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满塘》南榕

26、第 26 章

　　他并不是在闹钟声中醒过来的，突然就醒了，看时间，他只睡了不到四个钟，但头脑十分清醒。

　　江怀川没有赖床的习惯。他起来冲了冷水澡，出门去学校。

　　学校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连亮着灯的保安室也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孤零零的一盏灯照着大开的校门。

　　他把单车推进车棚，车棚里稀稀散散地停着几辆自行车，应该是属于寄宿生的。李多鱼没来，他认得她的自行车，一辆凤凰牌女式轻便自行车，一辆很旧的自行车，她应该骑了很多年，深咖色的篮子，深咖色的把手，深咖色的座椅，但车身是白色的，如果新一点的话会是一辆漂亮的车子。

　　在朦胧的天色中，江怀川走过一排高大的广玉兰树，右拐走上一条种满香樟树的路，走了大概五十米，经过荣誉栏的时候，他停住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从来都不看荣誉栏的，每次经过，总是径直走过去。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玻璃框里的李多鱼，对贴在李多鱼照片旁边的自己，一个眼神也没扫。

　　她在笑。

　　她的眉毛在笑，漆黑柔顺的眉毛笑得弯弯的。

　　她的眼睛在笑，眼神干净，在眼尾处露出一小溜窄窄的双眼皮，眼角飞扬，眼睛的形状看起来像一条精灵般的小鱼，有着优美的线条。

　　她的嘴唇在笑，嘴角向上翘起，嘴唇弧度柔软，露出上面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

　　她的笑像暗夜里盛放的烟花，又像早晨跳跃在宁静湖面的阳光，让人挪不开眼睛，极具感染力。

　　江怀川推开玻璃窗，将李多鱼的照片一把撕了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照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反正也粘不回去了，他安慰自己，又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反正过几天等他们毕业了，照片也一样会被撕掉的，想到这，江怀川把照片心安理得地塞进了口袋。

　　关于照片的事，李多鱼一直到中午才知道。

　　是魏微告诉她的。

　　“天啊，多鱼，你的照片不见了。”

　　“什么照片？”

　　“贴在荣誉栏的照片。”

　　“为什么不见了？”李多鱼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地问。一张照片？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在橱窗里好好地贴了一个学期，突然不见了，李多鱼觉得荒谬——偷走做什么？辟邪吗？

　　魏微笑着将手搁在李多鱼的肩膀上说，“你问我，我问谁。”

　　李多鱼斜了下肩膀，把她的手甩掉，笑着说，“美女，麻烦把你的玉手移下位置，别放我肩膀上，痒。”

　　魏微笑着越发去挠她的痒。辩证法啊辩证法，你说怕痒，结果就会有人更加厉害地挠你的痒。

　　两人笑闹了一会。

　　李兰芝说，“谁这么无聊，偷你的照片？”

　　魏微双手撑在李多鱼桌子上说，“你怎么肯定就是无聊，而不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呢，比如悄悄喜欢着多鱼的人。”

　　李兰芝说，“按照你的逻辑，也有可能是出于恶作剧，比如看多鱼不顺眼的人，嫉妒多鱼的人。”

　　李多鱼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叶冉的面容。她摇了摇头，赶紧把叶冉从脑子里甩走。接触了几次，叶冉并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怎么了？”魏微问，她看见李多鱼一声不吭只顾摇头，觉得奇怪。

　　李多鱼说，“没事。”

　　“要告诉老师吗？他们知道吗？” 李兰芝有点担心，她认为对于违纪的事要告诉老师，老师也有权知道。

　　李多鱼说，“一张照片而已，被人拿走了就拿走了。”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违纪发生，只要不是重大，影响恶劣的事情，老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魏微瞅着李多鱼说。

　　李多鱼反问，“如果是你，你会生气吗？”

　　魏微轻轻咬着一点嘴唇，思考了一小会说，“会，但是也要看情况，如果对方没有恶意，这个气就不生了，如果对方是个超级帅的大帅哥，我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害羞呢。”

　　李多鱼和李兰芝都笑了起来。

　　魏微说，“你不好奇吗？”

　　李多鱼点了点头，“好奇。”

　　“我也好想知道是谁。” 李兰芝温柔地说。

　　课间，班主任找李多鱼谈了照片失窃的事，问她要不要重新洗张照片过来贴上去，李多鱼礼貌地谢绝了。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荣誉栏的玻璃柜，上了一把小小的锁。

　　李多鱼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变得越来越复杂的。

　　喜欢偷照片的极品，以前的几百年没有遇见一个，以后的几百年也不一定能再碰上一个。

　　然而就为了这么一件偶发性事件，管理荣誉栏的老师每次换照片都要先开锁再关锁，又麻烦又浪费时间。

　　为了照片的事，沈成专程来李多鱼教室，对李多鱼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挺不要脸，他最好祈祷千万不要被我逮到，因为我会把他的脸当土豆削。”

　　李多鱼说，“你怎么肯定是男的，不是女的？”

　　“直觉。”沈成说，“你可以不相信你的直觉，但是我非常相信我的直觉，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