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孽》玖未兮

37、番外

　　幕一误会

　　韩戎曾说过：“人生但求一知己。”

　　那时他还未识得穆剑成，却已是纵横天下的剑客。
　　执了剑和冯三，和丁千行，陆天枢这些他从小识得的朋友，走南闯北，管尽天下不平之事。
　　偶尔闲暇和他们打一场。
　　痛快淋漓。
　　后来冯三突然带了一人来见他。
　　韩戎知道冯三虽常常带笑，却是眼高于顶，等闲不会轻易接纳别人。
　　可他带来那人，就连韩戎也不得不叹一声：“奇才！”

　　那青年不过十七八年纪，站起来还比韩戎矮了一些。
　　可是当他持剑在手的时候，你便会忘记他的年纪，忘记他还是个青眉白齿的少年郎。
　　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是韩戎从未见过的天才。
　　所以他的手痒了。
　　当日海棠山庄海棠林中，那人迎风立于自己面前，明明温厚端方，可拔剑出手时，那一剑的光华，让韩戎为之炫目。
　　也是那一剑的光华，为韩戎劈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穆剑成，那时候还不是声名显赫的剑圣。
　　可是韩戎却知道，面前这个青年他日必定将有大成。
　　每日和他在海棠林中练剑，韩戎似乎永不知疲倦。
　　穆家剑法是极好的，可穆剑成世家子弟，少了许多与人动手的经历，出手未免稚嫩。
　　冯三那时被师傅召走，只他一人陪他练剑虽是极好，可却总是少了点什么。
　　他遣人去将丁千行和陆天枢也找来。
　　陆天枢来得着急，因为韩戎送去的信上说：“我捡到宝了。”

　　后来无论是陆天枢或是丁千行，都想过很多次。
　　若是韩戎不是那样的性格，若是他不那样敢爱敢恨，他和穆剑成之间，还会不会悲剧收场。
　　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们只知道海棠林中，原本就样貌出众的韩戎，越来越光彩照人，那眉间眼底的喜悦，便是连瞎子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何况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那年春天，海棠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他们一人提了一坛酒在海棠林中大醉一场。
　　冯三匆匆赶来，见到的便是海棠树下，相拥而眠的韩戎的穆剑成。

　　那之后，韩戎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冯三，可是他并不太在乎。
　　他们都是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平日里也常常好几个月不见一面。
　　朋友贵在肝胆相照，并不是只有总是腻歪在一起才叫知己。
　　可是穆剑成担心冯三。
　　他始终认为冯三公子太过恣意妄为，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仇家从来不会少。
　　韩戎并没有问冯三和穆剑成的关系。
　　但是他知道他们是兄弟。
　　丁千行和陆天枢也知道。
　　他们还知道冯三不喜欢穆家，可是他却很尊敬自己的哥哥。

　　韩戎陪穆剑成去找冯三。
　　他虽然并不担心冯三，可是能和穆剑成四处走走也是不错。
　　穆剑成世家子弟，知礼守礼，不想韩戎一般不将礼教放在眼底。
　　况且两个男子……总是不容于旁人的。
　　韩戎虽不拘小节，但却心细如发，况且是自己如此在乎的情人。
　　他尽量约束自己，尽量不在人多的地方说搂抱便搂抱，尽量让他二人看起来只是像关系亲密的好兄弟。

　　他们却并没有找到冯三。
　　玩尽兴了，二人携手返回海棠山庄。
　　“天王”韩威已在大堂等候，雷霆震怒之下，韩戎挺直了脊背，寸步不让为自己的爱情拼搏。
　　然后他才看见了冯三。
　　海棠林中，白衣冯三独立枝头，似笑非笑看着携手逃来的两人。
　　他提起了掌，道：“你们走吧，我替你们拦着他们。”
　　韩戎的脸沉了下来。
　　他始终看不透冯三其人，似正似邪，出手永远在你最想不到的角度。
　　冯三只需一瞥，便知道韩戎在想什么。
　　可他并没有解释。

　　只是那天之后，韩戎再未见过冯三对他真心微笑。

　　可那时，也没有人知道，冯三对韩戎，竟情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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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二誓言无声

　　穆枫很少见到冯三喝醉的模样，即使醉，大多时候也不过是装醉。
　　可是他父亲祭日那天，冯三却关在房里喝得伶仃大醉。

　　冯三酒品其实极好，喝醉了不吵不闹，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往日总是充满了警醒的人，此刻却连穆枫来替他盖衣服都不知道。

　　这已是冯三到穆府的第三年。
　　穆枫也是第三次见他喝醉。
　　第一年，他欣喜今日终于不用浪费如此大好月色练习翻墙活动。
　　第二年，他陪他师傅喝了很多酒，醉得什么时候回到房中都不知道。
　　而今年，冯三已醉，他却分外清醒。

　　穆枫将师傅小心抱到床上，替他放下床帐，盖好被子，然后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
　　果然冷冰冰没有温度。
　　他叹了口气，让人煮了醒酒汤过来。
　　自己却坐在冯三床旁，让思绪四处乱飞。

　　很久以来，他便知道冯三的不快活，哪怕是他在笑的时候，他也不是真正的愉快。
　　可是偶尔他会觉得，即便如此，他有自己可以相依为命，生活已经足够美好。
　　然后他听见自己师傅小声的呓语。
　　“我没有。”
　　冯三极少有如此软弱的一面，穆枫心中一荡，已伸手握住了他扑腾中伸出被子的手。

　　冯三的手也很冷。
　　穆枫跺跺脚，想想终是不放心，又让人拿了一个小小的暖手炉来塞入被中。
　　然后听见冯三低声重复一句：“我没有。”
　　他虽然不知道他师傅在说什么，可是那解释的口吻，和需要人相信的感觉却是听得分明。
　　所以他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低声道：“我信你。”

　　那年穆枫还未满十九。
　　只是那句对着酒醉之人所说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小声安慰，却伴随着穆枫终于长成一代大侠。就算他以后名满江湖，成为无数人眼中武林中的传奇，也从未违反过自己年少时没人听见过的这句承诺。

　　誓言本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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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海棠

　　穆枫后来为了冯三当真在穆家庄内遍植海棠。

　　讨好地在海棠花第一次盛放的时候，领着他师傅去看。

　　可穿着他的衣服被人一大清早吵醒的冯三却皱了皱眉看了眼面前的海棠，板起脸问：“以前那水池呢？莫不是你以为没了水池就不用练功了？讨好我也是没用的。”

　　其时穆枫已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穆家剑传人，和巫家少主巫昊天各擅其长，是江湖新生一代中最优秀也是最耀眼的人才。

　　可是他却呵呵笑了，带着他师傅去看前段时间新整修的院落。
　　——冯三卧室之外，正对一个水池。
　　穆枫轻声道：“这样师傅不用早起，也可以监督我练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