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死去的那天》一挽故友顾古今

2、剖尸

　　几个工作人员围着他，手里拿着解剖用的利器，眼里是按耐不住的兴奋，瞧见白玉京的袍子时，却是不敢向前。
　　江烨呲牙恐吓着围上来的人，误入人群的狼警惕着，从喉中压出低吼。
　　克莱因挤进人群，把江烨拉了起来，架在身上。
　　“这么急干嘛，心里有鬼啊。”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大声嚷嚷着，试图煽风点火。
　　“怎么会有鬼，他从小就这样，我护他也没你什么事。”
　　“没鬼是没鬼，但长生鸟死了，研究成果泡汤了，你怎么赔？”
　　剑拔弩张之际，有枚子弹歪斜着从高空飞下，打在死鸟边的地板上。突然的声响让死鸟霎时间惊起，散落一地羽毛。
　　“喏，活了。”是穆远在上一层发的子弹，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底下慌乱的几人。
　　坏了，土生土长的白玉京人一来，岂不露馅？
　　克莱因在那一瞬间想好了搪塞用的理由，但穆远却只是笑笑，说：“散开吧，没他事了。”说罢，转身去找助手，给路西法小队收拾第一指挥官搅出的“烂摊子”。
　　血腥味在嘴里散去，没有刺激神经的媒介，江烨自然清醒。黑色雨花石落回眼中，极为困倦的神情。他只是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死鸟，乌黑的眼里瞪大了绝望。它明明死了，却被人类逼迫着存活。
　　所谓长生，不过如此。
　　“走吧，去吃阻断药。”克莱因拍拍他的背，牵着他去医疗室。
　　“那只鸟。”“嗯？”“几岁了。”“41.3岁。”江烨不再问，只是安静地走着，去到医疗室。
　　“乖，啊——”江烨依着医生的话张开嘴，医生把一罐药剂喷雾上下摇了摇，把它喷到他嘴里。
　　又苦又腥，液珠在一瞬间化开，没什么感觉，就像被喷了满嘴的气体而非喷雾。
　　江烨猛地咳了几次，满嘴的苦涩腥臭咳都咳不掉，而后接过一杯水，在嘴里漱了一下，扭头就吐到水池里。
　　可吐掉之后，鼻里充斥的腥臭气味仍没散去，颇为奇怪。
　　“这个阻断药一天两次，一次三颗，先收好，有什么异常随时可以找我治疗，或者找隔壁医疗室的耶罗先生也可以。”江烨认真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医疗室。
　　克莱因在门外的墙壁上靠着，正和工作人员谈论着什么，手里拿着记录生命数据的面板，不知何人的生命线正在其上有规律地跳动着，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江烨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两人也不介意他在场，或是根本没注意到他在场。但两人的谈论却慢慢演化为工作人员的单方面争执，甚至最后拿手指戳在生命数据面板上。
　　“这支小队已经报废在格陵兰岛的北部区域，你再去捞他们的躯壳芯片也来不及。”克莱因相较他来说还较为冷静，只是觉得对方在生命科学方面上不可理喻。既然他们的意识脱离了躯壳，那为何还要去把他们无用的躯壳捞回来？
　　对方见克莱因还是如此固执，脸都气成“河豚”，就差指着人鼻子骂他不通人性了。
　　克莱因倒是不介意，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弱智勿近的气质仿佛实体化，工作人员激动的语气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不再发话，干脆一把夺过克莱因手里的生命数据记录板，愤愤地朝工作室走去。
　　江烨一直沉默着，直到那人走远后才再说话。
　　“刚刚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一些偏执的人非要来否认我的想法而已。”克莱因笑着说，扬起的嘴角似是在表明他方才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江烨对于生命科学涉猎不多，也就不多加发表，只是沉默着跟在克莱因身边，充当助手的身份。
　　“说起来，怪味，怎么回事？”良久，江烨才开口，克莱因作为纯粹的人类，对此并未感到奇怪，毕竟外围路过的狼都叫了，更何况改基因的人。
　　机械头狼的嗅觉模块进行过高度校准，是普通狼的2.4倍，对于腥臭味颇为敏感。于是眼睛一白，声带一抖，仰头发出狼嚎以作对入侵者的警告。
　　江烨刚想跟着嗷，就被克莱因一把捂住嘴，示意噤声。
　　“头狼已经把几架无人机叫了出去，我们目前就等着影像，你不用回应。”克莱因耐心地跟他说着，与方才对工作人员的态度截然不同。
　　只听身后一阵蜂群似的作响，数架无人机高高飞起，窗户自动折开，风溜进来，无人机窜出去，嗡鸣着朝腥臭味发出的方向飞去。
　　很快，数据影像被分析为建模，立在克莱因的监控面板上。
　　“嘶......这倒是棘手了。”克莱因微微皱了眉，这熟悉的建模让他感到难得的苦恼。
　　人皮客和天平塔常年对峙，自然是波及天平塔名下的斯提克斯生命科学研究基地。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安静地躺了几具巨大的鲸鱼尸体。
　　鲸爆，不仅是生理上的膨胀爆炸，亦是在尸体中藏起炸弹，让生理气体带动其扩大爆炸的范围与威力。
　　人类，可真是学透了“物尽其用”。
　　但是，生理上胀出的怪味无法屏蔽，任它向空气中散去。
　　无人机对几具鲸尸做了扫描，传送至面板上的结果却极为荒唐。
　　它们还活着，但身体在腐烂，甚至因他体内的腐败气体而不断膨胀，直到肉皮胀裂，血肉迸溅出来。
　　现在，它们仍困在生死之间徘徊，在风雪中等死。
　　江烨搓了搓鼻子，腥臭味久而不散。克莱因带着他进入战备区，穿戴装备后，帮他戴上防毒面具。
　　纯粹人类的力量渺小，克莱因则不然，他单手提起液压手臂，而后套在人类手臂上。
　　“戴这个，有什么用？”江烨对这些装备感到好奇，在北航基地没多见过，也没用过。
　　一般按他的战力参数，戴这种局部装甲约莫会拖后腿。
　　防毒面具憋得慌，狼爪子想去拆自己脸上的面具，就被克莱因拍了回去。
　　“请路西法小队和天堂鸟小队的全体成员前往斯提克斯生命科学研究基地北部53.7m处的N-3营地外围进行入侵物清理。”
　　“了解。”突然地，有人抓着云锚的绳子径直跳下，落在眼前。两把制式唐刀背在身后，腿部流线条优雅有力，却不似活人的腿。
　　又是改造人吗？弃掉纯粹人类的身份去换战斗参数的短暂性指数增长，还要瞒着妹妹，装作人类。
　　“哈，是置后人员吗？”
　　克莱因闻言，微一颔首，领着江烨走上前去，但没走太近，就慢下来，远远跟着。
　　毕竟经过三次机体处理，其危险程度自是难以靠近。
　　先是解构化，抛去人类头衔；再是元素化，使其战力短暂性指数增长的时间延长。最后为了行动便携，他选择轻量化。
　　至此，他的质量只有48.3kg，战斗参数却突破了最高的S等级。
　　白雪纷飞，蒙住视野，事物的轮廓越发模糊，直到模糊中出现几条人影和几头巨大的影子，尸体的腐臭味也越发刺鼻。江烨不由得后退几步，克莱因伸手抓住他的手，免得在风里把他弄丢了。
　　路西法小队的三位已各就各位，天堂鸟的却只有两位，剩余两位不知所踪。
　　“安妮尔，缪斯.沃兹，报道。”身后，清冷的女声传来，两人穿戴着全身装甲，全副武装，随时待命。
　　“医疗兵也来了？”江烨对此次任务的危险程度感到奇怪，毕竟对他来说只是北航常见的鲸鱼尸体爆炸，并不会伤到多少人，只是在心理上进行腐烂的冲击，生理上并不会有多少影响。
　　克莱因拍拍他的脑袋，说：“尸体里面埋了定时炸弹，得给它挖出来，不然我们的北部基地就会炸毁，咱也没地方去了。”
　　“哦。”应该是领会到了，江烨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但......这分解鲸鱼的手法也太不专业了吧。
　　实在看不下去，他从克莱因身上摸出被收去的尖刀，大步向前去，而后从腹部开始，狠狠划开鲸鱼的皮肉，腐烂的器官早已化成液体，在霎时间涌了出来，染红纯白的雪。
　　法奥西加入路西法才没多久，没见过这阵仗，刺鼻的腐烂钻入鼻子，他转头就干呕出来。
　　塔纳托斯似是理解到江烨的意思，把重破锤“捐献”出去，用作支撑腹部展开的支架。
　　这几头鲸鱼都出奇地大，全然不像普通鲸鱼。
　　应是某种远古病毒才让它们成了现在这般狼狈模样。上一段冰川融化时期，倒是放出了不少远古病毒，甚至出现了UMA类别里才会讲述的天蛾人。
　　沃森校准通讯信号，而后向路西法小队和天堂鸟小队下发了全体指令：由腹部进入鲸鱼内部进行拆弹作业。
　　一定要赶在炸弹爆炸前摧毁这些东西。
　　江烨没学过炸弹相关的东西，克莱因便陪着进去，安妮尔给他们喷了满身的抗腐蚀喷雾才放心让他们进入。
　　毕竟是鲸鱼的胃酸，这种强酸不容小觑。
　　私心使然，克莱因提高了自己和江烨的滤网过滤程度。
　　脚下泥泞，皆是血肉，两人走到巨大的膨胀物前，想来，这便是鲸鱼的胃了。白森森的骨架支撑着□□，另一颗硕大的膨胀物不断地收缩又膨胀。
　　它“死”了，但它的心脏仍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