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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话 月阴晴时有圆缺 ...

  •   月容也走了以后,柳絮按住剧痛的手腕,半晌都不能动弹。许久过去,她怦怦直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柳絮不得不对流光与月容的所作所为忍气吞声。她回想着刚才流光手上的力道,可绝不是吓唬吓唬她这么简单……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边。
      就算刘苏属意的人真是流光,那他又为何,要将她一个柔弱少女当成仇人那般威吓驱赶?莫非他是心虚,他真的做了什么谋害刘苏的事情?
      迷乱的思绪里,面前的窗子被夜风拂开了一条缝隙。叮铃叮铃……清脆动听的铃铛声此起彼伏,蔓延开来。
      柳絮惊讶地抬起头,这才望见在窗棂的顶端,系着整排的猫眼石铃铛。色泽漆黑如夜,铃声婉转悠扬——与她在刘苏上锁的抽屉中所找到的那枚,如出一辙!
      这个惊人的发现再一次证明了,刘苏的心上人便是这“流光醉月”里的流光公子。虽然她不知道深居闺中的刘苏,是如何和会和这间曲艺馆的少东相识,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是不争的事实。刘苏是因为得不到流光的心,甚至是被他厌恶,一时想不开,才走向绝路的么?
      流光,那个冷漠哀凉的公子……柳絮的眼前又不由得浮现出那张俊美却冰凉的脸孔,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发冷。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刘苏也有勇气去爱吗?
      寂静的夜风仿佛吹醒了她的混乱,也让她意识到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如今是刘府的三小姐,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彻夜留在这种地方,传出去后便会有损清誉。可脑袋上又加之手腕上的疼痛,让她步履蹒跚而沉重。说起来今儿虽然追查到了不少事情,可付出的代价也实在是惨重,浑身的伤,该怎么向彭晏隐瞒过去?
      就在她想推开门的一瞬间,门却向着外边而开了。一个美艳的女子对着她微微笑道:“刘三小姐吧?是月容公子让我来的。门口有两个我们的护卫,一会儿让他们护送小姐回府去。”
      说罢她上下打量着刘苏,又露出耐人寻味的娇媚一笑,转身离开了。柳絮望着她的背影,觉得那笑里多少含着讥笑她的意思。
      她独自缓缓下了楼,穿过大堂向门口走去。流光醉月里到处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各式各样莺莺燕燕的女子,娇笑软语地,依偎在客人身边,向他们一杯一杯劝酒。也偶有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揽着姑娘就到楼上的厢房去。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间曲艺馆的柳絮,忽然之间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是她,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了。流光醉月……如此风雅的名字,到头来,不过依然是花楼一间!
      也难怪刚才那个风尘女子要取笑于她。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居然不惜名声来这烟花之地寻找心上人,被人拒绝了不算,还要生要死弄得人尽皆知。柳絮低着头匆匆穿行过那些令人厌恶的气息,两个高大的护卫已经在门口为她备好了马车。
      “三小姐,请。”护卫为她打开车门。
      马车乘着夜色一路飞奔出花街而去。行至半路,驾着车的护卫忽然听闻刘三小姐轻轻问道:“借问一声,你们‘流光醉月’里的姑娘,是只卖艺么?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一阵琴声,似乎也颇俱水准。”
      护卫赶紧答道:“回三小姐,认真说起来,流光醉月并不算是间花楼。它只是一个,收容天下可怜女子的地方罢了。来我们这里的姑娘,大多有一些不愿为别人所知的伤心事,来到这里,或养家糊口、或寻找安心角落,都是有的。卖艺还是卖身,皆是按照她们自己的意愿,流光和月容两位公子从未干涉过。他们只是买下了这个地方提供给她们,每月收取少量的租钱。姑娘们若是要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我们这里,很少有人会主动离开。”
      护卫的话语里,一口一个“我们这里”,有一股掩不住的自豪。柳絮淡淡地寻思着,流光醉月……也许非但不能称之为花楼,更有趣的是,它竟然让这些出来工作挣钱的人,对它有了“家”的感觉……这些,是流光和月容的初衷么?
      “三小姐,到了。”护卫毕恭毕敬地将她送到了刘府门口,便行礼告辞了。此时天色已经很晚,柳絮悄悄地溜到后门,想趁着夜黑风高溜回房间,却被管家撞个正着。
      “小姐回来了——”
      她拦不住管家的大声通报,绕过他径自向房间跑去,一进屋就反手闩上了门。气喘未定之际,她的房门却已被人拍响:“小姐,是奴婢,是冬绯啊!你快开开门,就奴婢一个人!”
      柳絮开了房门放冬绯进来,只见她泪眼汪汪的,“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都快急疯了,派了全府的下人都出去找……小姐,你的手怎么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嘘——”柳絮及时阻止了她凄厉的惊呼,“不想把老爷夫人都惊动的话,就别出声。冬绯,你快帮我把伤口清理清理,我估摸着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哦。”冬绯重重地点了点头。关键时刻,这丫头还算机灵。柳絮让她扯去了染血的纱布,露出手腕上疮痍的伤疤来。在流光大力的按压下,伤口还没结牢的痂又裂开了,血水在蜿蜒的疤痕上微微渗着,如果倾吐着一段凄苦而惨烈的哀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冬绯捧着小姐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看着眼泪又要掉落下来。
      “别哭,冬绯。”柳絮柔柔地说着,意味深长:“这么深的伤口,要彻底复原,总也要,反复几次的……你快替我包好它……”
      她话音未落,果然彭晏和刘福祥已经到了来:“苏儿,你到哪儿去了?快开门!”
      柳絮向冬绯使了个眼色,后者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手上迅速将小姐的手腕重新包扎好。待她将带血的污物都藏了起来,柳絮才站起身来开了门:
      “爹,年……”娘字在她舌尖打了个滚,就这么模糊不清地混过去了,“是女儿的错,女儿受不住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径自离开……”
      在怒气冲冲的彭晏发作之前,柳絮温温软软的道歉,像一阵夏雨浇灭了她的心火。
      是呵……她说,她受不住闲言碎语……在场的刘福祥和彭晏,都立刻联想到了刘苏的那件事,又想象她定然受了不少委屈,顿觉怒火收敛不少。
      “那,那也怪不得你……”彭晏转了语气,“是娘思虑不周,把你自个儿留在那里。怪你的兄弟们,我原以为他们会将你保护好的……”
      “傻女儿,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呢?爹上次同你说的话,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闲言碎语固然让人不好受,但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自个儿跑了出去,能让爹娘全家不为你担心吗?万一有歹人打你主意可就麻烦了!在外边没遇到什么事吧?”
      柳絮摇了摇头,脑袋依然在疼,提醒着她:还真有。
      柳絮低眉顺眼地被刘家夫妇教说了几句,接着表示自己累了,于是他们便让她早些休息。
      待到柳絮目送了他们离开又转身回房时,冬绯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小姐,刚才老爷夫人还在这里的时候,奴婢就一直想着……你该不会是,偷偷跑去找你那位心上人了刘公子了吧?”
      柳絮心下一惊,莫非冬绯知道些什么?刘公子……意指流光么?那她应该尚不知道流光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要自作聪明。”她假装嗔怪,可语气并不严厉,“前尘往事与我尽断了,以后再提,我打你手心。”
      冬绯知道小姐并非真的生气,便调皮地吐吐舌头,“奴婢知错。”
      是夜,柳絮在梦里又回到了过去。她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夫君,婆婆虽然蛮不讲理,但好在公公还算公道慈祥……
      在梦里,月华如水,将银色光芒淡洒。刘辰吟诗而她抚琴,夫唱妇随的感觉,温暖而陌生。倏地,她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们,那眼光冷漠哀凉,比地上的月光还要冷。
      就在那瞬间柳絮惊醒过来。宅子外头,隐约响起打更人的声音,三更天了。
      从虚幻的梦境中回归现实的黑暗,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围绕着她。无端端的,左手手腕上的伤口又疼痛起来,如小虫噬咬着,反复不休。
      又忆起梦境里的那一幕。夫唱妇随,仿佛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她曾经爱过那个男人,但也因为对他极度失望而深深怨责过,现在想起来时,竟然觉得能略为平静了。或者,这便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吧。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那道不肯罢休的伤口。忽然间她明白了,原来是她太过心急。
      今儿白天时,她还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彻底将刘辰放下。然伤口恢复尚且需要一段时间,心上的伤若想痊愈,又何尝不需要一个过程?何必这样快就忘了他。虽然不能再续前缘,她亦不愿刻意将他遗忘。
      一切因缘,早已在最初写定。伤口的疼痛,也让她想起了流光毫不留情的残忍。
      流光……他的身上藏着太多的谜团。他究竟是谁?这样一个外表出色的男人,缘何开着一间奇怪的花楼,究竟他是慈善济世,还是想冷眼笑看人间百态?最重要的是,他与刘苏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非要将刘苏这样恨之入骨呢?
      想着流光的事情,一团解不开的谜互相纠缠着,柳絮慢慢又在无尽的黑暗里模糊了意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话 月阴晴时有圆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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