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死去的那天》一挽故友顾古今

3、鲸爆

　　江烨举起刀，对准胃部鼓胀起的瘤状物刺去。岂知那肉块却扯出一张人脸，奋力撕出一张“嘴”，竟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似啼哭，似欢呼。
　　耳膜被磨得不堪其扰，江烨一咬牙，把肉瘤割下，肠胃破开一道口子，胃液涌出来，在血肉铺成的皮上滋滋作响。
　　没了黏膜保护，胃液消化自身。鲸痛苦着，却挤不出一丝哀鸣。
　　江烨抬起一脚，往胃里走去，克莱因在胃的外部等待撤离信号，同时监控江烨生命线的波动程度，以免出现意外。
　　让人作呕的尸臭味越来越刺鼻，像防毒面具里被恶意塞了一块腐烂多时的肉块。江烨提着刀，离附在黏膜上的炸弹越来越近，刚想拆卸，才发现它与鲸的心脏相连。
　　杀死鲸鱼，这是停止炸弹倒计时的最快方法。
　　“克莱因.阿科斯塔。”他第一次叫出男人的名字。
　　“在。”“刺破鲸的心脏，炸弹会停下。”“了解。”克莱因把背后的长枪抽出，大步向鼓动的心脏走去。
　　算准主动脉的位置，抬手，朝算定的位置掷去。
　　长□□穿心肌，钉在骨骼上。手部增幅器微微发烫，稍微有些过载，并无大问题。
　　腐败的血液从创口中涌出，融在胃液里。
　　半死的鲸终于解脱，无神的视线投向远方。
　　它终于死了。
　　炸弹停下，时间几乎要停滞在这一刻，江烨割下嵌在肉里的炸弹，抱着它走出鲸尸，把这块废铁扔在雪里。
　　克莱因抛出匙从，监测其余几人四周的生物信号，却发现他们的鲸都还活着。
　　他浪费了一头鲸的研究价值。
　　两人朝医疗兵所在的方向走去，几人也完成了拆弹，匙从用钢索把一头鲸高高吊起，慢慢运到基地的样品投放点。
　　缪斯和安妮尔正在为几人身上的胃酸忙活着，那些胃酸液体只存留在喷雾形成的表面，只要擦拭几遍，固化的胃酸便能完全脱落。
　　克莱因调出数据面板，而后开始监测周围的生物信号，却见还有四个发光的红点在地图上闪烁着，预警着什么。
　　江烨不明情况，但双眼却在慢慢泛白，属于狼的警惕意识在一瞬间绷起。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空白天地，喉中压抑出低低的嘶吼。
　　蓝发的男人注意到他的异常，蹲下身来问他，从模糊不清的话语里只听懂了两字。
　　“快跑。”
　　鲸鸣在脑海中炸响，克莱因发下撤退的指令，而后抓起江烨就跑。
　　但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风和血呢？不一会儿，他们就被埋在厚厚的雪层下，腥臭的血肉掺杂在压住他们的雪里，以血肉埋葬血肉。
　　在掩埋的瞬间，沃森开启了保护装置，在雪下撑开独立的空间，残存的氧气只留给两个人类，仿生呼吸装置暂时关闭，仿真肺部收缩，呼吸停止。
　　保护空间虽然安全，但冻死的风险还是很大，冻结实的雪层在空间外封起。沃森支撑着往上爬，试探性地敲了敲结实的雪层，废了很大力气才挖下几小块来。
　　克莱因从手环里调出面板，信号断断续续的，尝试把匙从召回。
　　两台匙从把生死边缘挣扎的鲸放入样品投放点，让生物实验室的人自己去解剖研究，反正再怎么样伤害这头鲸，它也会因冰川融化导致释放的病毒而存活着。
　　匙从的聚焦摄像头滴滴地发出红光，接收到主人发出的召回信号，开启高功率模式往主人所在的目的地飞去。
　　飞到目标地点，匙从放出长爪，抓娃娃似的把保护罩形成的大球夹起，连带着里面几人也被抓了出来。球上的雪层还未褪去，里面可供人呼吸用的氧气也极为有限。
　　同样置于样品投放点，工作人员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拿了利器就想往上劈，吓得匙从嘀嘀嘀地响起来，用声音抓挠着对主人造成威胁的人，试图把他们吓退。
　　工作人员应是接收到它们的“意识”，放下手里的利器，拿了铲子样的道具，一层层把雪刮下来，才发现里面两支小队和置后人员已经堆作一团，解构体把唯二的人类团团围住，生怕他们冷死。
　　既然已经被雪层冻脆，那这撑开的保护罩也再没什么用处。重新拿起利器，劈下解构体边保护罩，接着藏在夹层里的气体散出，它慢慢变小，愣是把里面几人挤了出来。
　　“几位先去医疗室吧，皮肤上的冰晶有可能会影响行动模块，到时候机械瘫痪□□瘫痪就不太好了。”缪斯这样提议着，但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甚至手上已经抓住安妮尔的袖子，把她往医疗室的方向拽。
　　安妮尔也没有反抗，似是习惯了那样，任由她把自己拽去医疗室。
　　江烨看了眼自己身上擦出的伤痕，思索一会儿，竟是张嘴舔了一下，就像狼受伤时的舔舐一样。
　　克莱因赶忙拦住他舔舐的动作，把他拉去医疗室，又顺了卷绷带给他包扎，以免他运气不好搞得自己细菌感染。
　　由于鲸爆，N-3营地几乎全部摧毁，临近的基地也被波及，光是修复都要几年，难得收集的绿植也被炸得稀碎，只剩几朵洁白的花颤巍巍地在寒冷中活着。
　　江烨不说话，只是看着克莱因在调出的数据面板上涂涂写写，似是在摹着什么大东西的轮廓，而后将它3D化，抛在半空。他抬眼，一座巨大的悬浮装置飘在眼前，虽然只有轮廓，也能看出它规模的宏大。
　　“这是什么？”“这个计划保密，就算是你我也不能讲。”克莱因笑了笑，又说：“在你面前修改倒是可以。”
　　保密计划有很多，例如穆远的长生计划，本以为是传统的痴儿说梦，却没想病毒真的带着某些濒死的生物体进化，让它们的生命得到延续，□□依旧腐烂。
　　唯独不延续人类。
　　而克莱因主创的天堂计划则是让人类搬到天上去，以此躲避地表的灾难与来自世界的蚕食。
　　还未等江烨再说出话，外面却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克莱因放下面板向外看去，大片大片的雪夹杂着血肉被扬到墙壁上，遮蔽住哨兵的视线。
　　紧接着，地基竟在晃动，桌上的零件也被震颤得掉到地上，叮铃咣啷地乱响。就连基地中央的眼树也随着波动而打着颤，终于挂不住的眼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溅起血花。
　　之后，红色的激光点在几个精英工作人员身上，几乎只有眨眼的瞬间，枪响下，有几人应声倒地，血泊作棺材，空气作棺盖。
　　好在克莱因两人站在拐角处，红点没能瞄准，侥幸逃过一劫。
　　克莱因将液压手臂装在胳膊上，把江烨护在身后，端了把枪和他慢慢猫出去。实验室外，一切都血淋淋地被金属吞食，饥饿的人皮终于露出本性，张开撕裂的血口，朝斯提克斯扑来。
　　江烨双眼开始泛出白光，狼的意识慢慢占据上风。此时有人扔了烟雾弹进来，在烟气释放后，江烨却无所畏惧地抓着bc-41冲入烟雾。
　　全副武装的几个人皮客打头阵走入烟雾，想找寻奄奄一息的幸存者，岂知脖颈处却传来一阵寒意，紧接着，后脖颈的装甲脆弱点被狠狠刺穿，尖刀拔出，带出一串血花。
　　人皮客不可置信地往后看去，下巴又被捅了一刀，彻底死透。
　　其余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要么大腿动脉的装甲被刺穿，要么脖颈的装甲被摧毁，几人在霎时间倒下，任狼撕咬。
　　没过一会儿，江烨叼着一块人肉回来了，血淋淋的，而后放在克莱因旁边，用手推到他面前。
　　克莱因：“......”
　　“把嘴擦擦。”“嗯？”“擦擦。”克莱因有点无奈地看着面前嘴巴边沾血的江烨，感觉面前真的站了只狼。江烨有些笨拙地用袖子擦着嘴边的血，越糊越不干净，克莱因干脆拿自己的袖角去轻轻擦掉，从装甲自带的小抽屉里掏出H2O喷雾，把袖子弄湿，又擦了擦江烨的嘴。
　　至少打头的被干掉了，暂时能处在安全里。
　　“去，密道。”“了解。”克莱因笑了下，站起身来，在迷雾中尽量快速地往来时的密道跑去。狼的意识一旦激发，就再收不能，克莱因老老实实地从楼梯上悄然下去，江烨倒好，从楼梯栏杆上翻下去，稳稳落在地上，只是不知道密道密码，在门口干等着。
　　克莱因站在密道口，有长管逼近他的眼睛，虹膜验证通过后，密道门缓缓打开，江烨一伸手就把克莱因推了进去，脚下一踉跄，只拍了下克莱因的后背，又很快站稳，往原先的集装箱去。
　　集装箱安全区的设施并未改造过，还是原先那般破旧与冷清。穆远和沃森两人本属于天平塔，在调回原战区后自然在天平塔里执行任务。在巡逻时看到熟人，却是提枪走来了。
　　“斯提克斯生命科学研究基地第九掌权人Pluto，克莱因.阿科斯塔。”两人走近后，克莱因极为淡定地讲出自己的身份，岂知自己一讲完，两人又把枪口对准身边的江烨。
　　“白玉京，平民，江烨。”
　　终于，两人都放下了枪，将两人带到天平塔。
　　生命树上的铭牌轻轻摇曳着，但有好几相同的名字。
　　“克莱因.阿科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