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郭外梨花

16、十六、昔年有悍女

　　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客栈，客房里没有什么高档豪华的服务，为了方便添热水，陆小凤就干脆让小二把浴桶放到了厨房。

　　满身都是泥汗的时候，脱光衣服泡到干净热水里的感觉真他娘的爽！

　　水温适中，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呼吸，舒服得陆小凤只想放声高唱！

　　他也真的唱了。——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悲惨的事情，尤其是在花满楼和原随云的耳力都非常好的情况下。

　　花满楼叹了口气，体贴道：“不如，我们先去外面散散步，等他洗好了再回来？”
　　和陆小凤相处了这么久，他当然清楚陆小凤的魔音灌耳有多么折磨人。

　　原随云顿了一顿，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花满楼的意见的，不过还是道：“不必了，等他唱尽兴了就好。”一般唱歌难听的人，都不会唱很久，陆小凤唱上一会自然就不会再唱了。

　　花满楼替两人续上茶水，苦笑道：“只怕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停的了。”

　　那边，陆小凤正往身上撩着水，放声高歌：“都说江南好哟喂，山儿青，水儿绿。我去江南游，怒马伴鲜衣，花街柳巷头，千楼红袖招，夜夜笙歌莺语软，美人对我笑……”

　　歌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忽然掐住了嗓子，后面的词再吐不出半句。

　　出事了！

　　花满楼变了脸色，倏地起身，向门外掠去。原随云紧随其后。

　　出了客栈的客房，是一座不大的后院，院中种着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厨房就在正对白杨树的角落里。

　　花满楼身形看似悠缓实则极快，犹如惊鸿翩影，瞬间便到了厨房门前。

　　原随云轻功亦极为高明，毫不费力地跟在花满楼身后半步。

　　花满楼刚要进门，忽然察觉厨房内情形，猛然顿住，向后急退，差点撞到原随云怀里。

　　原随云正要疑惑开口，花满楼连忙轻嘘一声，示意他噤声。

　　此时已近傍晚，西边的太阳未落，东边淡蓝的天空上，挂着一片浅白的弯月。

　　几缕浮云在天空中飘荡，像轻纱一样。

　　两人站得极近，宽大的衣袖若即若离地贴在一起，两人均未察觉，一起侧耳听厨房内动静。

　　听了一会儿，花满楼轻扯一下原随云衣袖，与他一同退回客房外走廊的一个拐角处。

　　花满楼轻咳一声，俊脸微红，有些尴尬道：“是四个姑娘。”厨房里，陆小凤正在洗澡。

　　“陆小凤的艳福倒是不浅。”一下子就有四个，还是主动进去的。

　　“听她们的口气，当是峨眉四秀。”

　　“独孤一鹤已经来了珠光宝气阁。这峨眉四秀当真名不虚传，她们的师父想必也很厉害。”

　　“女孩子家，被人撞见，恩，这种事，总是有些不妥的。”

　　“或许她们自己根本就不会在意。”

　　“怎么会？”花满楼不甚赞同，“姑娘家的脸面，总是要薄一些的。”

　　原随云忽然笑了笑，“那是你没见过厉害的。我以前认识一个姑娘，比这四个加起来都要厉害。”

　　花满楼道：“怎么个厉害法？”

　　原随云笑道：“她一个人，就敢闯男人的澡堂，澡堂老板不让她进去，她差点拔剑把那老板打一顿。”又补充一句道，“是那种公用的大澡堂，里面的男人少说也有几十个。”

　　呃，这样的姑娘确实很厉害，花满楼无法想象。却忍不住玩笑道：“你该不会是就这样和她认识的吧？”
　　花满楼平日温和有礼，却不是不爱开玩笑，陆小凤喜欢乱开玩笑的毛病，多少传染给他一点。

　　原随云有些意外花满楼会说出这样的话，却丝毫不以为杵，反而觉得有趣，“那倒不是，不过她还真的这样认识了一个男人。”

　　花满楼很好奇，“后来呢？”

　　“后来，”原随云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过了片刻才淡淡道：“那个女孩子抱着我跳到了海里，就死了。”

　　花满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答案！他忽然后悔自己方才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道：“为什么？”

　　原随云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原本以为那个女孩子是喜欢我的，可是……，或许她喜欢那个男人吧。”

　　“那你呢，你喜欢她么？”

　　原随云微皱了一下眉，他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过金灵芝。如果他现在依旧站在蝙蝠岛的那块礁石上，他还会不会愿意带金灵芝离开？
　　如果金灵芝是真的愿意和他走，他还是会的，只不过他绝对不会为了金灵芝去费力对付楚留香和胡铁花，更不会为了金灵芝而去送命。

　　“应该……不喜欢。”原随云这样道。那样的女人，又哪里值得他喜欢？

　　原随云说完就笑了，他有些意外自己会跟花满楼说这种事。不是说这种事不能说，而是无关紧要，根本不必说而已，但此刻，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花满楼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忽然发现，他对原随云一点也不了解。

　　其实他和原随云本来就只是刚刚认识而已，他们一见如故，但，也只有‘一见’，也只有‘如故’。

　　“原随云。”

　　花满楼忽然轻唤了原随云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唤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或者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这样轻轻唤他一声而已。

　　原随云顿了一下，紧接着，花满楼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

　　花满楼修长的指节轻轻握住他指尖，缓缓顿一下，又松开。

　　原随云从来没有为这件事难过过，应该说他根本没有在意过，真的真的，没有在意过。但在花满楼轻轻叫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上是悲伤还是什么，或许，什么都不是。
　　然后，他觉得花满楼的手，很温暖。

　　原随云忽然笑了，“你是想安慰我？”

　　花满楼微微一愣，摇头道：“不是。”他说得很认真，“你，并不需要我安慰。”

　　原随云轻轻叹了口气，道：“也只有你，才能明白这一点。”

　　花满楼没有问原随云说的‘这一点’是哪一点，是指原随云不需要安慰这一点？还是其他？但花满楼却觉得自己懂了原随云的话。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这么奇怪，你明明不知道他具体指得是什么，却偏偏已经懂了。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傍晚的光线显得有些朦胧，天上的云絮，好像轻纱一样轻轻遮住初升的月。

　　原随云忽然觉得，有些想亲近手边这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或者，贴得更近一点。

　　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暖清新的气息，便这样静静地站着，恬然而温暖。

　　“花满楼，”原随云翘起唇角，笑容犹如神秘的月色清辉，“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花满楼有些疑惑地抬了一下眉角，随即笑了起来，点头道：“我也是。”

　　花满楼笑的时候，如春日晨光明澈，空山清泉流淌。

　　原随云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厨房那边忽然传来动静，‘砰’地一声房门被打开，四个年轻美丽的姑娘逃命一般跑了出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咳，不该看的事？

　　原随云和花满楼回过神来。花满楼这才想起方才厨房里发生的事，咳一声，道：“希望陆小凤方才洗澡的时候，有记得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