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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第七章
      秦桑走进去,白色的运动鞋踩上潮湿的青苔,印下一块块墨绿色的泥泞。
      走出那条小路,入眼的,是两栋老旧的居民楼,爬山虎顺着墙,蔓了一大片,远远看去,仿佛是一潭深绿色的水。
      两栋居民楼呈对角而立,中间空旷的地上,有一栋小屋,亮着暖融融的灯光,屋外的石板上,用白色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卖部”三个字,像是怕人看不清,石板的四周,还围了一圈小灯。
      秦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草丛中,传来物体滑动的声音,那声音不大,落在耳中,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蛇,身子比起其他的蛇,圆上一圈,它半没在草丛中,抬起小半个身子,与秦桑相对。
      从小就是这样,不管在哪里,她总能吸引一些蛇虫一类的动物到身边来,小时候和朋友去爬宠店参观,那里的蛇一看到她就特别兴奋,柔韧的身子扭开扭去,有的甚至会用头部撞击玻璃箱,哪怕撞出血来也不肯停下,秦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也解释不出来。
      月自远方云层升起,冷清的月光透过薄云洒在地上,月华笼罩之下,秦桑静静地与那条蛇对视,很快,她移开目光,向前方走去,蛇也不怕人,吐了口血红的信子,也跟了上去,腹部贴着粗糙的地面,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居民楼的前面,是个小广场,月亮被云遮住,风从树枝间穿梭,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坐落在广场正中。
      凤栖梧桐,梧桐树有镇宅挡煞的寓意,面前这棵树,枝繁叶茂,有参天之势,恐怕得有上百年的树龄。
      两栋居民楼都有五层,因为年代已久,所以深蓝色的窗户玻璃外,还挂着铁锈斑斑的防护栏,一楼的两户人家,窗台上还摆着几个盆栽,陶瓷花盆上还描着兰花的图样。
      不远处小卖部的灯灭了,一个穿着灰色体恤衫的少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走出来,用钥匙锁上了门,他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渗着阴色,转头的时候,看到了秦桑,他停下动作,取出嘴里的棒棒糖,问:“你是要买东西吗?”
      “啊……不是……”秦桑回答他。
      少年听后,点了点头,随即从牛仔裤的裤兜里取出一块面包,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台阶上,撕开包装袋,咬了起来。
      那条雪白的蛇就躲在他们不远处的草丛里,它想挨秦桑近一些,可是又怕人,只好把自己藏在一处草丛中。
      少年咬了口面包,看了秦桑一眼:“找人吗?”
      “不是,散步散到这里了。”秦桑打量了眼四周,周围除了她和少年两个人以外,再没别的什么人了,于是,她装作不经意,问道,“这地方好安静,怎么没人下来乘凉?”
      少年咬面包的动作一顿,道:“家里有空调,自然没什么人会下来。”他低着头,露出后脑勺处的一颗痣。
      “嘎吱——”自行车零件松动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的女生走了进来,她好奇地看了秦桑一眼,然后把车停在居民楼的一侧,支好车,取下车筐里的红色书包,向咬面包的少年走去。
      “航哥,店里还有蒜蓉酱吗?”
      少年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女生,嘴里道:“小瑜,刘煜涛呢?”
      听到“刘煜涛”三个字时,秦桑眼睛瞪大,揣在兜里的手捏紧了手机屏幕,恰好手机这时候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她拿出来一看,随后,将手机放回口袋,看向吃着面包的少年:“你是光明中学高二六班刘煜涛的家属吗?”
      少年看她这副架势,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站起身,拍拍衣服:“他是我弟弟……怎么了吗?”
      金瑜此时恰好拿完东西,听到秦桑这么问,也停下脚步。
      秦桑从风衣内侧口袋中,掏出工作证,打开,露出有信息的一面,将它送到酒红色头发的少年面前:“国安部特殊事物管理局B市管理局,一组组员秦桑,是我。”她介绍完之后,收回工作证,“你弟弟已身亡,局里检查人员刚对他做完特殊检查,请你前去做一下调查登记,顺便领回他的骨骼。”
      她说的是“骨骼”,刘煜航没吃完的半块面包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地喃喃:“怎么……怎么可能?”他一下口气笃定,“你在说谎!你你你……你刚刚还说,你是散步……散步才来的。”
      秦桑冷静地看着他一点点地陷入癫狂,信不信由他,反正她通知到了,一会儿局里派车来接,见到尸骨,不信也会信。
      “不可能!”刘煜航大喊一声。
      就在这时,一栋居民楼的三楼上,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秦桑抬腿跑进楼门,一步迈四个台阶,右手紧抓楼梯扶手,抬腿一跃,跳到另外一侧的楼梯上,脚步稳当,速度也很快,声音来源于三楼,她走上去之后,正好看到一个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的女人,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肩背上,脸上是惊恐不安,那户人家的防盗门开着,秦桑过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一具骸骨,同样,骨头发黑,一大滩暗红色粘液在地上慢慢流淌着,散发着血腥味儿。
      那女人吓得腿都软了,踉跄着几步,靠上墙壁。
      秦桑拿出手机,对着那滩粘液和那个偏小一些的骷髅头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给局里打电话。
      挂断电话,秦桑抬腿走进去,空气中的腐臭气息染进她的鼻腔,秦桑闭上眼睛再一次回想起那夜的那场幻觉。
      “离那滩脏东西远些,那可是焚尸蛊留下来的。”泉水般甘冽的声音,落入耳中,如同笔上浓墨,在宣纸上洇开。
      一刹那的情动,宛如散于空中的一缕烟痕,无声无息,秦桑转过身,正好看到烈知寻,流云长发被束在脑后,纤长羽睫扑朔。
      头部的痛感在这一刻分外清晰。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烈知寻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抬腿走了进去,深蓝色的牛仔裤更显得她的腿修长笔直。
      这人身上总有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可是往人面前一站,又能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进入屋子,烈知寻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个骷髅头,接着起身,回过头,伸出食指,指着裹着浴巾的女人轻轻一划,那女人像是被操纵了一样,“唰”地站起身来,烈知寻又勾了一下手指,女人如同提线木偶,直接飞到她和秦桑面前。
      “他是怎么回事?”她问。
      国安部特殊事物管理局可以说的上人尽皆知,女人虽说害怕,却也还能磕磕巴巴说出个大概。
      大致情况就是女人去洗澡,洗到一半,发现沐浴露没有了,叫丈夫给她拿一瓶新的来,可是叫了许多次,丈夫一直没有回答她,她忍不住裹上浴巾,走出来看,结果一出浴室,看到的,就是这副惨状。
      “明明……明明我进浴室前还没事……”女人一边说一边哭。
      “叮铃铃!”秦桑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从兜里捞出手机,滑动接听键。
      张孟言急切的声音传过来:“你现在还在案发现场吗?”
      “在。”
      “你身边现在是不是有个金色眼睛的女人?”
      秦桑下意识看向烈知寻的眼睛,漆黑明澈,她刚要说没有,烈知寻就在她的注视之下,漆黑眼眸一点点变成金色,金黄的纹络和符文,在她冷白色的皮肤上,流水一样,逐渐地流淌蔓延开,脸侧上的纹路染出山的轮廓,她的眼上也有,金色的线条流畅华贵,符文贴上她如柔荑的素手,直到她嫩笋似的指尖处结束。
      这整个过程给秦桑看呆了,直到张孟言在她耳边催促,她才回过神来。
      “是,是有这么个人。”
      “你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把一切交给她就行。”
      “什么?”
      张孟言在电话那头,似乎很是无奈:“那女的是柳超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师祖,之前从柳超他们家祖坟跑出去的,就是她,你能明白吗?非人类大佬儿一个,你这个脆弱的小可怜可以回去休息了。”
      秦桑被这一连串的“爷爷”给说得有些愣了,她举着手机看着烈知寻,颤巍巍道:“姐姐,你是……”
      烈知寻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取出手机,食指敲了敲手机外壳:“元羽澜已经给柳超打完电话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秦桑看着她,随后到:“那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头部的痛感一阵阵的,十分不舒服,可能今天一天真的累到了,脑袋不仅发胀,还有些晕。
      烈知寻点点头,收起手机,再度跨进屋内,秦桑在她背后叫住她:“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背影顿了一下,接着嗓音淡淡:“烈知寻。烈火的烈,求知的知,寻觅的寻。”
      烈知寻,原来她叫烈知寻,原来还有人姓烈……
      秦桑突然有些开心,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于是道:“姐姐,我叫秦桑,秦朝的秦,桑树的桑。”
      她的声音轻柔,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和一种并不明显的依赖羞涩。
      烈知寻只是简单地“嗯”了一下,就再无别的什么。
      秦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身下楼。
      回家的时候,方一菲已经吃完饭,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边敷面膜,一边看古装偶像剧,某台播放的预告,声音调调很有特色,从秦桑上初中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声音,没变过。
      “你回来了。”方一菲手拿遥控器,腿搭在茶几上,十个脚趾头圆润饱满,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嗯。”
      “孟言说你还没有吃晚饭,我给你带了一大盒寿司,刚加热完,就在微波炉旁边呢,你小心些。”
      “谢谢菲菲姐。”秦桑脱掉风衣,转身走进厨房,拿起了那盒寿司来到客厅,打开盒盖,随手取了个蟹肉寿司送进嘴里,“你吃不吃?”
      “我吃过了。”方一菲回答她。
      电视机上,正播放着男女主初次相见,女主对男主一见钟情的桥段,慢速度的对视和转身,天空中飘起淡粉色花瓣,秦桑终于忍不住“噗嗤”地轻笑一声。
      她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开始失焦,下雨时,递给她伞的那双手,以及今天晚上,那对金色的眸子。那双眼眸和她梦境里的,一模一样。
      矜傲华贵,让人着迷。
      怪不得雨下得那么大都不怕被浇,原来她不是人。
      “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方一菲看着秦桑嘴角那抹笑容,问道。
      “没什么,今天遇见了个让我心情特别好的人,即使她有些冷漠。”秦桑收拾好吃完的垃圾,站起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她太难受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穿着衣服趴在床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幕,她也没有那么困,只是,那个女人的面容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烈、知、寻。”她轻声自语,“要是再温柔一点,就好了。”
      那天晚上,秦桑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的身体不断下坠,似乎是要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山谷,她流着泪水无措挣扎,这时,一条黑色的巨龙自深渊之底而来,直往上走,就这样稳稳当当地托住了她,秦桑眼角泪水未干,坐在龙背上,用手轻轻抚摸它的背,感受着坚硬的龙鳞。
      梦外,她抱着空调被,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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