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孽》玖未兮

36、分工合作

　　穆枫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房。
　　躺在床上很久翻来覆去却总是无法入睡，他怎么也想不到南天教左护法韩戎已死，想不到自己看似总是漫不经心拒人千里之外的师傅心中竟然藏着如此多的过往。
　　想起之前初见陆天枢，他曾和师傅说起不知韩戎下落，看来他们只是不愿多提及往事。
　　想到冯三竟然肯将昔日恩怨和盘托出，那说明自己与他之间隔膜更少，他又忍不住在黑暗中露出淡淡的笑容。
　　只是昔日曾情深一往，自己又该怎样才能将那人从往日深情中拉回身边。
　　想到白天海棠林中冯三不算明显的拒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江北城纨绔。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虽然内心一直空虚未曾填满，但至少烦恼少了很多。
　　可大多时候，他却又深深庆幸冯三的出现。

　　翻来覆去，满腹心事，直到天明，穆枫才倦极小眯了一会儿。
　　起床推门而出，冯三已坐在院中石凳上，旁边石桌上斜斜放着一支海棠。
　　穆枫不禁有些脸红。
　　冯三已转过身来，半点看不出昨夜曾大醉一场，笑着唤道：“穆少爷。”
　　那笑容明明温和如春风，穆枫却有种感觉，昨日海棠林中似乎已有些交心的冯三，又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他有些着急，几步上前坐在冯三身旁，唤道：“师傅。”
　　冯三沉默着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摸摸他的头，站起身来看着那几株盛放的海棠半晌，道：“丁千行应该告诉你后面的事了？”
　　穆枫点点头，便听见他师傅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问：“这三年，我待你不算亲厚，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师傅。你可有怨？”
　　穆枫摇摇头，猛然站起身来，抓住他师傅的肩扳过他的身体让他正正面对自己，认真地说道：“师傅，我们今日便和韩老前辈告辞，去找巫飞扬吧。”

　　穆枫的打算很简单，海棠山庄对冯三来说就是个不祥之地，不仅勾起他很多不好的回忆，而且还让他师傅变得一点都不快活。
　　冯三虽然喜怒难测，但平日里恣意潇洒，哪里有过半点现在的模样。
　　穆枫虽然喜欢自己师傅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模样，让他可以好好抱住他安慰一番。
　　可他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也许只能出现在梦里。
　　可冯三现在虽然仍然可以挺直脊背，迎风潇洒而立，却比真正软弱下来还让穆枫难受一些。
　　所以他决定带他师傅走，走得越远越好。
　　最好能够走出这个曾有韩戎，有他父亲，有芒砀山巅惨烈一战的天地。
　　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但他至少可以带他离开海棠山庄。
　　而冯三现在一心想揪出无名阁楼幕后主使，那么引起这一系列事情最大嫌疑人的巫飞扬就是最好的借口。

　　冯三闻言盯着穆枫看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说不出的逸兴遄飞。
　　笑着上前轻拍穆枫肩膀，道：“看来我这个师傅，不仅不合格，而且太过丢脸，竟然要徒弟来担心自己。”
　　穆枫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冯三说完话并未停步，径直朝院门走去，懒洋洋的声音从穆枫身后传来：“至少蹭顿早饭吃了再走。这海棠山庄的厨子，手艺也是相当不错的。昨日那酒，便是他们自己酿下。”
　　穆枫仍然没有接话，只是大步跟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老江湖，只怕走过的路比他走过的桥还多，所以有些话根本用不着他多说。
　　只是，穆枫凝视自己师傅白衣如雪的背影，哪怕再习惯漂泊的江湖浪子，也会希望能有自己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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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枫和冯三跟韩威辞行要走，那老当益壮的韩天王自然是不高兴。
　　更何况穆枫两人一提要走，丁千行等人也不欲多留。
　　只是韩威再不高兴，却也没多加阻拦，只是命勾魂手将几人送回回风镇上，然后叹息道：“以后有空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便转身大步入内，似是不愿增添离愁别绪。
　　穆枫临上车前忍不住转身再看一眼韩威背影，虽仍然高大挺拔，却也可见满头花白。
　　他有些动了恻隐之心，这老人，不管以前做过什么，可现在却是孓然一身，老年丧子。
　　这天下，大概再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难受的事了。
　　所以他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丁千行又已恢复那含笑的温文模样。
　　穆枫盯着他的笑容看了片刻，突然就明白了冯三为何会说和丁千行两看两相厌。
　　只因他俩人其实颇为相似，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就算藏再多心思，只怕也不会让旁人猜出半点来。
　　何况丁千行喜欢陆天枢，陆天枢却和冯三颇为亲厚，他醋意一起，自然就看冯三不太顺眼。
　　就不知师傅为何也不喜丁千行。
　　这样一想，忍不住又多看了丁千行几眼。
　　二人昨日晚间曾有推心置腹一场谈话，无论冯三等人知还是不知，他俩今日见面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
　　穆枫当然知道他师傅已经知道，他也知道丁千行并不是不关心冯三，两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方真正有危险的时候，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再看看坐于一旁的陆天枢，穆枫眼珠一转，已大概明白冯三心思。
　　无论他父亲或是陆天枢，或者韩戎，都是敢爱敢恨之辈，性格直来直往，唯独这个丁千行，还有他教出来的丁世开，却是心思千回百转之人，难怪冯三不喜。
　　想明白这些，他就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他师傅是不会对丁世开那小狐狸有什么兴趣的了。

　　一行人在回风镇下了马车，穆枫不愿继续和丁千行等人同行，纵然冯三不会喜欢丁世开，可他也无法忽视那双总是落在自家师傅身上的眼睛。
　　好在冯三似乎也没有要继续同行的意思。
　　几人商量一番，穆枫和巫飞扬原有交情，他便和冯三一起去寻巫飞扬。
　　丁千行、陆天枢则去想办法追踪那日那神秘的黑衣人。
　　丁世开抬头看了冯三一眼，欲言又止。
　　丁千行微微一笑，道：“你想跟了冯三公子去。”
　　丁世开沉吟片刻，开口道：“侄儿前几日曾见过巫飞扬一面，不如让我跟了冯叔叔去。况且叔叔您和陆叔叔联手……”
　　他话未说完，在场几个人岂有不明白之理。
　　穆枫心里不痛快，丁世开这只小狐狸，明明是自己想缠着冯三，却把借口都推到自家叔叔和巫飞扬身上，一面讨好了自己叔叔，一面又能继续缠着冯三。
　　可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对丁世开抱拳道：“若能和丁兄一道，小弟求之不得，正好向丁兄多多学习。”
　　冯三却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含笑看向丁世开，道：“你若直接开口说要跟来，我也许就真带上你了。偏偏要舍近求远，那么你便继续舍近求远去吧。”
　　转身拉上穆枫便走，冷声道：“有我这个师傅在身边，你还需要向别人学习？嗯？”

　　穆枫心中大乐，不愿失了礼数，转身对丁陆二人抱拳行礼。
　　陆天枢笑得开怀，冲他扬扬手，道：“半月后见。”
　　丁千行神色不动，只是含笑看向穆枫。
　　唯独丁世开脸色有些发白，站在叔叔身旁，似有不舍，却也不敢跟上。
　　穆枫得意地转过身来，大步跟上冯三，问道：“师傅，若是丁兄真的直接开口要跟来，你便会带上他。”
　　冯三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道：“穆少爷，不喜欢他，就直接叫他丁世开。你若是也学他二人那般总是心口不一下去，为师迟早将你逐出师门。”
　　“是。”穆枫喜气洋洋大声答应。
　　他二人都未刻意压低声音，况且就算压低声音，身后那几人皆是武林高手，岂有听不到之理。
　　穆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海棠山庄，确实不祥。自从离了那里，似乎万事又都顺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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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枫本来要雇辆马车，免得冯三再嚷着会颠散他一身“老骨头”。
　　冯三却摇了摇头，吩咐道：“买两匹马。”
　　穆枫犹豫了下，仍然说道：“我们不用那么着急。”
　　穆枫离了海棠山庄后，就没有那么着急非要寻到巫飞扬不可。
　　上一代的恩怨虽然大都和他有关，可是便连父亲他都不甚熟悉，更别说旁人了。
　　若是让他选择，他宁可冯三永远都别再牵扯进旧事中。
　　所以在海棠山庄里，他希望借着巫飞扬之事带走冯三。
　　而一旦离了海棠山庄，他就又希望只是陪着冯三走马江湖，莫理闲事。
　　冯三看了他一眼，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嘴角一勾，道：“穆少爷，想要游山玩水，等此间事了再说。”
　　穆枫心中一动，却并未多言，只是得了这样的承诺，他喜上眉梢，转身买马去了。

　　两人从穆家来回风镇时，也是骑马。
　　只是那时冯三急着赶路，一路上并不多话。
　　此时两人各骑一马，朝着向穆家相反的方向而去，冯三似乎有了兴致，一路同穆枫说些武林中事，或是谈论几句沿途风景。
　　有时侧目便可看见冯三侧脸，明明带着笑，目光中却有一闪而过的冰寒。
　　他们赶路的速度虽然并不比来时慢，穆枫却觉身在云端，只希望这路没有尽头才好。
　　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这日两人在路边一处茶肆休息，他们离回风镇已有两日距离。
　　穆枫抬头便看见有神色恭敬的两名男子直直朝他和冯三的位置走来。
　　他微微一愣，回头望望来路，恍然竟觉两日时光不过弹指。
　　那两人走到他们桌前，恭恭敬敬行上一礼，问道：“请问可是冯先生和穆公子？”
　　穆枫看了师傅一眼，点了点头。
　　冯三却似一无所觉，端起茶杯浅饮一口，颇有些后悔地叹道：“早知便该将天枢那包茶叶带上。”
　　穆枫忍不住好笑，他不知来人是谁，可看冯三的样子似乎是知道的，而且颇为不喜。
　　那两人似已见怪不怪，丝毫不将冯三的无视放在心上，仍然神色恭敬地说道：“小的巫大，奉少主人之名来接二位。少主人担心二位路途辛苦，已吩咐小的备好马车。”
　　冯三冷冷一瞥，问道：“巫昊天为何不自己来？”
　　先前说话那人似乎没想到冯三竟有此一问，顿了片刻后说道：“少主事务缠身，吩咐小的二人替他向先生告罪。”

　　穆枫不知道冯三为何突然不给巫昊天的人好脸色看，但是他却十分高兴。
　　含笑对冯三说道：“师傅，不如我们便去看看？”
　　他们这一路向南，虽然说是为了去寻巫飞扬，可冯三虽然没说，穆枫心中却很清楚，这一去多半是去巫家寻找巫昊天。
　　毕竟巫家也在调查此事，这么多天过去，凭巫家的能力，没道理一点线索也没。
　　只是却不知，巫昊天哪里得罪了冯三，难道真是因为他没有亲自来迎？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虽然这三年里冯三对常常找借口上门的巫昊天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他却还没有忘记，三年前初见，冯三对巫昊天毫不掩饰的欣赏。

　　冯三一笑，站了起来。
　　那两人以为他松了口，急忙躬身让路。
　　穆枫一见冯三脸上笑容便知其意，只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冯三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临出门前终于忍不住转身对那二人说道：“我们自去便可，不敢劳烦二位和，你们少主。”
　　话音未落，袖口一股大力传来，他的人随着那股力量跃起，稳稳落在了马背之上。
　　“师傅。”两人奔出一段距离，穆枫才收了笑容，假装严肃地问冯三：“为何生巫昊天气？”
　　冯三似笑非笑瞟了他一眼，道：“他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不过不愿和他相交罢了。”
　　“呃？”穆枫似懂非懂。
　　“这件事无名阁楼虽然针对的只是巫家，但涉及他们我本就不会坐视不理。巫昊天虽然年纪尚轻，却是个厉害人物，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们昔日和无名阁楼一段恩怨，想要激得我们出手。”
　　他的脸沉了下来，冷冷说道：“我们岂是随便可以让人利用的！”
　　穆枫点了点头，嘴角扬高。
　　冯三转眼见了他的神情，脸上柔和一些，道：“穆少爷，你比他们乖多了。”
　　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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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三虽然不喜巫昊天作为，但他究竟看重此事。
　　虽是拒绝了巫昊天派来接他们的马车，但还是同穆枫一起去了巫家别院。
　　穆枫和冯三并肩策马而行，偶尔回头看看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忍不住微微一笑。
　　冯三做事全凭自己喜好，他虽知道自己师傅有这分任意妄为的本事，可也会忍不住觉得这行为近乎天真得有些孩子气。
　　他虽常常被冯三还当做小孩对待，但也就只有冯三。
　　这一趟出来，只怕除了冯三，再没人能从沉稳干练的穆家剑传人身上看出半点当日景象。
　　冯三看见他嘴角的微笑，却什么都没说，半晌方摇头悠然叹道：“穆少爷，总是把心思写在脸上，这样可不太好。”
　　穆枫大方一笑，道：“被你看见，又有何妨！”

　　穆枫不欲多说此事，有朝一日他会和他师傅慢慢探讨这个问题，但并不是现在。
　　所以他话题一转，已转到了别的问题上：“师傅，丁叔叔他们去追查那黑衣人，会有结果吗？”
　　冯三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穆枫沉思片刻，又问：“那日他们故意放那黑衣人走，事后又不直接追踪，是要对对方示弱，放松他们警惕吗？”
　　冯三笑了笑，“我们和无名阁楼的人虽然并非旧识，可算来也是十多年老对头了。即便我们示弱，对方又怎会相信。”
　　这番话说到后来，颇有些俾睨江湖的豪气。
　　穆枫引得他兴致重又高昂，便笑笑不再接话，听他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年来虽然仍是查不出无名阁楼所在，可他们被我们几人步步紧逼，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安分了十多年、”
　　皱了皱眉头，又道：“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突又妄动。”

　　穆枫想了想，问：“可是和巫家最近逐渐将当家作主的权力交予巫昊天有关？”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理由。
　　巫昊天在江湖名声渐响，他本就武功极高，人也非常聪明能干。
　　只是以前的他一心习武，家中之事多是他爷爷或是巫飞扬在做主。
　　可现在巫家老爷子既然决定将家主之位提前传给巫昊天，他便不得不接过这副担子。
　　至于巫飞扬为何被诬陷下毒并被赶出巫家，冯三说是因为和“毒手”陆天枢有关，但穆枫却认为巫棋舟既然能娶毒手师妹为妻，便不见得会在乎门户之别，黑白之分。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巫飞扬无论哪方面看来，都非巫昊天对手。
　　卧榻之侧虽难容他人鼾睡。
　　可在穆枫看来，巫飞扬对巫昊天，根本就不可能造成这样的威胁。

　　冯三也陷入了沉思中，这些道理穆枫能想得明白，他自然也能。
　　况且巫飞扬这几年来对巫家忠心耿耿，毫无夺权之想，巫昊天既然并未中毒，便没道理因为一封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陷害的书信，而将他逐出家门。
　　穆枫越想越是抓不住头绪，但能肯定一点便是，近日无名阁楼重出江湖，确实颇有针对巫家之意。
　　这两者本就是一白一黑，巫家又是武林最大世家，无名阁楼拿他们开刀并无可疑之处。
　　但穆枫却总觉得事情并不那样简单。
　　一路思索，间或和冯三交谈几句，没多久便到了巫家别院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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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枫刚翻身下马，巫昊天便已迎出门外。
　　一眼看见还坐在马上的冯三，寒如水的目光冷冷扫过那派去接人的两名巫家手下。
　　那二人在他几乎能冻死人的目光下，早战战兢兢上前磕头请罪。
　　冯三腿不抬，人已稳稳站在马下，手里还随随便便提着马鞭，擦身从巫昊天身边走过，微笑着赞道：“巫公子好威风。”
　　穆枫埋头悄悄一笑，复又抬头对巫昊天抱拳笑道：“巫兄莫要责怪他们，实在一路行来风光如画，我和师傅才不愿困于马车中。”
　　巫昊天点了点头，还了一礼，转身跟上冯三，脸色却不太好看。

　　穆枫也跟了上去。
　　自从巫昊天接手巫家后，他和他见面就少了许多。
　　不过大半年时间，巫家少主又沉稳挺拔了许多，除了有些苍白的脸色外，往门外一站，不知能吸引多少大姑娘小姑娘的目光。
　　穆枫心里一直觉得自己不如巫昊天，特别在冯三心目中，所以对他不太喜欢。
　　可路上冯三那番话一说，加上此刻见此人虽然背脊挺得更直，但却比最后一次见面看起来疲倦得多。
　　因此他对巫昊天的同情渐渐占了上风，不愿再落井下石，反而见冯三已拐进大堂后，低声对他说道：“师傅不喜你激他们出手。”
　　巫昊天缓缓点了点头，朝穆枫看了一眼，问：“为何帮我？”
　　穆枫移开目光，微微一笑：“我不是帮你。”

　　他并未说谎，他确实不只是为了帮他，他只是不愿自家师傅，再露出不悦表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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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三并不打算和巫昊天叙旧，大堂中坐下，第一句便问：“你查到了多少？”
　　巫昊天沉吟片刻，道：“此事原本一直是飞扬在查，后爷爷做主将他逐出家门后才由我来接手，但有些线索，似乎已经断了。”
　　“所以你在怀疑巫飞扬？”冯三冷冷问道。
　　巫昊天点点头。
　　“你可知他师傅是谁？”冯三又问。
　　巫昊天沉默一会儿，终于说道：“‘毒手’陆天枢。”
　　冯三笑道：“你既然知道他师傅是谁，便该知道，巫飞扬若是真敢在毒手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第一个不饶他的，便是他师傅。”
　　巫昊天嚯得抬起头来。
　　他原本有些不敢去看冯三的眼睛，此刻似乎却突然又有了勇气，“南天教右护法自然有过人之处，可毕竟无名阁楼也是你们调查多年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地方。”

　　就连穆枫都被他突然冒出的话吓了一跳。
　　巫昊天一向尊敬冯三，莫说不会像这样大声反驳他的话，在他面前只怕比自己这个徒弟还要孝顺乖巧一些。
　　此刻一开口，竟然就直奔冯三的陈年旧伤而去。
　　他瞧瞧冯三猛然沉下的脸色，心中大是不满。巫昊天不过当了一年家主，便似变了个人一般，竟敢顶撞冯三，惹他生气，看来当日陆天枢所说权利腐蚀人心，确实不假。
　　他虽对巫昊天不满，但也不禁替他悄悄捏了把冷汗。
　　冯三霍然站了起来，冷声道：“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巫昊天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震撼住了，怔愣半晌才又对冯三深深一礼，喃喃唤道：“冯先生……”

　　冯三冷着脸半晌，又颓然坐了下去，挥手道：“算了，继续说你查到了多少。”
　　穆枫的惊讶更甚。
　　他皱了皱眉头，越来越有自己被排斥在他们天地之外的感觉。
　　冯三似乎是知道巫昊天的什么事的，所以才会如此容忍他。而巫昊天，在他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穆枫转念又想到巫昊天如此精明一人，对冯三又是如此上心，喜好摸得一清二楚，怎么不知他不喜被人利用。
　　可纵是如此，他仍然甘冒惹怒冯三的下场，激冯三等人出手。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穆枫觉得他越来越不懂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了。

　　巫昊天当即不在隐瞒。
　　无名阁楼此次出手，虽然并未明说针对巫家，手段也颇不高明，挑拨巫飞扬和巫家关系似乎也未成功。
　　可人大都如此。
　　就算明知巫飞扬是无辜的，但原本光滑如镜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细小的裂缝，那一点小裂缝就会吸引住你全部的目光。
　　哪怕最后发现那不过被旁人画上去的一点痕迹，但疑窦既已产生，想要消除就不是那样容易了。
　　巫飞扬被赶出巫家，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凶手。
　　可谁都不能保证，巫家几个当权者，是不是真的一点未对他起疑。

　　巫昊天手里掌握的东西也不多，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地说完，抬头看向冯三，问道：“听说冯先生此次已和无名阁楼的楼主还是阁主交过手了？”
　　冯三摇摇头，指着穆枫道：“和他动手的是我徒弟。”
　　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当日我们三人在场，却无一人能看出他来历。”
　　他们三人，虽然不能说傲视整个武林，可放眼江湖，却再找不出比他们三人联手更加强大的组合来。
　　若是他们也忍不住来，只怕换做别人也是辨认不出。

　　巫昊天轻轻拍了怕手，有人恭恭敬敬送上一个盒子。
　　冯三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东西，只怕只有天枢才能认出是何物。”
　　巫昊天摇摇头，道：“我娘已经看过，这便是当日无名阁楼用来试图下毒的药丸，和当日送到穆府那张药方上所用药物一模一样。我娘说，确实是毒手独门药物。”
　　冯三合上盒盖，随手往身旁一放，突然对穆枫说道：“穆少爷，说说你的看法。”
　　穆枫微一沉吟，沉声说道：“巫伯母是陆叔叔的师妹，所以若真是‘毒手’的独门药物，应该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他们若真想利用这个挑拨离间，也太小瞧巫家了。”
　　冯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但是越是做得如此明显，我们就越是不会往陆叔叔身上想，那人就真正安全。”
　　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向冯三，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我也怀疑巫飞扬。”

　　“若是无名阁楼便是算准了我们的心思，故意引我们往巫飞扬身上想呢？”冯三笑吟吟问道，似乎对自己徒弟这番分析很满意。
　　穆枫思索半晌，道：“不管如何，他们既然挑了巫飞扬下手，我们没有别的线索的前提下，也只能靠他作为突破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