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西东》巷九

2、chapter 1

　　高高的梧桐被昏暗的黄色路灯照亮，风吹过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地上的黑影也跟着摇晃，人群里忽然发出惊呼，程岁禾向前看去，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她眼前落下。
　　原来是下雪了，今年燕青的雪似乎下的有些早了。
　　紧拢了一下身上的羽绒服，手机不断震动，程岁禾并没有要拿出来看的意思，双手插兜快步往宿舍走去。
　　她今天去见了“大报杂志社”的胡编辑，也是她插画合集的总编辑人。
　　大一那会儿，她凭着自小的绘画功底画了一幅插画图寄给了大报杂志社，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程岁禾，意外收到了杂志社的邀约，成为了专栏插画家。
　　与约定的时间还早，程岁禾在食堂买了一份豆浆，便在校门口的树下等车，过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手机叮咚叮咚的响，是舍友们在群里提醒她注意安全。
　　程岁禾坐进出租车，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将无人的牌子倒扣，张口便是一股老燕青话儿，“姑娘去哪儿啊？”
　　“您往大报杂志社开就行。”
　　司机师傅倒挡，嘴上倒也没闲着，“呦！那可是好地儿。”
　　大报杂志社是民国时期创办的，坐落在燕青城中心写字楼，寸土寸金，即使后来城市改建，依然不能撼动它的位置。
　　燕青大学位处大学城，离市中心终究远了些，一路上司机师傅操着燕青的口音这说说那说说，倒是把程岁禾上车倒头就睡的毛病治的七七八八。
　　等到的时候，她笑着和司机师傅道了谢。
　　站在写字楼的空地前，不得不感叹华国制造，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引无数人向往，程岁禾站在这里，只觉自己如此渺小。
　　跟前台的小姐说明来意，才知道大报杂志社占据了写字楼的五六七八九层，程岁禾要先到五层，才能知道胡编辑的办公室。
　　倒也不太难找，四处贴着指示标，看着周围的办公环境，程岁禾萌生出一种想法，如果以后在这里工作，似乎也不错。
　　想了想，又将这种想法甩出脑海，她不适合高处，容易摔。
　　编辑胡小姐是一位很温和慈祥的女人，脸上的皱纹提醒着她的岁月积累。
　　这是程岁禾见到她的第一印象。
　　胡小姐请程岁禾在茶几前坐下，递给她一杯速溶奶茶，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有种赏心悦目的美。
　　“在你说你是大学生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嗯……成熟的女性，哪怕不是，也绝不是稚嫩的小丫头。”胡小姐如是说到，她从未想过，那么有灵感的插画，让人一眼触动忍不住长久地观看的插画，会出自一个大学生之手，太老练了。
　　“果然是前浪扑后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了。”胡小姐感慨道，她的年纪让她的阅历无比丰富，在踏入半百的年纪，再一次遇见优才，惊喜的同时也多加了几分怅惘。
　　程岁禾低头垂眸笑了笑，她还是有些紧张，哪怕在来之前已经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家庭的良好保护让她还是缺少了面对未知的勇气。
　　胡小姐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温和道，“不用紧张，我们之前在手机上聊的很愉快，不是吗？相信我，现在的聊天一点都不会比手机上的差。”
　　“当然。”程岁禾肯定的说道，顿了顿，缓缓开口说：“不过我不承认的是，我不是很优秀，我只是比较幸运而已。”
　　“傻丫头，幸运的人可不会在二十岁的年纪在一本杂志上出版自己的插画集，并且以一己之力将它推成热销杂志。”胡小姐被她的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谦虚的人往往可以快速的获取别人的好感，尤其像她这种看过世俗千帆后遇到真诚的人，很难不喜爱。
　　程岁禾听到她的插画集，也笑了起来，胡小姐为她安排了杂志的专属页面放置插画，成为了她的一个专栏，她很喜欢，每每想到都会高兴很久。
　　“这还要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可能也不会有机会有这个合集。”
　　“前提是你有能力。”
　　“......”
　　“能说说你的技巧吗？”
　　“没什么技巧，我允许自己走的慢一点，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去打磨的。”
　　两人就往后的插画专栏谈了很久，从风格到爱好，从理想到抱负，期间的奶茶换了两三杯。
　　等到胡小姐被人因为工作原因叫走并让她在此稍等后，程岁禾果断地选择去了卫生间。
　　“你听说了吗？这次时尚封面，请的是沈知珩欸！”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刚看见他往办公室走了，应该是接受采访了。你不知道，他从我面前的过的时候，我差点晕倒，太帅了简直！比屏幕里帅百倍千倍！”
　　虽然听墙角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但程岁禾表示，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卫生间的隐蔽性太弱了！
　　等到说话的两人走后，她才出来站在镜子前，还有些恍惚，沈知珩在啊。
　　他们竟然会在同一时间站在同一个地方。
　　恍神了好久，直到有人进来她才惊醒般的洗手离开，他的影响力太大了，只是一个名字，就让她内心波涛汹涌的许久。
　　程岁禾站在电梯里，看着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连忙伸手按住开门键，等到那个身影进来，电梯门将身后乌泱泱的一片隔绝门外。
　　是私生围堵偶像。
　　他们嘴里喊着“沈知珩”，整个群体都成疯狂的状态，他们的疯狂都因为现在防备着自己、站在角落里离自己远远的带着口罩的男生。
　　男生清冷倨傲，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眉头紧蹙，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而导致胸前起伏略大，未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也透着不自然的红。
　　程岁禾和胡小姐互相道别后，准备离开，她并没有期望自己可以遇见沈知珩，他在工作。
　　没想到的是，自己刚进电梯，便看到拐角处出现的乌泱泱的人，本也没在意，却听见了“沈知珩”的名字，仔细一看，领头的赫然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连忙按下开门键。
　　扭头看了沈知珩一眼，未被遮挡的桃花眼瞬间眯起，整个人如同惊悚的猫，随时发起攻击，程岁禾抿嘴笑了笑，按下了第一层的按钮。
　　私生太厉害了，都追到了写字楼里，按照沈知珩以往喜欢地下车库的习惯，那里肯定也早被人挤满，不如去一层。
　　想了想她来时的路线，轻声说道，“一层的电梯开门正对着一个水池，你出去后可以右拐，那边有安全通道，胡小姐说那里一般都是关着的，只有那里的保安可以拿工作中刷开，你从那里到负二层，让你的工作人员在负二层的安全通道口等你，应该可以避开私生。”
　　她背对着他，刚好可以从电梯的镜面反射看到他的反应，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面的惊讶疑惑。
　　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微微皱了皱眉，一身蓝色的牛仔棉衣，外面印着他代言品牌的logo，被私生盯上的他太显眼了，俊秀的面庞即使是戴了口罩也遮不住，目标过于显眼。
　　程岁禾看了眼自己身上宽大的黑色外套，这是她最近喜欢的一件外套了，但为了某人，也能舍弃，大不了再买一件吧。
　　这样想着，她利落的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伸手递给了他。
　　沈知珩皱着眉，不解她的动作，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桃花眼还真是滥情啊，看谁都是深情的样子。
　　程岁禾差点被这深情吸进漩涡里，暗暗感慨，稳了稳心神，随即开口解释，“你的外套早就被他们扒了个遍，太显眼了，套上我的吧。”
　　举了有十秒大概，对面的人才接过手，大明星的自我防备意识还真强。
　　程岁禾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反光镜里看过去，沈知珩将他的外套脱下，又将程岁禾的黑色大衣穿上，原本在她身上宽松的款式，到他身上刚刚好。
　　等他站直，程岁禾目测过去，男生身高优越，宽肩窄腰，像是造物主的孩子，自带优越感，行走的衣服架子，怪不得各大奢侈品牌抢着他去走秀。
　　沈知珩拎着手里牛仔外套往前走了几步，随手团了团，递给程岁禾，“穿上吧，外面很冷。”
　　电梯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到达一楼，身旁的人突然出声，“能不能拜托你——陪我走一趟？”
　　他这话说的毫无底气，以至于程岁禾程岁禾想也没想的就点了头时，内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程岁禾感受到那道视线，强作镇定地让自己不去注意，等到电梯门打开，率先走出去四处看了看，幸好那群私生还没追上，“跟我走。”
　　她和保安解释了一下情况，带着沈知珩从安全通道走到了地下二层，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在车旁站着的人一见到沈知珩的身影便火急火燎的把他塞进了车，干脆利落的拉上车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程岁禾看着飞驰而去的车子，略有失神。
　　沈知珩今天也是倒了大霉，他着实没想到这些私生会进到拍杂志的写字楼里，等他冲向电梯的时候，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女生，可惜他已经下不去了。
　　但没想到的时，这个女孩看他就跟看普通人似的，一点都不激动，太平静了，大概不是他的粉丝吧，让他心下略安，同时也在心里思考着离开路线。
　　女孩开口将他吓了一跳，还帮着他离开，可惜最后江宴舟手太快，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更别提还那姑娘外套了。
　　“你这外套谁的？”江宴舟的询问打断了沈知珩的思路，手指摩擦的衣角，“刚刚那小姑娘的。”
　　江宴舟一猜就是别人的，毕竟他每次都会将沈知珩的行李翻个遍，以防自家老板忘记带什么东西，刚放下的心，忽然想到什么，僵硬的扭头看着身旁的人，“楼梯口那个？”
　　“嗯。”沈知珩已经拿起剧本研读，现在正是在去剧组的路上。
　　“不是私生？”
　　“不是，她还帮我来着，应该不是我的粉丝，单纯路人，随手一帮吧可能。”
　　“希望是这样吧，我可不希望一会的头条是‘我帮我的偶像躲避私生还穿走了我的外套’这样的头条。”
　　“可能还会再加一条，比如‘我的偶像将他的外套给了我’这样子的。”
　　话题戛然而止，半响，车内发出江宴舟的哀嚎：“造孽啊！”
　　沈知珩现在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剧本，眼睛那么清澈的女孩，应该不会……吧。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沈知珩这次会在拍戏期间选择答应这个杂志拍摄，完全是因为他的偶像“江行”的插画专栏是这本杂志，能以这样的方式同框出现，他求之不得，要知道，他从来不在拍戏期间接任何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