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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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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完,廖成亮对沈飞的厌恶是只增不减。这种厌恶和最初的单纯不喜还有点不一样,因为撇开三观,沈飞并不是个惹人厌恶的人。可正因此,廖成亮更有种矛盾的烦躁感。幸好他们只合作一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要不然廖成亮真怕哪天忍不住当面骂人。
和不喜欢的人住在一块儿,再有趣的娱乐项目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廖成亮第二天便和夏安东知会了一声,拖着行李走了。
恰好大姐家有个家庭聚会。
廖成亮过去时,大姐顶着孕肚在厨房忙活着。
靠着门框抱胸看了她一会儿,廖成亮忽然想到网络上一句应景的话,“婚姻到底带给女人什么?怀孕了还要受这份累。你也是,二姐也是。她好不容易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往另一个坑里跳。”
大姐边洗菜边回头瞪他,“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活了三十几年一个心动的人都没遇到,连爱情的味儿都没闻过,你个单身狗。弄不好等你真遇到喜欢的人,别说婚姻的坟墓你会往里跳,就是刀山火海你也义无反顾。”
廖成亮哈哈笑了两声,“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要什么爱情?”
大姐甩甩青菜上的水,冷笑一声说:“那好,现在请你打开窗,对着外面的江景大声地喊出你的心声——我不需要爱情,我不需要被爱,我喜欢一个人,就让我永远一个人活吧。”
廖成亮轻咳一声,有些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别废话了,去接你姐夫,钥匙在门边架子上,他今天没开车。”
廖成亮只好乖巧地说:“好。”
廖家的女儿似乎是对医生职业有什么执念。大姐二姐嫁的全都是医生,大姐夫是位心理医生,前二姐夫是牙医,现在的准二姐夫则是位外科医生。要不是自己从小和她倆一起长大,他甚至要怀疑她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怎么熟练地驾着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廖成亮才把车开到了大姐夫工作室。
停了车,正打算往里走,却眼尖地注意到了一张他很不喜欢的熟面孔。
沈飞正被他姐夫送出门。
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沈飞难得露出这样毫无笑意的表情,眉头紧皱着。从台阶上走下来后踩到不平坦的石砖路,他边垂着头认真听心理医生的话,边用脚尖沿着石转路的缝隙轻轻地画着线。
廖成亮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站到对方看不到的位置。
似乎说到了什么比较正经的事情,大姐夫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大姐夫亲自把人送上车,目送着车子驶远后,才离开停车场,走进工作室去。
目光还未从停车场出口方向收回视线的廖成亮深深地皱起眉头,脑子里已经是千回百转。过了会儿,他猛地转身,三两下蹦进姐夫工作室,越过前台,直接走进办公室里。
“呃,姐夫,刚才那个人……”廖成亮问完才反应过来对方中文不好。自己不会法语,就又用英文问了一遍。
姐夫正在整理桌上的东西,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见是他,先是笑了笑,然后问:“你们认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说:“但是没办法,我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客户的信息和隐私。”
“哦,不是,我看他像中国人,有点好奇。”廖成亮装作无所谓的说。他真后悔,刚才就应该自然点,悄悄地打听。但当时实在是太过震惊,姐夫是国内外很出名的精神科医生,价格不菲,虽然沈飞有个金主爸爸,可能不差钱,但是一般不严重的心理问题不会找到他姐夫这儿来,他姐夫也不接诊。
沈飞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那他的金主傅炎知道这事儿吗?
廖成亮越想越好奇,可惜他姐夫不愿泄露客户隐私,他不好问了。
今天天气很好,姐夫三点钟就下了班。到家时,院子里已经搭好了天幕帐篷,二姐和准二姐夫也过来了,正在帮大姐端菜和支烧烤架,两家的孩子则在边上打排球。
准二姐夫其实是个华人,但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中文说得并不好。廖成亮之前只在视频是和他见过几次,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见面。他走到正在摆炭火的准二姐夫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呼。
两个人用彼此都觉得对方蹩脚的法文夹杂着中文尴尬不失礼貌地聊了会儿天,幸好他们都对越野车有些兴趣,围绕这个话题聊了半个小时也算是熟了。
吃饭的时候,廖成亮还在想沈飞的事儿。忽然敏锐地听到对面两位医生的专业交流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八卦的信息,“他之前是位走秀的模特,就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基本已经告别T台了。因为走秀出现过手脚不听使唤的问题,还从台上摔下来过。所以现在很注重保养,基本不会让自己受累。我是个心理医生,对这方面不太懂,所以想帮他问问你。癫痫这类的病会反复发作吗?发作前一段时间内会有什么反应?”
“那他现在是有什么异常反应了吗?”准二姐夫问。
大姐夫说:“他说没有,暂时没有感觉到异常,但是比较担心。”
“癫痫发作确实突发性的很多,在这之前患者可能没有太大反应。但一般都是有诱因,心理上长期的紧张焦虑,压力大等。身体上的感冒发烧也很可能是诱因,你这位病人的病是先天性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后天造成的。”大姐夫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觉得反正现场也没有人认识自己那位病人,还是说了,“他的男朋友打了他,抓着他的头发撞墙。当时直接撞晕了,醒过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自理,在医院治疗了几个月才逐渐恢复。出院时他以为已经没有事儿了,两年后第一次突发癫痫,在医院做了检查,怀疑是两年前头部受伤引起的。”
两位医生专业地分析病情,“颅脑损伤确实是后天癫痫的一大成因,你说的反复发作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你又说他暂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要到医院面诊才知道具体情况,我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但我们医院有专家。”
“他应该不会在这边检查。在他们国家有专业的医生一直在看护照顾着他,过几天他应该就回国了。”
除两个医生以外,其他人听到的重点却不是病情,大姐把葡萄塞进嘴里,拧紧眉头问:“她男朋友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打女孩子。后来分手了吗?”
大姐夫转头看过来,“没,哦,他不是个女孩子,是个男孩子。”
大姐一愣,“男的,也不能动手呀,你劝他分手了没?”
大姐夫很是无奈,“这是别人的私事。”
廖成亮听到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姐夫说的人就是沈飞了,原来他和傅炎之间有那么多故事,这不由令廖成亮生出了许多好奇。
可能就是好奇心作祟,两天后沈飞给他打电话。廖成亮看着屏幕上本该无视的姓名,不受控制地接通了。
电话一接通,沈飞爽朗的声音就传过来,“哥,嘿,亮哥,早啊。您不是两位姐姐就住这儿吗?你对这附近一定熟,问你个事儿。您知不知道这边哪儿可以逛逛,买买礼物什么的?”
“买礼物?”廖成亮想了想,说了个地名,他之前带礼物回国就是去那儿买的,又说,“不过,那边地理位置有点复杂,可能不太好找。”
沈飞说:“没事儿,我随便逛逛,谢了啊,哥。”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呃,我正好也要买点东西。”廖成亮话一出口就后悔,恨不得甩自己一嘴巴子。
但沈飞已经欣喜地回应了,“那太好了,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廖成亮住的地方离那家著名酒店不算远,车子很快就过来了。
沈飞今天穿得非常随意,黑色的绸缎衬衫,有点像睡衣的款式,但也衬得他皮肤分外的白皙。他头发也没打理,侧边翘起来一块儿,整个人看起来惺忪慵懒。
见到廖成亮,他倚着车窗,笑呵呵地打招呼,“亮哥,早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廖成亮带他去的地方类似于国内的义乌商品市场,只是里面分了很多板块,有来自各个国家的特色商品。品类多样,低端的高端的混杂在一起。甚至,有些有市无价,从黑市上淘来的东西,也在这儿卖。
可能是中国制造的小商品在这边更受欢迎一点,外围的主要门店在国内比较常见,廖成亮就没有停留。
他领着沈飞一路往前走,一句话也不多说,但同时又在暗暗观察着对方。
沈飞是个很奇特的人,他明明是个模特,但走路时一点模特的架势都没有。反而拖着脚后跟,弯腰驼背,肩膀内扣,走一步晃一步,活像个二傻子。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哦,对,确实脑子有问题,还是精神和神经方面双层的问题。
况且,差点被人打死,还傻呵呵地跟着人家,不离不弃,脑子要是没问题的,也做不到呀。
走了很长一段,廖成亮才停下脚步,有点不耐烦地说:“好了,到了。这边几家门店都是卖泰式商品的,前面还有别的。这边东西很多,但是得花时间淘。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来这地方,要是你想买名牌包包名牌衣服,我就带你去另一条街上。”
沈飞忙说:“不不,就是要来这儿。”
不得不说,廖成亮虽然不喜欢沈飞,但对方对礼物的理念却是和自己完全一致的。
礼物这东西,不在贵重,在心意。
之前每次带礼物回国,他都会来这边挑选,这次二姐结婚,贵的衣服鞋子他已经备好了。但除了那些,他还是想再挑件有心意的礼物。
可话虽如此,再有心意,男人挑起礼物来也是很迅速的,廖成亮几乎是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再看沈飞。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凡是没见过的东西,他都一脸惊奇地盯着看半天,遇到热络点的老板,他就问这问那,从东西的名字,典故,材质,都问得明明白白,最后还会征得老板同意,拍张照片,甚至写上备忘。遇到不怎么热心的老板,他就自己慢慢看,然后偷偷的拍下来。
可是半天过去,东西看了很多,却什么都没有买。
估计也只有给金主挑礼物才这么用心了,廖成亮暗自咋舌。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两点,却还没有逛完。他们只好找了家店,准备吃点东西。
服务员才把菜上齐,沈飞的视频电话就响了起来。
沈飞把吃了一半的水果放回盘子,擦了嘴,又整了整衣服才接通电话。
廖成亮不屑一顾,心想: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原来男人也能这样。
果然,电话接通,金主爸爸傅炎有几分老成严肃的声音传了出来,他问:“怎么还在外面。不是早上就出门了吗?”
沈飞脸上露出小孩子被家长训斥后的无措表情,“一会儿就回去。”
傅炎又问:“现在几点?你在吃中饭?”
沈飞转头看看后面隔着几桌远的一对情侣,顾左右而言他,“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店的评分很高,如果好吃,下次我们一起来。”
傅炎无视了他的讨好,“马上回酒店。”
沈飞挠头,“可是,我东西还没买好。”
“那就不买了。”傅炎的命令毫无商量余地,“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吃完饭立刻回酒店。一个小时后,我再打给你,到时候别让我看到你还在外面晃。”
“欸……”沈飞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沈飞只好收起手机,自言自语,“一个小时,我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呀。”发现廖成亮看着自己,他抬头尴尬的笑笑。
廖成亮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说:“傅总……很在意你啊。”他心里可不这么想,只觉得傅炎控制欲强,且完全不尊重沈飞,把人当个宠物一样在看待。
但沈飞傻呵呵的,既没意识到廖成亮话里有话,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不被金主当人,反而有点害羞地说:“他管得比较多。”
廖成亮:“……”
“那,哥,今天我的东西就先不买了。感兴趣的我都拍了照片。回去我先翻一翻,等决定买些什么,我再自己过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亮哥。吃完饭,咱就回去吧,反正你的东西买好了。”
廖成亮淡淡地说:“好。”
果然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沈飞应该挺怕傅炎的。
一个小时后,傅炎果然打来了视频电话,这会儿他们正坐在回去的车里。沈飞这次居然有胆子把视频挂断了,并回了条语音,“在路上啦。”
傅炎又打了一次,他依然关闭了接通键,继续翻看相册。
这一路沈飞一直在翻看相册里今天拍的照片,一边翻还一边思索着什么。廖成亮心想:一份礼物而已,真的需要这么用心吗?
“不需要接一下吗?”
沈飞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廖成亮在说什么,“哦,没事儿。一会儿到酒店我再打回去。哥,你还是在先前上车的地方下是吗?”
廖成亮说:“再往前走几个路口就路边停车吧。我自己再叫辆车,省得你绕道。”
沈飞无所谓的摆手,“没事儿,没多远的。今天真是麻烦了,陪我逛了这么久,等回国了我再正儿八经地请你吃顿饭,今天这家味道一般。”
廖成亮暗暗咂嘴,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离傅炎说的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15分钟,作为一个控制欲强的主人,养的人藐视自己的权威,打电话被拒接,不知此时是什么反应。可是,身边的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承受得住主人的惩罚。
廖成亮心里这样想着,又慢慢放松下来,甚至不禁疑惑,刚才自己居然在为沈飞紧张,明明就该是看好戏的心态。
沈飞绕道送完廖成亮,回到酒店,又洗了澡换上睡衣,再给傅炎打电话,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傅炎皱着眉头问:“怎么这么晚?”
沈飞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放松地撩了撩还有一点潮湿的头发,“那地方本来就不近,回来得一个多小时,刚才一直在车上。”
“回来了就休息吧,昨天不是不太舒服,先把头发吹干点儿。”傅炎坐在书桌边,身后是一排实木书柜,他右肩上方的位置摆着一件老式摆钟,钟摆一晃一晃。
乍看过去,特别像有个神龛压在傅炎肩膀上,沈飞每次见到都觉得瘆得慌。
幸好傅炎不怎么回这个家。
但沈飞还是忍不住抱怨,“你回那地方干什么?”
“有点事儿,顺便到书房拿个东西,放心,不留宿。”
沈飞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个屋子里散发的陈腐和压抑的气息,令人头皮发麻,“那你拿了东西赶紧回家吧,临走之前我还买了莲雾塞在冰箱里,估计都烂了。”
沈飞本来还想跟傅炎调调情,说说私密话,可现在忽然变得兴致缺缺。他翻了个身侧躺,半张脸压在柔软的沙发里,手机则被他竖在了旁边的沙发靠背上,但依然对着他的脸,只是离得远点儿了,范围变得更大些,大半个身体都照了进去。
他眯了眯眼,“好想你啊。”
傅炎拿着手机走到窗户边上,嘴角微微地牵动了一下,然后问:“有多想?”
“很想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这都好几天了。”
楼下有几个工人在整理花园。傅东旭是个特别会享受的人,时不时就会叫人来打理园子里的植物。这些植物更新换代得很快,稍微衰败点或者看腻了都会被换掉。但园子中间有株海棠一直长得很好。明明那株海棠开的花是粉红色的,可在傅炎记忆里,海棠花都是像血一样红的。他以前做过噩梦,梦到园子里那株海棠底下埋了许多女人的尸体,她们大多赤裸着,或者穿着性感的睡衣。她们躯体交叠,像蛇一样缠绕。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她们集体看向同一方向,脸上露出妩媚的表情,可是很快表情僵硬,鲜红的血液缓缓从眼睛嘴巴鼻孔耳朵流出来,脸上的肉块唰唰地掉落,一张张美艳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傅炎闭了闭眼睛,转身倚着窗户站立,“到底有多想,我想看看。”
沈飞翻了个白眼问:“这能怎么看?”
傅炎笑笑说:“你把衣服脱掉我就能看见了。”傅炎平时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恶趣味的调情,但此刻站在这里却像是生出了叛逆的情绪,执拗地要沈飞把衣服全脱掉,然后摸自己。
沈飞意思性地扭捏了几下,照做了。最后还在沙发上翻了几个跟头,把傅炎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