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51、第 51 章

　　是在一家中式酒楼，远离市区，清幽独立，有古朴的木门，精致典雅的庭院，藤本月季攀墙而上，恣意地开出粉色的花朵。

　　他靠在二楼的木质栏杆上吸烟，灯光半明半暗地照着这一方寂静的天地，恍若与世隔绝。

　　他看见她走进来，和一个男人。他手中的烟险些掉落。

　　她没有抬头，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专注地听他说着什么，时而点头，时而浅浅地笑，接着他们消失在院子里，转瞬间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

　　他看见那个男人伸出手掌，她莞尔一笑，将手放入他掌心。这一幕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眼里。

　　他看见他们越走越近。

　　她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微惊讶，却又立刻恢复平静，淡然地转开视线。

　　他看着他们走过他，心里漫过无言的痛，像被凌迟。如果可以，他想忘掉她。但总是不成功。他想，这是一种懦弱。

　　“李多鱼。”他叫她，声音笃定。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回头。

　　“江怀川？”她的声音微微向下压，“真是你。”她笑了起来。

　　她拉着那个男人，往回走了几步站定说，“这是我高中同学，江怀川，这是我未婚夫，陆璟。”

　　江怀川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情的手高高地举起，接着狠狠地摔到地上，碎裂，有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殷红了他的眼睛。在对面的人察觉到他的异样前，他用极其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了自己不至于失态，然后他率先伸手与陆璟相握。

　　“你和你同学聊，我先进去了。免得他们总催。”陆璟对李多鱼说完，又对他说，“江先生，不好意思，失陪了。”

　　陆璟走后，李多鱼和江怀川看着彼此，沉默了一会，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十年的光阴像一条宽阔的河，拦在他们中间。

　　“你去哪了？”

　　她耸了耸肩，随意地笑着说，“我被老李接走了。”

　　“老李是谁？”

　　“生我的人。”

　　“那么，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呢？”他苦涩地问。

　　她的笑容更深了，“我不和你们联系，你们并不会损失什么的。”

　　脸上一丝愧意都没有。

　　“你回去过吗？”

　　“回去过。”

　　江怀川好想看清她这张磊落大方的脸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些年过得好吗？”

　　“非常好。”

　　有电话打进来，她接听，温柔地说，“嗯，好的。”

　　挂掉电话后，她说，“我要走了，江怀川，再见。”

　　她折转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不舍。

　　他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认不出他，她会随意敷衍他。

　　她的态度让他想掐死她。

　　“电话。”他说。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对过去的人如此冷漠？

　　“什么？”

　　“存下你电话。”

　　她犹豫，接着迅速地报了一串数字。

　　他立即打过去，听到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走了，消失在走廊尽头一间包房里。门开，有热络的声音响起，招呼她的，门关，走廊恢复寂静的模样。

　　他一拳捶在栏杆上，离开了。他怕自己冲进那间包房，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回到家，他灌了一瓶白酒，然后给沈成打电话。

　　“我看到她了。”

　　“李多鱼？”

　　“是。”

　　沈成火速赶来。

　　“她还好吗？她看上去好吗？”沈成紧张地问。他感到心脏被极细极锋利的钢丝划出一道口子，有细微尖锐的疼痛。

　　“她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江怀川说。

　　起初，他和沈成会频繁地聊起李多鱼，他们猜想，她会不会没有地方住，会不会没有钱用，放弃学业的她是不是在某间餐厅里做服务员，被经理呵斥，被顾客刁难。

　　他们担心她。

　　后来，聊起的次数虽然少了，但他们仍然像最初的时候那样担心她，希望她过得好，被人善待。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她，告诉她，他们担心她。

　　然而，现实告诉他，他们的担心是廉价多余且不必的。

　　她变了很多，胖了些，头发长了，发尾稍微烫了一下，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戴钻石耳环，黑色手表，穿无袖黑色连衣裙，面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贵重的光泽，皮肤像汁液饱满的玉兰花一样洁白和柔软，嘴唇擦口红，一种很魅惑的颜色。

　　毋庸置疑，她的环境十分优渥。

　　“我以为我忘记她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她，但今天晚上，隔着很远的距离和昏暗的光线，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发现，我更爱她了。”江怀川双手捂脸，半醉半醒地说。

　　沈成说，“是因为她变漂亮了吗？”

　　江怀川的酒似乎醒了好几分，他放下手，大笑着说，“你总会绕回这个点，一个女人的长相对你来说真那么重要吗？”

　　“我是肤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女人的灵魂。”

　　江怀川低声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