部松弛的肌肉不住地颤抖,害怕极了。
      “就算,就算首领大人活着,他也一定会原谅我的!”
      “闭嘴!他已经死了!”为首讨伐者对这样虚伪的忏悔再也听不下去,干脆一刀捅穿他的咽喉,把他拖到门外,免得那血液污染了还算干净的口粮。
      拿“死人”生前的宽容来为自己的逾矩找借口,真是,大逆不道。
      他被处死了,家中的粮食也被洗劫一空。缸中积攒的少有的水,人捧起就喝,喉咙湿润,得了甘霖。但水的湿润过后,是灼烧与干燥,仿佛肺部被狠狠揉掐。男人登时面如死灰,掐住喉咙干呕起来,唾液和酸水混着血流出来,有些黏在嘴边藕断丝连。
      “大叔......”
      “哈......走开。”他挥舞着拳头,身体抽搐不止,逼得周围人连连后退。可没走几步,他一下子倒在地上,血沫从松弛的嘴里溢出,咕噜咕噜地轻响,翻出刺激得令人作呕的气味,就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对这样的场景感到不适。
      如果首领大人还在,那该多好。有谁在心里祷告着,没时间给他们哀悼,如果这水出了问题,淌出去,十八层就会全军覆没。
      “滤水工程通道,再检索两遍吧。”一个看起来老练成熟的先生转过身,好不容易从这样的气味中缓和过来,面目难受得皱在一起,率人往滤水工程的隐蔽通道走去。
      那里黑洞洞的,有如深渊,有如眼睛深处。过滤后的消毒味儿堆积在一起,冲击鼻腔。过大的刺激凉飕飕的,钝刀般刮着人体皮肤。这里过于干净,全然没有疏漏的样子。他们开了备用电源,往更深处走,里面电压不稳,灯也忽闪忽闪的。
      “下次得好好检修了啊。”为首的男人自言自语道,敲着手边光滑的砖墙,水管严丝合缝地互相连接,曲折,成了巨大的地下迷宫。
      “你们谁有地图吗?”
      “没有。”
      “我这里有没有。”
      “首领在墙壁上刻过方向,照着走吧。”
      “走吧,听首领的。”
      四个人在被管道挤得狭窄的过道里走得拥挤,甚至越往前走越窄,只容一人通过。
      “你打头,我和医疗先留在这里了。”其中一人捉过老旧的手电,捉住自己的女票就往后退,把老大推到前面。
      老大看着两人,眼中的无奈简直要实体化成两坨面团直接糊他俩脸上。但两人死活都没有继续往里走的意思,于是就默许了。
      两人逮了机会就往外跑,一分一秒都不想留给这阴间的破地方。
      只剩下瘦小的老人和成熟的老大了。
      “老先生......您,靠谱吗?”老大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可老人听力受损,无法回答他。
      几日后,机械攻至附近,侵占了重要的据点,粮食断掉,滤水工程被彻底破坏。
      距离地表信号切断还剩七十二小时。
      西亚安受到来自human-071驻地匙从的影像信息,哭声,惨叫声,呐喊声不绝于耳,他捂住耳朵,希望能降低音量。
      他感到同情,这是不该存在的情感因子。西亚安算得上老一批的机械体,丹正因为他从未是真正的人类而备受排挤,反观重置记忆的袁惑,已经是高层中颇有威望的解构体了。
      甚至开创了史无前例的解构体参与会议。
      西亚安揉了揉自己褪成灰黄色的人造发丝,调出数据,人类在地球上的资源所剩无几,死亡迟早会降临,就连向死亡这个大风车宣战的骑士也会被一网打尽。
      没有人想抱着遗憾死去。
      他整理好资料,往会议厅走去。
      “我认为,作为地表人类阵营的同胞兼合作者,应该伸出援手了。”他吹几下麦克风确认有声音后便说出这句话。
      袁惑坐在属于高层的高位,对此番“妄言“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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