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 荒冢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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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顾学文的脸色愈加僵化，顾颜青也不想闹得不欢而散，软了态度。
“学文，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和蓝将军有所牵扯了！”顾颜青长长一声叹息，目光凝重“你以为我猜不到？以你的小心谨慎，会明知皇上的禁令却一意孤行么？蓝将军太过嚣张跋扈，皇上早已心生不满，杯酒释兵权也是早晚的事。你是个明白人，尽快与他划清界限才能保全自己。”
“颜青，你不要说了。”顾学文站了起来，面上虽已没了怒气，却也是少有的严肃，“你说的我都懂，都明白。可是蓝玉他……他对于我来说是……”顾学文握紧双拳，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决心，“总之，我绝对不会弃他于不顾的！倘若真有一天皇上要罢他兵权，有我在他身边，他还不至于孤立无援……颜青，这是我的选择。”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在拿你的仕途开玩笑！”
“好了好了，二哥。”顾颜盈扯扯顾颜青的衣袖，略带歉意地看向顾学文，“表哥，你也别怪二哥说话太重，他也是担心你。”
“我明白的。”顾学文脸色缓和下来，会意一笑，揶揄道，“你们兄妹俩我还不知道么？一个固执己见，一个鲁莽任性，我看能受得了你们的也就只有颜若了！对了，颜若有消息了吗？”
“大哥他……”顾颜盈闷闷地开口。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片刻，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二少爷，外面来了个乞丐说要见你。”
顾颜青略一思索：“他有拿着枚玉佩吗？”
“没有。”
“那就随便打发了，再不行就撵走！”顾顔盈似乎见多了这种事，很是厌烦。
“是。”
“等等！我去看看。”顾颜青起身，快步走向门外，不出几步又回身看向顾学文。
“你随意，我坐一会儿也要走了。”顾学文忙说道。
顾颜青颔首，走出大厅，屋外天色昏暗，阴霾笼罩，空气中满是风雨欲来的潮气。顾颜青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咳嗽几声，有片刻的眩晕。远远的，便看见门外几个家丁团围着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住手！”
顾颜青大喝，走近查看，眉峰又是一蹙，蹲坐在地上抱住脑袋缩成一团的正是大半个月不见的杜言奴。
也怪不得会被当成乞丐了，杜言奴满身的泥尘，衣服领口袖口裤脚都被扯裂，嘴角一片淤青，应是方才被打伤的，浑身上下也就那双贼晶亮的铜钱似的眼睛能让人认出来。这回倒是学乖了，没有贴上那两撇别扭的小胡子。
杜言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蹲着，落在身上的拳脚突然停住，一大片阴影笼罩过来，头顶上方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顾颜青大步走上前，拉起杜言奴，握着的手腕细瘦地可怕，眼前的人瘦的似乎就剩个骨架子，不需多少力气就把人拉了起来。顾颜青双眉又紧了几分，莫名地感觉心浮气躁。
杜言奴习惯性地堆起笑容，扯到伤处不免龇牙咧嘴一番。
“爷，没钱还能混成这样已是不错的了。”
“没钱？”
顾颜青怀疑地打量着杜言奴，若没记错，他可是给了他不少定金的。可杜言奴只是一脸痞笑，似乎想就这么蒙混过关。
“罢了……”顾颜青叹了口气，“我问你，给你的玉佩呢？”不出示玉佩就想见他，活该被打！
“玉、玉佩？”杜言奴笑得有些干涩，“玉佩……不小心给弄丢了。”
顾颜青一挑眉：“丢了？不是卖了、当了？”
“没没没！小的可不敢拿爷的东西换钱啊！”
将信将疑地冷哼了一声，顾颜青看着杜言奴嘴角的青紫，很是碍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
杜言奴还以为这阎罗似的顾少爷是为了玉佩丢失的事要教训他，刚又被这顾府的人打了一顿，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地瑟缩着向后挪了一步，可这一退完全把顾颜青压抑的烦躁给激发出来了。
顾颜青冷了脸，一把抓住杜言奴的肩膀将人拉向自己，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嘴角的淤青处揉了又揉，抹了又抹，像是想要将这碍眼的青紫色抹掉，着迷了般。
这一方顾大少爷似乎十分享受指下的触感和对方的反应，另一方被禁锢住动弹不得的人儿可就叫苦连天。
“爷、爷爷爷爷！小的知、知错了！”
杜言奴歪着嘴，疼得眼泪直掉。他毫不怀疑这位顾少爷戏弄他的意思绝对比教训他的意思来得多！尤其在看见顾颜青向上弯起的嘴角时更加确定了。
“哟！这是谁在喊爷爷呢？是不是也要喊我一声奶奶呀？”
杜言奴从没对顾大小姐的出现如此感激涕零。
顾颜盈将学文表哥从后门送走后，便赶到她二哥这儿，只听见带着哭腔的惨叫声，顾颜青背对着她，修长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这一发话，两人立刻分开，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杜言奴捂着嘴角，眼泪汪汪，再加上一身狼狈，看起来竟然楚楚可怜？视线慌慌张张地在她与她二哥之间徘徊，而她二哥倒显得很平静，只是方才一刹那甩手背向身后的动作有点可疑。 不过顾颜盈的注意力不在于此——杜言奴出现就等于她大哥找到了！
“顾颜若呢？”顾颜盈双臂环胸，开门见山。
“小的确实找到了顾颜若，只不过……”
“不过什么？”
“……爷和小姐还是跟小的走一趟吧……”
杜言奴小心翼翼地瞥向顾颜青，不料这不能惹的主儿一直注视着他，目光和人一样清清冷冷的，打成结似的眉头从未解开过，杜言奴慌忙移开视线。
顾颜青思量了片刻：“走吧，带路。”
这一趟路程压抑、沉默，像头顶上这片阴沉的天空一样。杜言奴苦着张脸走在前面，顾家兄妹俩跟在他身后，他感觉自己像个囚犯似的被身后这两个主儿押解着，本来就故意驼着的背被这气氛压得更弯了。
三人一语不发地赶路，因为天色不佳，似乎骤雨降至，路上行人并不多。顾颜青看这方向越来越偏僻，巷子深深地延展着，曲曲折折似乎没有尽头；湿漉漉的青石板间疯狂地占满了青苔，惨绿的一片，像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了。爬山虎的枯藤挤满了小巷两壁砖石间的每个空隙，发白的是霉菌斑。
——大哥会住在这种地方？
正在疑惑间，他们已经到了。
杜言奴停在一户人家前，回头看向兄妹俩：“就是这儿。”
顾颜青抬头，这种荒凉之地的宅子也不会有多少人气，眼前的门扉半掩着，红漆剥落露出斑斑点点的铜锈，门口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碎石砖瓦，断成两截的匾额上金漆字早已模糊不清，青苔枯藤和霉斑也一样侵蚀到了这里，甚至像是得到了养分般更加疯狂地攀附在整片宅子上。
“顾颜若就住在这里？”问话中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杜言奴反常地没有回应，只是走上前推开大门，‘吱呀’一声，门内的一切像是封禁了太久，终于重见天日了般，顾颜青和顾颜盈随着杜言奴走了进去，窄窄的小院里只有一口天井，和天井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顾颜青一眼便发现了这个突兀的人。周围环境如此荒凉，有人居住实在怪异，何况……还是个残疾的人。
“你们找谁？”轮椅上的少年看向闯入的三人，淡然以待，整个人似乎焕发着温暖的气息，温润如玉。
“我们找顾颜若。”
“颜若？”轮椅少年似乎为难般柳眉微蹙，但很快释然了，叹息一声，转动轮椅前往院落另一头，“你们随我来吧。”
这一回并未走太久，四人穿过院子，从宅子后门出来，便看见一处荒草丛生的斜坡，轮椅少年指向漫坡杂草间露出的灰白墓碑一角。
“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看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 荒冢人（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