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孽》玖未兮

15、情急之下

　　看着这样的丁世开，穆枫不自觉地便扣紧了腰间的剑。

　　冯三今日，是没带武器来的。不过他本身似乎掌剑刀皆通，摘叶飞花也可伤人，空手自然也是无妨。
　　巫昊天自然仍是随身带着他的刀。
　　唯独穆枫，平日随冯三习武时，所用不过普通青钢长剑。
　　今日出门前，穆枫却突然唤住他，递给他一把短剑。
　　说是短剑，却也有那么长，只是比平日所用长剑稍短。剑鞘上丝毫花纹也无，稍特别之处大概便在其通体乌黑，连带着剑柄都是黑不溜秋，显得暗沉无光，其貌不扬。
　　这样朴实无华的外观，完全让穆枫提不起劲来。
　　待得冯三随手拔出剑来展示给他看，更是丝毫未见有锋利之气，暗淡得连通体乌黑的剑鞘都不如，反倒有几分像是小孩玩闹时所有玩具剑。

　　穆枫本有些不悦，猛然却见一旁的巫昊天却略带惊讶地看了冯三一眼。
　　穆家少爷对古玩珍奇自然还算有三分研究，虽多是为了和那帮朋友显摆，可自小见多珍奇之物，无师也能自通三分。
　　对武器就知之甚少了。
　　但大户人家子弟，多少有几分察言观色之能，况且那个突然露出惊讶表情，又瞬间收回的人，可是一向表情无甚变化的巫家公子。
　　出类拔萃的武林世家子弟，见识总是要多广一些。能让他都惊讶的，该当不是凡物。
　　穆枫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一转，便喜笑颜开伸手接过了那剑。
　　再仔细看那剑身，便觉那暗沉的光竟有几分眼熟。
　　惊喜莫名抬眼看向冯三，却见他微微点头，收回递剑的手自顾自笑了笑，道：“巫家公子佩刀名震江湖，刀虽有名，更多靠的只怕还是持刀的人。穆少爷，你可别暴殄了天物啊。”

　　穆枫身量并未长成，若是佩上长剑，只怕有些拖拖拉拉之感。此刻腰上佩了那剑，到也合适，有几分为他量身定做的模样。
　　他心里更是欢喜。
　　巫昊天佩刀赫赫有名，自是因为他本身刀法卓绝。但那刀本身，也是利器。
　　冯三所赠之剑，和巫昊天刀该是同种材质，只怕打造之人都是同一个，当然绝非凡品。
　　只是奇珍异宝他穆少爷见得多了，自不会为了一把剑就欢喜至此。
　　他所欢喜的，不过是冯三随便就将如此利器赠予自己，还是当着巫昊天之面。
　　——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自是不言而喻。

　　握住长剑的手不由再次紧了紧，穆枫抬头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往日里总是和自己一起寻花问柳，豪饮狂赌的丁世开。
　　若非太过熟悉。
　　若非他就是出现在丁府。
　　若非他一上来便对冯三说了那番似调戏似玩笑的话。
　　穆枫绝对无法认出，眼前这个，便是沉迷于酒色，满目浮光的丁家少爷。
　　可偏偏他的目光却又移了过来，直直对上穆枫的眼，笑道：“穆贤弟，深夜驾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愚兄只怕要招待不周了，还望海涵。”
　　说完也是如平常般对穆枫一揖。
　　明明平常的他做出此等有礼的模样时，总是带了一些装腔作势的小丑样。
　　可今晚看来，却猛然惊觉：他哪里是小丑！这样子分明就是傲慢俯视苍生的帝王，不过拿了他们在逗乐玩而已。

　　穆枫忍不住就咬紧了牙关。
　　往日的丁世开，虽然一般的表面上称兄道弟，可说实话，他是有些瞧他不起的。
　　穆枫虽也常和他们那些人厮混，但心底仍是自觉要高出众人一等。
　　毕竟似他这样要家世有家世，也可算得是允文允武的人，在一众公子哥中，着实不多，也勉强可算是鹤立鸡群。
　　只是今日一见之下，才发现原来一直被众人当作小丑的，其实才是黑夜里隐藏的帝王。身份神秘，只怕武功也是自己难以想象的。更何况，背后也许还有那个诡秘莫测的南天教。
　　所以他心里，不禁有些混乱。
　　但更多的，却是望着他瞧向冯三的毫不掩饰的目光时，从内心深处涌起的不适。

　　冯三似乎注意到他的状况，伸手抚上他的背，稍稍用力，转头对他笑道：“穆少爷，令尊生平虽然遇敌无数，可再强大的敌人，再凶险的状况，也未曾压弯过他的脊背。穆家的子孙，也该不能随便埋下自己的头才是。”
　　穆枫得他算得上是温言的安慰，心中舒畅一些，不自觉便挺直了脊背，努力瞪大眼回瞪向被冯三的作为再次吸引过来的丁世开。
　　只见他微微一笑，伸手在院中各处指点，道：“冯先生好本事，几片树叶便毁了在下六处机关，只不知为何偏偏留下最简单的一处？是觉得太简单怕污了您的手吗？”
　　冯三摇摇头，沉吟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因为如果亲手对付你，我才会觉得污了自己的手。所以只有留着，才好对付你啊。”
　　话音刚落，黑色修长的人影便如一阵风般从穆枫身边掠了出去。

　　江湖上曾有传闻，剑法第一当推穆剑成，刀法第一从来出自巫家，这两人大家虽算不得天天可以见到，但见过他们的人在江湖上也不算少。
　　可轻功第一那人，却是少有人见过。
　　可人们总是这样，越是没有见过，便越是好奇，因此对这个仗着轻功天下无双，而在江湖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便更多了几分好奇。
　　就连穆枫等算是处于江湖边缘的人，也是多有耳闻。
　　传说他的轻功，已可上九天揽月。
　　穆枫练过武，当然知道传言有夸大之处。可他对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多少也有几分羡慕。
　　那时他被父亲关在家中习武，实在吃不得那苦，便会幻想若是自己也有那份轻功，随便一晃，父亲便追自己不上，该有多好。
　　此刻见了冯三的身影，虽一直知道他身法很快，可快到这样的地步，也实在太令人咋舌了。
　　就不知那传说中的轻功天下第一，可能和他一较高下？

　　丁世开其实早在冯三开口说那句话时，就已经绷紧了弦严阵以待。
　　可等冯三真向他掠来时，似乎依然慢了一步。
　　但让穆枫觉得奇怪的是，冯三的掌风，似乎并未直直对着丁世开而去，反而在他左右各击了一掌。
　　掌风虽是无形，但火把却是有形之物。两掌之下，丁世开身后两边明晃晃的火把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各自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冯三脚下不停，回身又是两掌。
　　穆枫也算见过冯三出手多次，可却也从未见他如此气势汹汹的模样。
　　丁世开似也不敢掠其锋芒，往后连退几步。
　　只是人虽退，嘴角笑容却是不减，依然从容淡定，似乎并未和冯三做生死之搏，而是在闲庭漫步赏花。
　　穆枫原以为冯三肯定会趁势追击，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伸出了两指。
　　那两指中间正夹着一片小巧的绿色叶子，而他的人，却看着丁世开笑得一脸无辜。

　　比冯三轻功还要快的，大概就是他的暗器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片叶子，竟然也未直直对着丁世开而去。
　　穆枫有些纳闷，今晚的冯三，真有些奇怪。往日对他从来直来直往，不好便打，哪有这般迂回的做法。
　　可明明灭灭火把映照下的丁世开，却突然脸色大变。就连刚才急退时都能保持的彬彬有礼的笑容，突然间也消失殆尽，就如同他身边被灭掉的那盏火把般，原本锐利的眼神，突然失去了神采。
　　那模样，竟有几分万念俱灰只待死的样子。
　　穆枫心中微微一动，虽不知他为何露出此等表情，但想到往日情谊，虽明知多半是假，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他正准备上前求冯三绕了丁世开，却听得耳边“嘎吱”一声轻响，然后便见侧面墙上突然爆开乌压压一丛细小的暗器，直直朝着那丁世开飞去。
　　暗器去势极快，力道极强，如此细小，竟也有隐隐破空之声，看来定是机括发出。
　　奇就奇在，看丁世开刚躲闪冯三时从容不迫的模样，也该是个不出世的武林高手，现下却连反抗似乎都不打算，竟闭了眼立于原地等死。
　　巫昊天不知何时已站在穆枫身旁，此时便轻轻说道：“刚才冯先生用掌风将他逼到此处后，便顺势封了他的穴道。”
　　穆枫突然有些着急起来，眼看丁世开便要不救，也不顾自己武功低微，拔剑在手便向快飞到丁世开身上的暗器挥去。

　　“不自量力！”冷冷的四个字在他拔剑的一瞬间也从冯三口中吐出。
　　话虽冷，他人行动却更快，竟仗着自己轻功卓绝，掌法精妙，急掠到丁世开身边，一掌挥开他，另一掌却猛然劈向那丛似乎已近在咫尺的暗器。
　　“师傅！”穆枫的一剑自然是落空，此刻眼见冯三上半身全在那暗器笼罩之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情急之下大喝一声，也忘了自己武功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猛然往前扑去，整个人熊抱住了冯三，竟是将他的上半身，稳稳护在了自己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