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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面 ...

  •   谢青山将李鹿暗骂一顿,听见开门声立刻自然闭眼装睡。脚步声逐渐走近,谢青山眯开一只眼,瞧见是江远褚后索性一声不吭。

      江远褚半挑眉,将伤药放在桌上,说:“醒了就自己动手,装什么?”

      谢青山闻言也不挣扎,侧头睁着一双甚为无辜的眼看他:“师父冷酷无情,师兄也不闻不问,这日子哪有盼头,药拿走吧,我自己会死的。”

      江远褚本想说的话最终还是被憋了回去,怒意化作灼灼目光,烫得谢青山面上生疼。

      “暗狱的刑罚向来是冲着性命去的,那几棍子下去,不死也得残,你如今还能好好在这同我消沉抱怨,便可知师父在这其间使了多少力,”江远褚叹口气,愁绪渐上眉梢,“你此举得罪了北明侯,别说师父,就是整个暗八营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不想活,同你受累的人又该如何?”

      谢青山哪管得了别人,他现在可谓是腹背受敌,外有叶关春时刻不停的围剿,内有才结下梁子的北明侯,或许真的是该死了,否则老天怎么一刻也不让他消停。

      “所以呢,瞧着眼下风波已平,是查明刺客出处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追问,“霍佩佩呢?”

      江远褚面色顿时严峻起来:“你那日在水雾方宫随意编造的谎话诓得了他们骗不了我。你的确认识霍佩佩,但那日宴席之上所生事端也绝对在你的意料之外,你只是顺着形势所迫,救她于水火而已。”

      “该说什么好呢?”谢青山给江远褚在心底默默打了满分,“还得是师兄啊。”

      他并不打算瞒着,毕竟如果江远褚有意揭发,他早在那日就揭发立功了,不用等到现在息事宁人了再和他来面对面质问,看来这短时间内培养起来的同门情谊关键时候倒还挺坚不可摧的。

      “师兄是如何发现的?”

      江远褚似是被这直截了当的真诚震慑了,他轻易掩去瞳中讶色,说:“眼神。你当日瞧那姑娘的眼神,并不是初识时的好奇,反倒像是看见了故人。”

      “我瞧你也像是看见了故人。”谢青山支着手,眼神里还真透露着几分让人分不出真假的真诚。

      江远褚忍了忍,问:“霍佩佩是你什么人?”

      谢青山游刃有余:“你想她是我什么人?”

      江远褚知道对付谢青山这样的油条无赖要施以耐心,但从与他说第一句话起,江远褚的耐心便已经被消磨完了。

      “我不想再——”

      “朋友的外甥女。”谢青山见好就收,“如果你要问我的这位朋友是谁,我也会毫不隐瞒地告诉你。”

      江远褚半信半疑:“是谁?”

      “闵迁,”谢青山冷静地看他,“闵润知。”

      江远褚起初听到这名字时只觉陌生,并非因不认得而陌生,而是一种经年藏匿在往昔之河中的物件被人捞起时的片刻茫然。

      他在回神间低声默念着这个名字,瞳孔扫来的眼神虽不如方才审视时锋利,却依旧滚烫。

      “闵迁?牵枢府药王台的闵迁?”

      “正是此人,”闵迁药王转世的名声在外,自己的美人师兄激动些也理所当然,谢青山知道江远褚多疑,便同他悉心解释:“霍佩佩也算是闵迁九族以内的亲眷,有牵枢府保驾护航,暗八营就算掘地三尺,也不会发掘霍佩佩半点生身秘密。师兄啊,我这般有诚意,也不枉你替我瞒天过海,咱们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

      谢青山后面说的话江远褚半个字都没听见,他不会绝对相信谢青山所言,但涉及闵迁,他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闵迁和谢不争的关系最是要好,若霍佩佩真的是闵迁的外甥女,那自己无论如何要保霍佩佩安然无恙。

      “师兄?”谢青山唤了几声都没能将江远褚的神唤回来,他趴着又够不着人,只能扯了扯江远褚的腰带,“莫不是中邪了?”

      江远褚回过神,打了个颤说:“对了,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宫宴行刺案全系琴国细作所为,仵作在那女子的身上发现了琴国鬼信使的纹身图腾,你也算阴差阳错的救驾有功,皇上赏你,要你伤好后便转去御前伺候。”

      谢青山原本还乐呵着呢,听到皇帝要将他调去御前笑也不笑了,苦着张脸说:“这哪是赏我啊,我要的赏赐是真金白银温香软玉,不是换个地方当差。”

      “御前也好,皇上能一眼瞧见功过,也能一眼识破真假,你若能谨言慎行居安思危,来日升了军职,也不是没有机会怜香惜玉。”

      谢青山勾起唇角,在肘间笑得清俊明朗:“师兄关心我呢,但这世间再千载难逢的香玉,也比不上我面前这位小公子半分姿色。”

      “怎么就没打死你呢?”江远褚终究还是没忍住,饶是谢青山伤中再苍白脆弱楚楚可怜,江远褚也是一点怜悯都不再施舍了,“到底是师父心慈手软,若是换我来,必先斩草除根。”

      他故意压重了音,听得谢青山心头一颤。

      ……

      霍佩佩这些日子在暗狱过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她是这批歌姬中唯一一个由神武大人亲审的嫌犯,而权相宁才是这暗八营里真正的阎罗。

      她与权相宁对视的瞬间,周身仿佛被那幽深森然的双眸无尽掠夺,他的瞳孔如果是锋利的刃,那他不为所动的眼神便是杀人时的过堂风。

      “权某虽对凉州巫蛊之术不甚了解,但也略有耳闻,”权相宁坐得端正,此刻像是个只会抚琴作画的君子,“凉州的巫蛊之术重在女子养蛊,且绝大多数蛊虫都仅仅只是情蛊,情蛊发作,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但凡祖上有点家底,或者出身名门望族,所养出的蛊便不限于情蛊,对比情蛊来讲,更好操控,不易伤身,而且毒性强,就比如你养的这条蛊虫。”

      霍佩佩口渴,她搓掉了嘴唇上干裂的皮,低声喃喃:“还不甚了解略有耳闻,明明就知道不少,装什么装。”

      权相宁没理她,继续说:“但在调查的过程中倒是有了不一样的发现,你出身寻常,为何还能养出不同于情蛊的蛊虫?”

      “这是你自己想问我的问题吧。”

      她脸上沾了不少灰,额角处还不知何时给磕破了,肿着个浑圆的大包,说话时又难掩骄矜,样子甚是滑稽。

      权相宁即使被看破也不恼,还唤人给霍佩佩端了碗热水,他盯着霍佩佩喝下,说:“站在这个位置上,我从来不是我,你眼下答与不答都无关紧要,他们自会撬开你的嘴,侃侃而谈还是严刑逼问,姑娘自有定夺。”

      霍佩佩像是怕了,眼神在暗处闪躲着。狗入了暗狱都要挨两鞭子,她先前更是被那两指粗的马鞭吓怕了,好在她从小就野,皮糙肉厚经得住,不像那群纤纤白玉似的女人,一鞭子下去就被抽飞了半具身子。

      “你们还真是,”霍佩佩搓着手心冷汗,冷嘶道,“就会吓唬女人。”

      “眼观大庆,怕是只有两个地方不会区分男女之别,一个是南溏口的风月宴,另一个就是这里,”权相宁指着脚下,又略带深意看向了霍佩佩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而且,姑娘已经处在这样举步维艰的窘境中,怎么还能用吓唬这样的词麻痹自己,毕竟见血的事,姑娘又不是没受过。”

      狱里光线昏暗,仅那几根油烛扑朔朔地闪着些微弱的光,权相宁掩在黑暗下的半张脸也跟着若隐若现。

      霍佩佩仰起头:“我可以告诉这个仅你想知道的秘密,但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撒谎,要盯着我的眼睛说。”

      她语气一改先前的警惕,此刻不像是在狱中,反倒像是在田间地头,对面坐着的也不是什么暗八营神武,而是勤勤恳恳的邻家书生。

      霍佩佩突如其来的轻松让权相宁眉头渐渐沉了下去。双方对峙,一方的威慑力正在逐步消褪,这对权相宁而言无疑是猎人拿着把钝刀,极不称手。

      “侃侃而谈和恼羞成怒,我觉得你心里也自有定夺。”霍佩佩敲了敲桌子,在权相宁怒意渐涨前开了口。

      她的眼睛透着清澈的光,比这狱中的烛光还要明亮。权相宁顺势抬眼,目光依旧凶得可怕:“你要问什么?”

      “大人对凉州巫蛊之术了解颇深,莫不是凉州人?”

      权相宁盯着她双眼:“不是。”

      “那大人是哪里人?”

      “这是第二个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霍佩佩打了个哈欠,身子向后靠:“我的回答是,我拒绝回答。”

      权相宁目露杀意,“这么直接,是想死了?”

      “我就坐在这,你想怎么对我我都不介意,”霍佩佩笑得明媚,但却并不寻常,那人畜无害的稚气正在肉眼可见的消褪,“不过,权大人,在你发火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真相。凉州巫蛊术,情蛊是最拿不出手的,若是能将此术练就的出神入化,蛊虫便能与心脉融合,万物皆可用,神识如绦丝,瞳蛊,才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巫蛊术。”

      权相宁面色骤变,目光也在刹那间离开了那双魅惑的眸子,他虎口已经贴上了刀柄,此刻寒刃渐出,刀光映着他□□的下巴。

      “你扮猪吃虎,是为弑君,还是要置北明侯于不利之地?”

      霍佩佩抿唇摇头,像是在无声责怪:“我不为别人,我的目的,仅仅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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