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独孤泠鸢

146、第 146 章：踩影子

　　晚上叶映回来的时候，桑柔和孟明瑾坐在沙发上看动漫。

　　叶映站在两人身后许久，两人注意力全部放在动漫上，聚精会神。叶映失笑，她缓步走过去，坐到沙发上。

　　桑柔余光看见她，猛地转过头看她，眼前一亮，欣喜若狂：“妈妈回来了？”

　　叶映微微点头，又问：“看什么呢？”

　　桑柔说：“动漫，日本那边的一个动漫。”

　　叶映：“很好看吗？”

　　孟明瑾说：“好看的。”
　　桑柔笑着说：“我也觉得。”

　　叶映轻轻一笑，陪他们看了一会。动漫结束之后，她忽然跟桑柔说：“过几天带你去见个人。”

　　桑柔一愣，问：“妈妈的朋友吗？”

　　叶映说：“不是，是血亲。”

　　桑柔微微诧异：“妈妈还有兄弟姐妹？”

　　叶映眼里带着一丝柔和，解释说：“有个姐姐。”

　　桑柔笑了笑，开心地问：“是姨母啊？那妈妈什么时候带我去看？”

　　叶映睫毛轻颤，说：“过几天。”

　　叶映起身，说：“早点睡，我去洗澡了。”

　　叶映回到自己房间里，洗完澡之后，她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箱子。
　　她打开箱子，从箱子里一样一样东西拿出来，双手轻轻抚摸着旧物，一一摆好。每一样东西都能细数到每一个瞬间，回忆里残留的感受还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抽出。

　　＊
　　2023.4.2，晚。

　　四人走在校园大道上的台阶上。道路两旁种着一排树，两棵树之间放了一盏路灯，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射，明明暗暗的。

　　顾轻舟挽着桑柔的手，两人的两道影子交叉，一道朝前，一道朝后，影子的深浅不一。

　　苏念喊了一声：“桑柔。”

　　桑柔回头看。顾轻舟向前一步，一脸茫然地回头。苏念和姜烟离得不近不远。

　　苏念问：“你们俩要吃夜宵吗？”

　　桑柔说：“我不饿，不太想吃。”

　　顾轻舟：“嗯？我也不饿。”

　　苏念看了姜烟一眼，说：“那我跟姜烟去买夜宵，你们先回宿舍。”
　　两人在后面交谈的时候，姜烟忽然说自己饿了，苏念忽然也想吃点东西。

　　桑柔点了点头。

　　顾轻舟：“好。”

　　苏念和姜烟往食堂的方向走。顾轻舟和桑柔看着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回过神来。

　　顾轻舟站着不动，桑柔喊了两声。

　　顾轻舟忽然动了，她噌噌快步走了两步，一脚踩在桑柔的影子上。
　　顾轻舟笑容满面地看着她，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说：“踩到你了。”

　　桑柔低头看着顾轻舟的位置，她的影子原本是在地上的，但是顾轻舟往哪一站，她的影子就印在她身上。

　　桑柔疑惑：“啊？”

　　顾轻舟说：“嘻嘻，你刚刚踩我的影子了，我现在踩回来，公平公正。”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女声：“顾轻舟，你幼不幼稚！”

　　桑柔看过去，发现是不认识的女生。顾轻舟的朋友很多，她也没觉得奇怪。

　　顾轻舟仰着头说：“我怎么就幼稚了？”

　　女生翻了一个白眼，说：“踩影子，这都八百年前小孩子的戏码了，你现在都多大了，还玩呢？幼不幼稚啊。”

　　顾轻舟哼哼说：“你少管，我又不踩你的影子。”

　　女生转头对着桑柔说：“你别惯着她，看她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贼兮兮的。”

　　“你凭什么管我？”顾轻舟立马跑过来，挽住桑柔的手，她对着桑柔说，“你别听她的。”
　　桑柔轻轻嗯了一声。

　　顾轻舟一脸得意地跟女生说：“她不听你的。”

　　女生留下一句“幼稚鬼”就拉着旁边的朋友走了。

　　女生走后，顾轻舟对着桑柔说：“啊啊啊，桑桑，你怎么怎么好啊。”

　　桑柔一脸茫然：“啊？”
　　顾轻舟摇动着桑柔的手臂，高兴地说：“你刚刚向着我了。”

　　桑柔一顿，问：“不应该吗？”

　　“应该的应该的。”顾轻舟顿了顿，又说，“她是我在书画社认识的一个女生，她也是学理的，不过她是物化地组合。我们两人都有点沙雕，又有共同的兴趣，后面就熟起来了。”
　　桑柔点了点头。

　　“你皮肤真好，”顾轻舟伸出手捏了捏桑柔的脸，她又咧嘴笑，继续说，“你不知道，要是林若和胡蝶，她两个只会骂我蠢。你是头一个这么向着我的人。”

　　桑柔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顾轻舟笑嘻嘻：“我们打闹习惯了嘛，经常都是反着来，生怕碰不到对方底线。她们喜欢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你就不一样了，你老是附和我。”

　　桑柔说：“因为想让你更开心一点。”

　　顾轻舟笑容更盛了，她把头靠在桑柔的肩膀上，说：“嗯嗯嗯，我最喜欢你啦。”
　　桑柔笑了笑。

　　＊
　　2023.4.3，下午放清明假。

　　顾轻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姜烟：“烟烟，你抢到高铁票了吗？”

　　姜烟说：“没有，早就卖完了。”
　　顾轻舟问：“那你怎么回去？”

　　姜烟说：“我一会坐车去汽车站。”
　　顾轻舟一顿：“坐大巴啊？那会不会很晚才到家？”
　　姜烟说：“坐大巴两个多小时，我到家差不多九点了。我估计也回不了老家，我打算去跟我朋友住一晚。”

　　“那行，你到家记得发消息给我们报平安。”顾轻舟拎起书包，跟她们告别，“我走了，拜拜。”

　　桑柔还在写假期的物理试卷。

　　姜烟临走的时候，问：“桑桑，念念，你们还不走吗？”
　　苏念说：“不急。”

　　桑柔抬头看她，笑说：“我写完这个就回家了。”

　　姜烟：“那我先走了。拜拜。”

　　桑柔写完起身的时候，教室里还有她、苏念、陆垣三个人。教室的灯关了几盏，只有她们三个头上的灯亮着。

　　教室里很安静，楼下时不时传来行李箱拖动的声音。桑柔轻手轻脚来到苏念旁边，看见她在写数学题，她顿了顿，轻声问：“你还不走吗？”

　　苏念抬起头看她，摇头：“不急，明天下午的飞机。”
　　桑柔说：“那我先回家了。”

　　桑柔走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还是弄出了一点声音。
　　陆垣抬头看了一眼，表情淡然，又低头继续看书。

　　……

　　桑柔回到家的时候，叶映临时有事，通知她不能带她去看姨母了。
　　桑柔有些遗憾。但还是告诉叶映注意身体。

　　晚间的时候，秦丽给她打了个电话。

　　秦丽问：“桑桑，我听阿霄说，小映要带你去看她姐姐？”
　　桑柔说：“嗯，前几天妈妈说的，但是妈妈今天临时有事去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啊，”秦丽的声音拉长，她笑了笑，又说，“那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你外公外婆吧？”

　　桑柔说：“好。”

　　＊
　　2023.4.5，清明节。

　　秦霄陪着秦丽一起出门，半路上，他们接了桑柔，三人一起去花店买花。

　　三人站在墓前，把花放下。

　　秦丽让秦霄跪下，秦霄乖乖照做。秦丽说：“阿霄，我刚怀上你那一年，叶伯父说过，他觉得你日后肯定有大出息。”

　　她小时候父母双亡，辗转好几个亲戚家住，寄人篱下，成绩一直很好，但是大一那年被迫退学谋生，后来遇人不淑，被三，又未婚先孕。突如其来的困境，让她感到不安。她不想打掉这个世界上和她有着血脉相连的孩子，一心想生下来。

　　她跟叶映的姐姐叶冉高中时候是闺中密友。最无助的那会，她去叶家借宿过几晚，临走的时候，叶父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厚厚的一个红包，里面有三千块钱。这笔数额在当时并不少。
　　叶父说：“这孩子，或许是来报恩的，可能将来会有大出息。”

　　父母大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身边的人都劝她打掉这个孩子，叶父却支持她。

　　秦丽一只手摸在自己的肚子上，疑惑地问：“伯父不觉得我太过固执吗？”
　　叶父说：“想生就生，生完回去读书。”

　　秦丽语塞。她没说自己家里的情况。

　　后来不到三个月，叶父恶疾突发离世。

　　桑柔问：“外公是因病去世的？”

　　秦丽点了点头：“嗯。”

　　桑柔看着照片上的叶父，问：“妈妈一定很难过吧？”

　　秦丽说：“丧礼上没见过她掉过眼泪，但是丧礼结束之后，她一个人去夜爬了青风山。小映是个很倔的人，估计也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哭的样子。”

　　桑柔垂了垂眸，跪了下来。她跪了三个响头。
　　她设想不出来叶映崩溃大哭的样子。但她知道，叶映一定很难过。

　　桑柔说：“妈妈是个心软的人。”

　　秦丽说：“她只对内心软。”
　　叶映如果真的是一个心软的人，盛越走不到今天。

　　秦丽弯下腰，摸了摸桑柔的脑袋，她又说：“桑桑，她很爱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耐心的一面。”

　　说叶映倔也好，说叶映是刺头也好。但没有任何人能否认叶映对桑柔的爱。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则为之计深远，为之蓄积，为之师范。看桑柔如今的样子，就可以看的出来，叶映做的很好。

　　桑柔说：“我知道。”

　　秦霄没有插话。他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他抬头看着叶父的照片，是一张经典的黑白照，照片上的叶父看上去也才三十多出头。这么一看眉眼，叶映倒有几分像他，但桑柔却又不太像他。

　　三人离开之后，秦丽又折回一趟墓园，手里捧着一束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