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妖风华录》泠寒春鸢

13、绥州行（四）

　　江沐心一行人的轿子逐渐深入山中，沈清煜和傅辞一边扔着花骨朵儿一边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绥州之内那浓烈的妖气不但没有收敛，相反，还很嚣张地盘旋在这，似乎叫嚣着这些御妖师们前赴后继地前来送命。

　　“快要到了。”狐妖喃喃一句，算是给这几人提醒。

　　山林之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地让人难受，沈清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有些低估这个盘踞在绥州的虎妖了。

　　忽然，山中一道声音响起：“停那就行了。”

　　沈清煜几人停下脚步，沈清煜看着江沐心的轿子被放了下来，他小心翼翼走到轿子旁，从中递过去一张黄符，沈清煜低声道：“如果到时候我们进不去，你就把这张符点燃。”

　　江沐心点点头，顺手将符咒藏在袖子之中。

　　“久仰虎仙大名，我们狐族小殿下毕竟第一次离家，可否让我们陪侍一同进去服侍？”为首的狐妖笑呵呵道。

　　“不必了。”那声音开口。

　　下一秒，轿子被一团黑色的妖气环绕，飘飘悠悠地浮了起来，轿子之中的江沐心一阵趔趄，然后扶住了内壁，她将自己头上的盖头掀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阵力量吸引着拉扯着轿子向远处飞去，江沐心不得不抓牢轿子，直到自己飞入那龙潭虎穴之内。

　　沈清煜看着飞远的轿撵心中不由得担心，而他们这里却忽然开始被一团团的白色雾气笼罩，三人不得不背靠背看着四周的变化，几只狐妖也是有些慌乱，似乎察觉到了妖气之中夹杂的浓浓杀意，几只狐妖犹如炸毛一般，连耳朵尾巴都展露出来。

　　“这是什么？”虞南鸢开口。

　　“我们得飞出去，如果一直在这些雾气里面待着，昏迷是小事，要是把命交代在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狐妖开口，他们不顾虞南鸢几人，直接就向上空飞去。

　　“这一帮狐狸！”虞南鸢看着那些狐妖狡黠地逃离。

　　不管如何待在这里绝对不是首选，三人捂着口鼻对视一眼，将身一转跳至高处，他们不像那三只狐妖，对这山中地形不太熟系，沈清煜只能轻功先跳离这片区域，虞南鸢和傅辞紧随其后。

　　沈清煜再次落回安全之处的时候，几只狐妖也在那里，她们掉头看向三人似乎有些尴尬。

　　“差点忘了，你们御妖师本领也不差。”为首的狐妖戏谑一笑。

　　虞南鸢在傅辞身边恶狠狠瞪着这几只狐妖，她就知道妖不可信，狐妖更不可信！和这种狡诈的动物联手，总感觉随时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沈清煜对几只狐妖也是无话可说，他转身同傅辞和虞南鸢道，“等沐心那边的情况吧。”

　　山洞内。

　　江沐心的轿子不太稳当地落在地上，江沐心看向眼前出现的高大的影子，少女背过手将符咒点燃，她的目光冷冷盯着那双掀开帘子的手。

　　江沐心不忘嘱托一句娉婷：“尽量躲着别出来。”

　　下一秒，她的镯子变换成鞭子，在虎妖出现在面前时，江沐心狠狠将鞭子打出。

　　虎妖见状向后躲闪，鞭子打碎瓷罐，江沐心从轿子之中飞出，这巢穴之内竟然金银财宝无数，想来是这虎妖平时烧杀抢掠不少。

　　那虎妖一怔，看向一身嫁衣的江沐心，明白过来时怎么一回事后，眼里顿时染上了杀意，单论妖力他还没怕过谁！只是这区区一个御妖师，哪有杀不过来的道理！

　　江沐心再次挥鞭打过去，那青色的鞭子带着流动的法力汇成一击重重打在虎妖的胳膊上，谁料，那虎妖居然直接抓住了鞭子末尾，江沐心一惊，还来不及松手就被那巨大的力量甩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墙上倒在地上。

　　江沐心咳出一口血，她颤颤巍巍地起身，浑身疼得厉害，只是自己对付这只老虎的话怕是有点难，何况这虎妖不但妖力雄厚而且尤其擅长蛮力，只能尽可能给沈清煜他们争取时间，不然恐怕还没和他耗一个法力尽散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那虎妖一身小麦肤色的身体，他□□着上半身，腹部和手腕上缠绕着绷带，装束看起来与人间界杀猪的屠宰户没什么区别，就是容貌俊俏一些，大臂上还有江沐心刚刚一鞭下去还未恢复的伤口，后背上倒是有不少已经落下痕迹的伤口，想来是收拾了不少御妖师二留下的“丰功伟绩”。

　　虎妖迈着步伐走了过来，掷地有声，江沐心半蹲在那心跳的厉害，虽然是御妖师，说到底这幅身子不还是普通的人类女子，眼看着妖怪愈来愈近，江沐心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再次挥动一鞭过去，然后快速抽回。

　　那虎妖好似不害怕一般，江沐心的破形鞭打的就是妖怪的妖力修为，修为耗尽就会化作原身像娉婷那样，但这种白白送给江沐心打的，完全就是妖力多随意挥霍，以至于江沐心的每一次凝聚法力的一鞭都显得不痛不痒。

　　“学聪明了，知道不让我抓住鞭子了？”虎妖挨了几鞭子，却还是轻蔑一笑，“可惜你们这种法力低微的御妖师，与我相比，根本不堪一击！”

　　虎妖将妖力汇聚在拳头之上，那拳头冒着黑烟，直直就迎着江沐心的面容上来，江沐心呆住了，鞭子挥动的太多，她恢复的法力跟不上消耗，也已经没有力气了，连手都在抖了。

　　江沐心喘着粗气，嘴角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她缓缓闭上眼眸，居然打算就这样缴械投降，毕竟她似乎对这种麻木的生本来就没有什么执念。

　　谁料，娉婷竟然从轿子跳了出来，她幻化成了人形，就像江沐心初次见她时，一身藕粉色的诃子裙，头上的簪着一束硕大的牡丹花，娉婷就这样环抱住江沐心。

　　江沐心倏地睁开眼眸，娉婷咳出一口鲜血，江沐心能感受到那血液洒落在嫁衣上的感觉，娉婷裆下虎妖这一击，也不得不周身反弹，让那虎妖离得远了些。

　　“不是叫你别出来吗？”江沐心一怔。

　　娉婷又变回了那只白猫，她倒在江沐心的怀里，江沐心看着虚弱无力的白猫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感，甚至一瞬间她也想不起来当初看着阿耶阿娘倒在面前时的心情是如何的。

　　娉婷的眼睛微微颤抖，她道：“江沐心，认真点啊，别让一只妖来救你......我有点累了，别担心，就是睡一觉......”

　　娉婷昏了过去，这一击引得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化形妖力再次归零。

　　江沐心一手抱着白猫，一手拿着鞭子，她站起身，尽管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完美的御妖状态，却还是将目光凝滞在了那只虎妖身上。

　　“不过是才帮你挡了一击，你接下来不会还以为打得过我吧？”虎妖再次一步一步走来。

　　他进一步江沐心后退一步，终于，时机到了，江沐心抽出鞭子，禁锢住那虎妖的手，虎妖见状一笑：“看来还是没被扔够啊。”

　　“呵，你错了。”江沐心嘴角扬起笑意。

　　虎妖一怔，不等他反应，虞南鸢三支金针直直扎在了虎妖背上，傅辞提着刀与那虎妖扭打起来，因为一只手被江沐心死死拽着，应对起来傅辞就显得有些吃力。

　　沈清煜面前滑开三张符咒，全部燃烧起来，直直化为一金钟盘旋在那虎妖头顶，傅辞抽身向后跳去，江沐心见状抽回鞭子，“咚——”的一声钟响，就把那虎妖罩在里面。

　　虞南鸢的金针一点点消散，虎妖咳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他瞪着这几个御妖师，没想到这几个人来了倒是配合得意外默契。

　　虞南鸢叉着腰看着那虎妖：“不过如此嘛，怎么样，我虞家的酩酊大醉针的滋味如何啊？”

　　沈清煜走到江沐心身边，江沐心强撑着站在那，她知道她的腿已经软了没有力气，恐怕动一步就会直接倒下去。

　　“没事吧？”沈清煜问道。

　　江沐心摇摇头，她抱着娉婷，察觉到娉婷尚有呼吸，只是昏睡着也算是安了心。

　　傅辞周遭看了一圈，竟然意外看到了同行的御妖司的人剩的已经残缺了的法宝，想来那些说是和他走散了御妖司同僚已经折在了这虎妖手里。

　　虎妖看着这几人已经分神，他怒从中来，缓缓起身道：“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虎冲胜了？”

　　“不好！”沈清煜一惊挡在江沐心面前。

　　几人眼前赫然被白光笼罩，不得不遮住眼睛，“嘭”的一声，金钟罩已然碎掉，眼前的男人已经像是一个半人半虎的怪物，他那猩红妖气的眼眸盯着四人看了一圈，鼻子翁动吐出黑气，俨然是随时要攻击的模样。

　　傅辞抽出刀冲了上去，却不料不出两下就被一拳打到腹部重重扔到墙上；虞南鸢见状从锦囊中掏出法宝，确是一面铜镜，照耀出金光直直射向虎冲胜，虎冲胜甩甩头，他确实不喜欢这金光，于是便强忍不适，四肢在地上冲着那铜镜奔跑过去，让虞南鸢不得不舍镜逃离。

　　虞南鸢在地上滚了几圈，铜镜已然摔碎，她咬咬牙，一连折了两个法宝总不能血本无归！傅辞也勉强起身，再次拿起刀。

　　沈清煜见状，他看向江沐心：“还可以吗？”

　　江沐心点点头，沈清煜的手还抓着江沐心的胳膊，紧接着，他抽出两张符咒，将江沐心定住，顺带画地为牢。

　　江沐心惊诧地看着沈清煜，她开口道：“我说我可以！”

　　沈清煜轻笑一声，他一甩马尾，看起来潇洒肆意：“不用，你好好缓着，我把你们怎么带进来就要怎么带出去。”

　　傅辞硬生生挨了两次打，刀身插在地上支持着自己不要倒下，被傅辞护在身后的虞南鸢有些灰头土脸地盯着那虎妖，她哪怕已经没有法力再去驱动法宝，却还是恨自己法宝没有带够，不然还能继续打。

　　沈清煜背对着江沐心后收敛了笑意，这一次他没有拿出符咒，而是一手握住了腰间的剑鞘，一手握住那吊着半截狐狸尾巴的剑柄。

　　沈清煜闭上眼眸，虎冲胜的拳头已经蓄力向傅辞冲了过去，下一秒一道迅疾的剑法从虎冲胜和傅辞中间过去。

　　虎冲胜一怔，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其他三人也同时呆住，虎冲胜的一只胳膊就这样被砍了下来，疼痛让虎冲胜连连后退，不过这点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虎冲胜动用妖力又长出了一条胳膊，沈清煜侧头看向他，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剑接着一剑，剑法迅猛快速，可江沐心看出来了，沈清煜的每一剑都带着杀意却在直奔要害之时强行逆转，好像......

　　好像出剑的不是沈清煜，最后转向的，才是沈清煜。

　　虎冲胜招架不住，沈清煜这种打法完全是在消耗他的妖力，虎冲胜咬牙他将妖力汇聚在拳头之上，同沈清煜的充斥着法力的剑尖硬碰硬，轰然炸开的巨大冲击让他得以乘着间隙逃跑。

　　沈清煜给江沐心的屏障也被打破，傅辞和虞南鸢硬生生靠石墙躲了过去，三人几乎都是被这一击怔住了，从未想过沈清煜居然有这种通天的本事。

　　沈清煜站在那背对所有人，静止片刻后吐出一口血，江沐心赶来，少年转身看见江沐心的身影，嘴里似乎要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口了，径直倒在了江沐心怀里，靠在江沐心肩头睡着了。

　　江沐心扶住沈清煜，却发现沈清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把剑插回了剑鞘。

　　这山中异动非常，林中的狐妖们也投过来目光，忽然为首的狐妖看向手心的印记，她吞了吞口水：“情况不妙，速速回狐狸洞禀告妖尊。”

　　虎冲胜从虎穴逃离，一场战役已是深夜，虎冲胜逃亡绥州城内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后院屋内正开着窗，虎冲胜轻车熟路地翻身进去，只是这一次有点狼狈。

　　“御妖师打来了，我们快跑吧！”

　　“你不是说，区区御妖师，来几个，你杀几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