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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是是是,谨遵范夫子教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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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桢往身后的树上投去一眼,却没找到任何有人存在的痕迹。张道清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只留下几句奇怪的话。
她不明就里,走过去,低头看看,用脚把地上的落叶扫了扫,影影约约见着几个清浅的脚印。
分明就是半夜走的,夜里风大,卷起叶子落到泥地里去的。
“夜里走的。”
“嗯。”
和她想的一样。
“吃吗?”范煜将一根签送过去,笑了一笑,“刚烤好的。”
“嗯,好香啊!不过等等,”柳桢丢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地跑到河边,“我去净个手。”
挽起袖子,弯腰刚要掬起一捧水,脚底却突然打滑。
柳桢一吓,双臂胡乱地一摆,手连湖面都没碰到,摇摇晃晃地就要跌进去。
“啊——”
尖叫声停在一半,身子已经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了,一只有力的手臂拢在她的腰间,将她带过去。柳桢缩着手,靠在他的身体上,心有余悸,眨了眨眼,脸色有些白。
柳桢不矮,但范煜比她高上许多,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生生的抱了一会。
直到柳桢反应过来,长呼出一口气,捂着胸口,撑着腰,嘴巴里模糊地道:“方才吓死我了,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似的,我可不想再洗一次澡。”抬头一看,范煜一只手还拿着插鱼的签,眼神有些严肃。
瞧瞧,又来了,柳桢咽了口口水,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眨巴着眼睛:“哎呀,真是谢谢你了。”
范煜也扯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回她。
“我就说嘛,范郎君不去当夫子真是可惜了!”柳桢气急败坏。
他无可奈何,幽幽叹口气,“以后小心些,昨日已经摔了一回了,还不长记性。”
“是是是,谨遵范夫子教诲。”
“你、你们——”
秦牧风一手拿着签子,一手指着他们,面色奇怪地道:“你们——”
柳桢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两人还抱在一块,她面色稍尬,慌张地推开他,忙摆手红着脸解释:“不是,我......我刚才差点掉下去,范小郎救了我。”
范煜也十分绅士地收回手,微微别了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秦牧风还要说些什么,那边李百药却高兴地嚷嚷起来——原来是姜雁和小蓉已经醒了。
“谢天谢地,你们没事。”
柳桢跑得那叫一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她们身边,提起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小蓉微微笑着,反倒担忧起她来了:“小姐——你身上怎么这么脏?摔了一跤似的,衣服也是,”说着上前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叹气道,“这衣服是洗不干净,穿不得了。”
一旁的姜雁则将眼帘垂下,盖住了她那双无法聚焦的眼——毫无作用、摆设似的眼睛,耳朵仍保持着淡淡的耳鸣,这是因被棍棒敲击而产生的幻觉。
她救了她两次,姜雁想,真的好像见见她。
“我都没注意,小蓉你看,没了你我还真不行呢!下次我会把你看牢的,绝对不会再让你有危险了。”她又转了几个圈,全身给小蓉展示了一遍,无奈道:“......好啦,我真没事,你看吧。”
耳边传来柳桢的声音——欣喜又后怕。
友谊真是个好东西啊......姜雁默默的想,两手交合,拘谨的坐在草地上,不知道要怎么做。
......要走吗?
......可是走去哪?
鞋尖与草地摩擦的声音,顺着风的方向,吹进她还能用的双耳中。声音的主人奔跑的很急切,步伐虽乱,却异常稳健,似乎是踩着她的耳膜一震一震跑来。
姜雁惊得抬头,下意识朝身后转头去看,那人到底是去迎接谁,谁又这么幸运被她迎接?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柔软的拥抱,这才后知后觉。柳桢将头靠在她的左侧颈窝出,两颗头轻轻地靠在一起,拂起的发丝在抚摸她的脸颊,双手交叉环绕在她的脖颈。姜雁没有准备,被这个心急冒失的家伙撞地朝后一仰,双手很快撑到了地上。
她心里犹如万马奔腾,风吹草动便风声鹤唳,愣了两下,将手拍净,迟疑地放在她的双臂上。
“真是太好了,”柳桢抬起头,有些语无伦次,“都怪我......都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马车上,害你被他们拐走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便松开手要去检查。
“我没事......”谁知这次是姜雁不放手,她抱住她,用一种极轻的声音道:“谢谢你......我......”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喉咙被石子堵住了似的,实在是说不出话了,于是将头靠着她的身上,眨着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
“我叫柳桢,”柳桢抓住她的一只手,很认真地用指头往上写字,一笔一划:
“......木字旁......这个‘桢’。”
有些痒。
很奇妙的感觉。
竟然还记得,真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我识字?”
“你猜。”
柳桢笑眯眯地回。
天气并非燥热,意外地吹起风来,一时晴空万里。
——
“你是丞相的女儿!”柳桢知道后不免惊诧,咽了一口口水,土老虎见到真老虎总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两只手无措地摆了摆,“欸小蓉,怎么行礼来着?”
“阿桢,不必如此,”姜雁一笑,露出整齐而小巧的牙齿,片刻后便被袖子遮住了,“我看不见的。”
待问及缘故,才知道她这一行也是为绑架团伙而来的。
“我的母亲,也失踪了,我以为他们将我一并抓起来,总能见到母亲的。”她说。
柳桢拍拍她的头:“你不该冒这个险的。”
“我知道......可我已经无计可施了......”姜雁垂着头。
“我替你去。”
“什么?”
见她露出小鹿一般惊讶的表情,柳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我替你去。”
“那怎么行?很危险的,他们、他们......”姜雁着急道:“要是又像这次怎么办?我该怎么救你?”
“不只是为了你的母亲,”柳桢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她想起马车上那个哭泣的卖帕子的寡妇,“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家庭,别担心我——”
她偷偷看了一眼范煜,笑了一声。
“等我一下。”
“范煜,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她凑到他面前,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要抓到那些贼。
他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柳家。”
“柳家?哪个柳家,你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花溪县宋家村,柳家。”
她停住脚步,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回去吧,”他对上她的视线,“这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局面,也不该由我们来管。”
柳桢退了一步,“范煜?”她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低垂的眼被鸦羽似的睫毛盖住,你看不见他的眼,“我只想过一个平凡的人生。”他没有争辩,甚至没有生气,语气这样轻松,什么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都是这样。
“范煜......范煜......”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
他的手在她头上悬停了一会,最后却落到她的肩上,只说:“我们回去吧。”
回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手移开的时候,仿佛有雨滴落到手背上,刺了他一下。
范煜有些无措,手愣愣地缩了回去,连忙摸向袖子,想要掏出手帕来。谁知柳桢却忽然抬起了头,哪里有泪呢,分明是嬉笑着的。
“下雨了,”她仰着头,偏向他那边,眯着眼笑,“下雨了,是该回去了。”
确实是下雨了。
他误将雨认成了她的泪了。
是了,她哪里是会流泪的人呢?
一滴一滴缓慢地落到脸颊上,冰冰凉凉的,真不知道老天的想法,明明刚才还艳阳高照呢。
“那.....”
“再见!”
柳桢笑着转身,笑着离开。
“等等,”范煜快走两步,握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声音颤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不要再跟着我了行吗?我这就回去!”
她猛地将手拽回去,挣扎三次,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很快松了手,这次没有受到阻挠。
“柳桢——”
她停住脚步,心中仍抱有侥幸。
他先道了一声歉,又说:“路上小心,别走小路,晚上先找家客栈,别着急着赶路......”
“真啰嗦啊。”
柳桢喉咙嗤笑了一声,并没有转头,“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将攥在手里的手帕递给她,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接过了。
可她并没有用来拭泪,只是轻飘飘地将它扔在了地上。
——落地了。
撞上了灰。
笑?去他的伪笑!
这是范煜第一次见到这样表情的她,眉眼没有一丝笑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过只持续了一会,很快又挂上了漫不经心的笑。
皮笑肉不笑,这是他对她的评价。
“走了。”
她拂开他,走了回去,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似乎他们再也不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