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愉亦余

31、第三十一章

　　一年之后，冬至的那一天。

　　在南方某座小城的海边，沈莱和沈清澜一前一后地走着。沈莱戴着一顶帽檐宽大的帽子。帽子是刚才路过一家无名小店，沈清澜给她买的。

　　有螃蟹在柔软的沙子上爬行，沈莱盯着看了一小会儿，等回过神时，沈清澜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于是沈莱小跑着追上去，牵起沈清澜的手，佯装生气的样子：“你都不等等我的？”

　　沈清澜望着她：“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发觉我往前走了。”

　　“因为螃蟹，很可爱。”沈莱指了指那一只在沙子上晒太阳的小生物。

　　沈清澜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视线随着沈莱的指尖移去。

　　果然是一只很可爱的小螃蟹，但是似乎比不上眼前的人可爱，于是沈清澜又望向了沈莱。

　　每次只要沈清澜对自己笑，沈莱就有些招架不住。在神话故事中，与美杜莎对视是要付出代价的。

　　尽管不知道与沈清澜对视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沈莱还是认真地望着爱人的眼眸。

　　沈清澜为沈莱端正了一下脑袋上的帽子：“嗯，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但是我看他们都没有戴帽子的。”沈莱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堆沙子的路人。

　　“不必和别人一样。”沈莱意味深长地说着。

　　沈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不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

　　沈清澜牵着沈莱的手，两个人缓缓地走着。这样悠闲而漫长的日子，仿佛像上辈子才发生的一样。

　　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她们两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

　　首先是沈莱的。

　　电影《子母河》拍摄完之后在国外的电影节上映，获得了不小的反响。而沈莱也挣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她思虑再三，决定把这笔钱分为两部分：一笔捐给了一所大山里的女校；一笔捐给了反对家庭暴力的女性公益组织。

　　知识改变命运，但是性别和贫困往往是命运路上的两个拦路虎。有的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这样的机会。沈莱淋过雨，因此也想帮别人撑伞。

　　而且，如果沈盼还在，她也会希望自己这样做的吧。

　　沈莱永远都忘不了沈盼对自己说想成为律师时，眼里闪烁的光芒。

　　而沈清澜在知道沈莱的决定后，默不作声地在沈莱捐出去的那笔钱里添进去一笔不小的数额。

　　其次，《子母河》删减版在国内上映之后，虽说文艺片的票房向来不叫好，但是因着沈莱是白栩看中的缪斯，所以白栩下了十万分的功夫将沈莱拍出了一种独特的魅力，更别提沈莱还长了一张老天爷喂饭的脸。

　　于是在这个颜值决定一切的年代，沈莱很快就吸引了一堆粉丝。其中一个疯狂的男粉丝甚至追到了沈莱的学校，不停地骚扰沈莱，有一次险些酿出车祸，也是那一次把沈清澜吓得够呛。

　　于是她们不等两年之约了，在沈莱十九岁生日那一天，两个人正式确立了关系，因为她们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现下，她们能做的就是好好拥有每一刻的当下。

　　而从始至终沈莱就不曾想过踏入娱乐圈，因此拍完《子母河》后没多久就回归素人的生活。

　　一切彷如昙花一现，只是一场幻梦。

　　白栩问沈莱：“你不会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

　　“因为曾经名和利就那么显眼地摆在你眼前。”

　　“答应你的时候，我就从没想过那些，现在也是。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很好很好。”因为它让我觉得，好像还有一次机会，能让平行世界里的姐姐和自己永远在一起。

　　“不错，看来沈清澜这次终于有眼光了一会。对了下个月，我和老蔡在国外举行婚礼，你和你的沈老师一定要来啊。”

　　其次，随着沈清澜的事业蒸蒸日上，她身体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也出来了，前不久才做了一个场手术。沈莱问沈清澜：“金钱和健康，你选哪个？”

　　沈清澜当然想都没想就选了钱。

　　因为她吃过太多没钱的苦了，钱有多重要，她比谁都清楚。

　　于是沈莱生平第一次非常不“尊老爱幼”地捏了捏女朋友的脸颊道：“好，钱很重要。那我从现在起天天在校外打五份工好了。”这话显然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沈清澜很吃这一套，眉毛拧在一起：“不行，沈莱，你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你的学业。”

　　“那你再回答一遍刚才的那个问题？”

　　沈清澜无奈投降：“健康。”

　　“我下学期申请走读好不好？我现在也可以照顾你的。”

　　“好了，我答应你照顾好自己。”

　　“不许骗我。”

　　“不骗你。”

　　……

　　不过是情侣之间常有的对话而已。但因着眼前的人，哪怕只是一些日常的对话，日子也被涂抹上了鲜艳的色彩。

　　时间拉回眼前，海浪还在拍打着礁石，远处的夕阳好像要被海平面给吞没了一样。

　　沈莱摘下了帽子，唤了一声沈清澜的名字，沈清澜站定，神色温柔地望着沈莱，沈莱稍微踮了一下脚尖，将帽子戴在了沈清澜的头上。

　　好几年过去了，沈莱依然没有追赶上沈清澜的身高，或者说她追赶不上沈清澜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年龄、阅历之类的。但有一样东西，是沈莱能够追赶上的，那就是从相遇时与日俱增的爱意。

　　沈莱说：“你刚才说的不必和别人一样，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不必和别人一样吗？”

　　“我愿意。”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对么？”

　　“我爱你，沈莱。”

　　于是她们开始接吻，在海浪声中，在冬日的海滩边。

　　沈莱闭上双眼感受着爱人温柔细致的吻，她曾经以为天上的月亮是遥不可及的，于是选择沉默的当一棵树。

　　不曾想，有那么一天，树也会摘到那一轮属于自己的月亮。

　　远处的海浪还在拍打着礁石，但是她们都知道当爱来临的那一天，已经足够无惧一切的风浪。

　　而那只晒太阳的螃蟹已经爬到了她们的脚下，挥舞着钳子，正傻傻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