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流苏》夜微阑

27、第二十七话 灵光一现巧心意

　　整理好心情，第二天一大早，柳絮便带着忻掌柜拜访了来自都城的贵客。
　　尽管拜帖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在他们进入客人落脚的客栈前，还是被细细审问了一番，才予以放行。柳絮在心中捏汗。幸好还不曾严厉到搜身的地步，否则她可就要打道回府，无功而返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见个客居然要动用这样的阵仗？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们见到了传说中，来自都城景天城的那一行贵客。
　　贵客，原本只是对客人的一种尊称。可柳絮觉得，这个词放在他们身上，真真是恰如其分。这些人不仅是衣着谈吐不凡，甚至一举一动都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息。与他们谈话时，总使人不得不保持小心谨慎的态度，生怕自己说得不好唐突了客人。
　　“关于向贵店订购绸缎的事，是因为我们的乔小姐看上了这里的云缎。所以这些事，还是要由她决断。”饶是气势不凡的这些男人们，依然要请一行中最年轻的小姐来做主。
　　那位周身绫罗的千金小姐一走出来，步步生风的模样，柳絮便觉得好生可爱。
　　“想不到本……本小姐定一批布料，居然有两位掌柜争相前来自荐。”
　　她的五官娇俏中带点英气，再加上神气活现的表情，分明是那种稚气未脱却要摆出大人的威风，令人忍俊不禁。
　　当然，这种想法得全然放在心中才行。柳絮轻咳一声：“小姐眼光独到。云缎乃我云州城特产，用上好的云丝所织就。云缎不仅手感柔软、表面光泽，夏天穿起来更是凉爽吸汗，舒服极了。”
　　“哦？”乔姓的小姐似乎有点好奇，“本小姐家里有全国各种各样的珍品，这云缎……可真有你说得那么好？”
　　柳絮忙站起身来，向她微微一躬示意：“有幸得乔小姐赏识，我刘家非常重视这次的生意往来。在下今日也特地带了铺子里几种最好的锦缎，以提供小姐挑选。我的人就在外头，只要小姐愿意……”
　　“不必了，”乔小姐摇了摇手，“昨天那个，叫什么升盛的铺子，也是拿了一大堆缎子让我看，看得眼都乏了。你们要有真本事，就用云缎做一件漂亮的衣裳来。若能让我满意，我就在你家铺子里下订。”
　　柳絮眨了眨眼，“不知小姐心仪的衣衫是如何模样，可否透露一二给在下参考？”
　　乔小姐微微仰起脑袋，黑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随即调皮地笑道：“本小姐要的，是既高贵大方又不失清新雅致；既能衬托出我的身份，又不能流于俗套。这样独一无二的款式，你们店铺可能做到？”
　　此刻苛刻的标准，可以说有要求，又可以说是全凭心情。柳絮听后思忖片刻，又微微笑道：“既然小姐有这样的要求，在下定然会尽力一试。”
　　过了两日，当乔诚玉收到刘家店铺送去的样衣时，才知道当日那位刘如密公子所说的，并不只是一句空话。
　　仅仅两天的时间，他就真的为自己打造出了梦想中的衣裙！抚过那质地柔软轻盈的衣衫，料子是粉红中微微泛着微妙的金色；上面的每一个图案，每一个闪片都是如此华美而细致。更令她惊喜的是，裙摆部分的刺绣，居然是正反双面绣！正面是花，背面是叶，这别有心意的设计，让她捧着裙子爱不释手。
　　“本宫的华庭轩中，什么绫罗绸缎没有，什么锦衣华服都不缺。这裙子虽然不值钱，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恰恰合了我心意……芳华，你说它漂不漂亮？”
　　“确实很漂亮细致，一切诚如格格所言。此裙料子虽好，论名贵恐怕也不及咱们景天的香罗金缎。不过……这雀翎与牡丹，两样都中了格格的心爱之物……这刘家绸缎庄，怕是用了心思的。”
　　回答她的是景天城里天子脚下，当朝尚书之女肖芳华。而问话的这位金枝玉叶，正是宁国当朝皇帝乔杨的亲妹，诚玉格格是也。
　　“真是越看越喜欢。”诚玉格格流连地欣赏着这衣裙，“从来也没有人，能将本宫的心思揣摩得如此周到。莫说是我们此次的行程隐秘……即便是识得我，就拿宫里的裁缝来说好了，他们也未必能做出这样的衣衫来。妙，实在是妙呵！”
　　肖芳华身为诚玉格格的好友，自然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她叫过下人，叮嘱道：“你这就去请刘家绸缎庄的刘如密过来一聚，请他务必要即刻来，知道了吗？”
　　家仆应了，转身急走而去。肖芳华笑望着还像孩童般天真的诚玉格格，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芳华，这次我偷偷随你们出来游历，真是太开心了。你不知道，我每天关在宫里，闷都闷坏了……”
　　“格格乃金枝玉叶，皇上紧张格格，才不让你轻易出门的……要知道，这份福气，可是大多数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呢！”
　　乔诚玉将衣衫往膝盖上轻轻一搁：“芳华，我将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你再对我如此客套，本宫可就要生气了！”
　　肖芳华见她嘟起了嘴，这才笑道：“格格息怒。毕竟尊卑有别，芳华只是习惯了这样的礼仪，不代表我的心里没有格格这个朋友呵。”
　　乔诚玉这才转怒为笑：“这样还差不多，饶了你。”
　　两个身份极其金贵的少女互相说笑了一阵，却听下人禀告道，刘如密公子来了。
　　乔诚玉一听来了精神：“快请他进来！”
　　衣服送出去以后，柳絮忐忑了半晌，却也做好了随时拜会贵客的准备。所以当乔家的家仆到铺子里去请她时，她立刻便能跟着他走。
　　不肖说，看乔小姐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极满意这件衣裙的。她先是赞扬了刘家的云缎和手工，随即对柳絮道：
　　“本小姐有个问题，你是如何选中雀翎与牡丹这两个花样的？”
　　柳絮答道：“回小姐话，在下是见小姐一行从都城远道而来，由此处想开去的。听闻当今天子胸襟宽广，对衣着图样不加限制，所以都城的富贵人家都喜欢用龙凤作为衣着装饰。龙凤呈祥，花开富贵，此二者，当是像小姐这样身份的人经常所用的花样。”
　　见乔诚玉没有否定，柳絮继续道：“可是如果用这两样，并不符合小姐‘独一无二’的要求。于是在下就想另辟蹊径，以孔雀长长的尾翎为题，订满闪闪发光的珠片；裙摆点缀象征富贵的牡丹，辅以花叶正反双绣设计，这样在走动中，便能隐约翻出新鲜的花样，应该会更有趣些。不知在下的这番设想，符不符合小姐心意？”
　　“符合，我很喜欢。”乔诚玉是个坦白性子，“不过我真是很意外，你一个男子，居然如此心细如尘，对女子衣裙的设计使用了若指掌。”
　　柳絮怔了怔，随即笑道：“刘某做的是绸缎这门生意，这些自然是略懂皮毛。衣衫符合小姐心意，这个消息对我刘家而言，真可算欢欣鼓舞。”
　　事实上，对于乔小姐的那个要求，柳絮也曾一筹莫展过。只是那天晚上回去之后，她无意中找到了刘苏房间中的一块双面绣，正是花叶造型的正反设计，才有了现如今的灵感。冥冥中，这幸运都是喜爱针黹的，刘苏的功劳呵！
　　乔诚玉盯着柳絮瞧了瞧，忽然莞尔一笑：“你放心，本小姐向来说一不二。这批绸缎，我就向你们刘家订了。除了上次说的那些，我还要多加一百匹，带回景天去送给别人。”
　　柳絮顿觉松了口气，微微躬身道：“多谢小姐关照。”
　　就这样，柳絮作为刘如密，在与升盛的都城客人争夺战中，赢得了漂亮的胜利。她以一个女子的灵巧，成功揣摩了另一个少女的心意，在这样的际遇巧合中艰险取胜。
　　刘家打开了通往都城的生意之路，这个大好消息很快在刘家各间店铺中传说开来。原本就极具人气的刘如密少爷，现在更是让刘家伙计们信服的当家人，甚至快要比过四少爷刘轩去，这让刘轩和佟嫣分外眼红。
　　从十多岁开始操持生意的唐瑾，一向势如破竹，在短短十年间由一间小小的布庄，经营出现在分店满云州的升盛。这次的落败让他颇感意外，也让他不得不对这位刘家的表少爷留意起来：
　　原本，刘景和刘轩都不足为惧。他们不能阻挡他终有一日，恢复升盛的荣光。
　　而现在，刘家出了一个聪明的主事人，一切便不能再掉以轻心。输掉这一仗固然可惜，但人生中，最难得就是得一值得较量的对手。比如刘如密，他很有兴趣，同他光明正大地一分高低。
　　而在另一头，柳絮意想不到的是，诚玉格格对她这个心思细密的刘家少爷，起了一丝微微的好奇。格格动心，非同凡响，日日陪伴在侧的肖芳华，自然是第一时间洞悉：
　　“格格既然对那刘如密有些好奇，不如便让我试他一试，如何？”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这个国家的背景我用的是金色幻梦里面的宁国，王就是乔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