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西东》巷九

3、chapter 2

　　程岁禾呆坐在桌子前，旁边挂着的是那件牛仔棉衣，她忽然想起来，似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沈知珩就穿了一件牛仔外套。
　　那年十三岁，程岁禾全家一起去南城旅游，南城接近赤道，处于北纬18°左右，全年四季如夏，他们那年去那里过冬。
　　哥哥程年禾有一位本地朋友，给他们搞了几张蜈支洲岛的门票，余出来三张，哥哥和父母一拍即合，想要在景区门口低价卖出去。
　　于是碰到了一同来旅游的沈知珩一家三口。
　　他们商量好，一行人同坐一艘船进了岛。
　　大人有大人的交谈模式，小孩子自己也有自己的方式。
　　当时程岁禾看着沈知珩一脸淡然的看着海面，自己兴冲冲的坐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听到耳旁一声轻笑。
　　少年挂着温和的笑，程岁禾想起来她们班的班长，祁樾，那个被大家公认的温润如玉的男生。
　　可在见到少年后，忽然觉着祁樾的温和似乎带着刻意，眼前的男生才是骨子里的浑然天成。
　　那时候学校流行一种年龄胜负欲，总要年龄大些才沾光，程岁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挺直了脊背，仰首道，“我叫程岁禾，十三岁了，你呢？”
　　“沈知珩，十六岁。”
　　他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温和，当时程岁禾年纪小，一时间想不到要怎么去形容这个让她想一直听下去的嗓音。
　　只是在听到他十六岁的时候，原本挺直的脊背逐渐垮了下去，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嘴角撅起来好似可以挂一个油壶。
　　也是，沈知珩看着就比她大，也不知道她脑子是不是堵路了，还想在他这里占优势。
　　大概沈知珩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伸手摸了摸程岁禾的脑袋，“叫哥哥。”
　　带着些诱惑的味道，让本来还有些沮丧的程岁禾立马迷失在他的声音里，乖乖地喊了一句小哥哥。
　　后来两家大人很是投缘，他们干脆同游蜈支洲岛，本该程年禾照顾程岁禾，却见她一直黏着沈知珩，程年禾心碎吃味的同时也略有放松。
　　当时程岁禾一个劲儿的缠着沈知珩，沈知珩也乐意配合，拉着她的手四处逛着，两人也拍了不少的合照。
　　等到分开的时候，程岁禾还哭了一场，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沈知珩在她面前蹲下来和她说，“我把岁岁记下来了，住在江行的岁岁，等小哥哥去找你好不好？”
　　“不食言？”
　　“不食言。”
　　程岁禾从抽屉的底层拿出来一张照片，赫然就是他们小时候的合照，当时站在情人桥上，两人手拉着手，她的嘴里还舔着冰淇淋，旁边的沈知珩手里拿着纸巾含笑的看着她，随时准备给她擦嘴，动作散漫显得漫不经心，慵懒的很。
　　她眼睛有些湿润，忍不住地想，他食言了，也没有认出她来。
　　那年开学后，班级的同学忽然粉上了一个小演员，名字叫做沈知珩，和她认识的沈知珩是同一个人。
　　当时她就明白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自此，她在父母面前再也没有提起过蜈支洲岛遇到的小哥哥，将这段岁月的痕迹全部掩埋，去喜欢演员沈知珩。
　　上大学前，没有人知道程岁禾追星，她按部就班的完成学业，考入大学，她将一切藏于心底，像是独自拥有的秘密，看着别人宣之于口的喜欢，暗自为少年的一切挂心。
　　到现在，也只有几个好朋友知道她喜欢沈知珩。
　　宿舍的门突然被推开，程岁禾眼疾手快地把照片塞进抽屉，动作熟练的像是做了千百遍，然后神色懒散的靠着椅背，扭头看向来人。
　　苏见清手里拿着相机，一脸的愁容，进门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双眼发呆的看着前方，一句话也没说，放在以往，还没进门就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看来又在学姐那受挫了。
　　程岁禾轻轻叹了口气，拿了个纸杯到了一杯水递给苏见清。
　　接过纸杯的苏见清终于哭了出来，程岁禾也没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来一张英语六级的卷子做了起来。
　　控制着时间，看了一眼表后，“已经十分钟了。”
　　她们宿舍有一个规矩，不论是谁，只要在学校受挫，那么就只能哭十分钟，女孩子不能太软弱。
　　定下这个规矩，还是有一次季书黎上网看到的一句话：不能在失意的时候还要失态。
　　当时她正在追一本作者大大的暗恋小说，搬抄过来定下来宿舍的规矩。
　　所以每一次有人这样，都会有人记表，时间一到就会提醒。
　　不过这个规矩近来只有苏见清在使用，并且频率愈发的高。
　　果然，身后的哭声听了下来，只有些轻微地抽泣。
　　程岁禾抽了几张面巾递给苏见清，“又受挫了？”
　　“才不是！”刚刚还瓮声瓮气的人现下中气十足，只是看到她那两个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眶，还是忍不住让人出戏。
　　“我终于知道姜月笙为什么针对我了！”
　　连学姐也不叫了，看来原因很气人啊，程岁禾如是想着。
　　“为什么啊？”顺着她的话问道。
　　“因为她喜欢徐柏颜！”苏见清有些义愤填膺，手紧握着，像是要把面巾当作姜月笙，狠狠的捏碎。
　　程岁禾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顿，徐柏颜是沈知珩的对家演员，两家粉丝经常互怼互比，只是徐柏颜是从爱豆转行做演员的，而沈知珩是童星演员，兼职歌手。
　　怪不得，苏见清喜欢沈知珩，姜月笙喜欢徐柏颜，两个人从阵营来说，确实不太对付，姜月笙能给苏见清受挫吃，无非站了一个学姐的位置，只是，私事怎么也不应该牵扯到公事上啊。
　　姜月笙在摄影社给苏见清下绊子，如果是有因为这个原因而去否定别人的努力和肯定别人的实力的话，有点过了。
　　只是摄影社属于单独的兴趣社团，学生会也不太好插手，只能去找摄影社的社长再协商一下了。
　　程岁禾现任学生会副主席，主席是祁斯年学长，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率会是下一任主席，但她对这方面并不是很感兴趣，已经在想着退位了。
　　“好了，不管她了，我们晚上去吃火锅吧。”程岁禾将纸团拿过来扔进垃圾桶里，用吃的来转移思想，这个招数百用不厌。
　　果不其然，苏见清立马有了精神，嗖的冲进了卫生间，听见水声哗啦，看来要洗脸重新化妆了。
　　将这个消息发到了群里，大家商量着在火锅店见。
　　季书黎给她私信，说是祁斯年也要来，并且带着他宿舍的男生，不要给苏见清说，给她一个惊喜。
　　程岁禾看了眼卫生间里处于兴奋状态的苏见清，眉眼弯了弯，答应了下来。
　　到了火锅店，唐巳卿已经坐到了位置上，低头翻着菜单。苏见清看见她后迅速地抛弃了程岁禾，从身后抱住了唐巳卿。
　　程岁禾摆了摆手拒绝了服务员的引领，又指了指唐巳卿，示意有约，礼貌地点了点头，才朝着两人走来。
　　苏见清已经又将姜月笙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等一会儿季书黎来，她大概还要再复述一遍。
　　不对，应该不会，毕竟还有祁学长和他的室友，看来是晚上回宿舍之后再复述了。
　　程岁禾提前给唐巳卿发了消息，一行人占了一个八人坐的圆桌。
　　“为什么占这么大个桌子？咱们就四个人啊。”被蒙在鼓里苏见清疑惑的问向两人。
　　程岁禾和唐巳卿对视一眼，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好在她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自顾自地跑去自助区域拿小吃了。
　　看着她的样子，唐巳卿摇了摇头，大概有些头疼苏见清的迷糊性格，程岁禾看在眼里，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专心的看着眼前的菜单。
　　等季书黎他们一群人来的时候，三人都已经吃过一轮自助小吃了，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程岁禾和唐巳卿同时将目光移向苏见清，意识到两人同步的动作，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皆是看好戏的模样。
　　两个宿舍其实已经在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了，彼此也都熟悉，此时更是毫无陌生感。
　　感受到身边的苏见清身体有些僵硬，程岁禾在桌子底下动了动她，小声道，“男神来了，加把劲儿。”
　　祁斯年学长宿舍的程砚初，是苏见清的男神，想要追着谈恋爱的那种，只是她回回怯场，大家撺掇了好几次，她愣是不敢上前。
　　一场饭局就在大家的热闹和苏见清独自的矜持下结束。
　　回到宿舍，唐巳卿和季书黎对她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成分，围着她说教。程岁禾见怪不该，拿了浴巾去洗了澡，身上全是火锅味，有些难受。
　　等她出来，三人早已散开各干各的。
　　过了一会儿，苏见清似乎是想起来今天去吃火锅的原因，拽着要去洗漱的季书黎霹雳巴拉的又把姜月笙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遍，季书黎是个东北姑娘，脾气一点就燃，当即就要拉着苏见清去姜月笙的宿舍理论，被她和唐巳卿连忙拦了下来。
　　“你就这么过去，咱们肯定吃亏，明天找找他们社长再协商协商吧。”
　　唐巳卿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附和她的话，这才把冲动的季书黎拦下来。
　　等到第二天，程岁禾找了社团的朋友从中搭了个线，约着摄影社的社长一起吃了个饭，倒没有想要告状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把苏见清换个小组，好在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那人也好说话，听清原尾，再加上朋友的中和，这事就算过去了。
　　说起来，程岁禾和这个社长接触过，今年迎新舞会的时候，他们学生会宣传部的摄影不够用，还和摄影社沟通来着。
　　效果很明显，她们宿舍的十分钟有一段时间没有再用过，苏见清的照片越来越多次的登上了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