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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噢,记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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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桢?”
柳桢走过去,与平常别无二致,她好声好气地回道:“小雁儿,我叫小蓉送你回京好不好。”
姜雁向前一摸,抓住她的胳膊,担忧地说:“不要,我和你一起。你跟范兄吵架了吗?”
“......没有,”她抿唇又重复了一遍,“我叫小蓉送你回去。”
似乎是瑟缩了一下,姜雁鼓起勇气:“因为我是个瞎子,所以一点用也没有是吗?我想要留下来陪你。”
柳桢无奈一笑,凑到她耳边,轻轻耳语几句。只见她脸色转红,垂着头,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又对小蓉说,“麻烦你了。”
在看不见的地方,小蓉见柳桢神色凝重,马上明白了她有事,这些事情是不需要她告诉她的,凭借着多年的默契,既然小姐让她不要插手,那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就像现在一样。
主仆二人眼神相对,都点了点头,又匆匆错开了。
“好了,”柳桢的一只手手搭上李百药的肩,另一只手推搡着秦牧风,“我们回宋家村吧!”
*
经过一番波折,将李百药和秦牧风送回去,给秦父解释了后,总算是到了家。只是没曾想——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你怎么在这?”
柳桢脚步一停,略有防备。
“哟,小鱼儿,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我家?”
“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张道清撑着手,眯眼笑着看她。
“哪里,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她咬着后槽牙,勉强憋出一个笑。
“小祯!”正巧柳母走了出来,笑着对二人道:“快去净手,该吃饭了。”
“你要留下来?”她一惊。
张道清点了两下头,反道:“听说你和范郎吵架了”
见他眼中审视甚多,她仍笑脸相迎:“是啊,因为他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你知道的真清楚啊。”
他坐下,喝了口茶,将一句“哪里”还了回去,“没想到二人之前还情深意切,现在却——啊呀,小鱼儿,真是物是人非呢。”
他不信。柳桢心道。
“......张大师,有事说事,没事那就出门不送。”
“无事。”
棋逢对手了,柳桢调整了僵着的笑容——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待大家全部落座,柳母开口问:
“牧风呢?”
柳桢夹了一口菜,囫囵吞了下去后方才开口:“路上遇到一个技艺高超的小大夫,先让他跟他回家,替他把把脉。”话匣子一打开,忙把几天来的辛酸一说,“娘,你是不知道,鼎鼎大名的范秀才做的饼有多难吃。我还得捧着脸道‘好吃好吃’,良心作痛啊!”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见张道清被冷落,柳母道:“还记得你道清哥吗?”
张道清端起饭,袖子往上一缩,手腕上漏出一块蜿蜒、略微膨起的伤疤,见她眼神在他手背上停留,柳母又道:“我就说嘛,你肯定没忘记,又该心疼了吧?小时候不懂事把你道清哥的手烫成那样,人家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哇’的一声哭的不行,还嚷嚷着说长大当他媳妇,说没人要你要。本来是可以去掉的,但是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要,真是的。”
“师姐。”张道清无可奈何,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那块疤。
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么一件事——
张道清和柳母是同门,小时候她和他玩的好。至于那块伤疤,则是因为她替他倒茶的时候脚打滑摔了一跤,他伸手拉她的时候,为了不让热茶泼到她身上,手腕使劲将茶碗打飞了,热茶没落到她身上,却烫红了他的手。
说起来,小时候的张道清嘴角下方就有一颗小痣了。
柳祯咬着筷子,眼睛溜溜地一转,如实说:“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看样子是才想起来。
张道清有苦说不出,本以为留下一块疤,好歹能使她记住自己,没想到只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与禁锢。
*
柳宅。
夜晚来临,万籁俱寂。
一个蹑手蹑脚的黑影悄悄溜了出来,螃蟹似的,贴墙横着走,步履轻轻,十分灵活。
有守卫昏昏欲睡地守着大门口,或是飘飘然地左右踱步,眼神未能对焦,显然是酒喝多了。
黑影终于接近大门口,她往左极快地一撤,选了个矮墙,歇了一口气。肩上忽然压了一个手掌,她本能反应压低肩膀,往另一边的前方逃走,却忘了面前就是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那“贼人”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手背与墙“嘭”地一声撞在了一起,而她毫发无伤。
知道来人是谁,那黑影缓缓转过身去,迎着高高挂起的月亮,逐渐显露出本来的面容。
“你没事吧?”柳祯抓住他的手,有些懊恼。
“无事。”
张大师将手收回来,摇了摇头。
“要不是你不怀好意地跟着我,也不至于伤到手了。”
她毫无悔改之意,反把他逗笑了。她又让他帮忙隐瞒这件事,他想了一想,“好啊,我有一个要求,如果小鱼儿能答应我就放你走。”
“好,我答应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什么?”柳祯瞪大了眼睛,他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不可以吗,”似是早已料到,他笑弯了眼睫,“今晚休息吧,我明天送你去。”
不行,范煜还在外面等她。
之前的吵架不过是做戏,只是为了让处在暗处的敌人放松警惕。至于那群不见头尾的贼人,她已有主意了。绑架案是从京城开始扩散的,宋家村处在中原偏南的地方,却也受此劫难,而在中原的重灾区更不用说。
她要和范煜去京城。
不可以在这里终止。
“可以呦,”柳祯呲牙一笑,见他呆愣,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可以。”
张道清呆了一下,这倒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也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把我叫做‘小鱼儿’?”
“傻乎乎地咬着鱼饵上钩,难道不是鱼儿吗?”张大师平静地很快。
“哦,是吗。”
她看上去也不信啊。
月光之下,少女目光狡黠,闪着勇敢的光辉,有着一往无前的力量,是如初芽、如乳虎,象征着一切关于春的美好品质。因为他不具备这种情感,所以才深深的耽溺于此。神机妙算的张大师显然没为自己算到这一卦,但他接受的很快,他一只手拽住她的双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背。
柳祯睁着眼睛,扇一样的向上弯曲的睫毛上下平静地扇动,一下又一下,背靠着墙,退无可退。她很勇敢,可以用“勇敢”这个词来描述,但是过于勇敢了,没有一点少女含春的悸动,他几乎听不见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在看不见的地方,柳桢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摆,颇有种赴死的豪情,至少面上风轻云淡。
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她的额头,眉毛,鼻尖,最后滑落到略微张开的双唇上,没上口脂,却意外的红润。
她一直睁着眼睛,因为没经历过,因此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明晃晃地好奇,这样叫他如何亲的下去?
最后只一个柔软的吻落到了脸上。她还是呼吸顿了一下。
“你喜欢的是小时候的我,对吧?如果说我小时候喜欢你的话,那也只是那时候的我,现在于我而言,我们只是刚见面罢了。”她松了一口气,“如果需要除去手上的疤,可以去找李大夫,我出钱。”
张道清只当没听见,两耳一通,只剩风能通过。“没有下次。”
“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母亲那边——”
他点头。
那么——“走了!”她举手晃了晃,双手一撑就上了高墙。
他一直没动,直到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