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合十归一

6、第六章

　　媒体们不约而同的将陈学彦和他亲生父亲的合照曝光在网络上，人们愿意看到的仅仅是是父子团圆，所有的眼泪和混乱都是因为重逢而感激涕零，对于所谓的真相，没有人会真的在意。
　　陈学彦跟在父亲身后，慢慢的往前走，两人之间隔了五六步的距离，父亲时不时的往回看，陈学彦总是躲避视线。吵闹的街道，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两人是父子，直到现在陈学彦都不愿意接受自己期待已久的血亲竟然是靠拾荒和赌博度日的闲人。
　　父亲的一次次回头，更像是对他的监视。他们在一栋废旧工厂前停了下来，四下荒草丛生，不远处的烟囱冒着股股黑烟，铁栅栏将工厂包裹住，陈学彦脚下踩着的荒草中埋着玻璃渣和碎酒瓶，四处分散的蜘蛛网到处规划领地。
　　陈学彦在原地呆住，不愿意再跟着往里面走，父亲转身似笑非笑的盯着学彦。“嫌弃啊，看来这些年我儿子在外面过得不错啊。”陈学彦神色慌张，不知道该如何搭话，这样的环境怎能不嫌弃？
　　可他是亲生父亲啊，就算真的嫌弃还能转头就走吗？
　　“没有，就是还没适应。”陈学彦本来想笑一笑的，但僵硬的嘴角实在咧不开。工厂里面出来三四个佝偻着腰，蓬头垢面的男人，乍一看他们和自己的父亲就像是一个人，陈学彦吞了口唾沫，低着头等待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父亲和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好，仇视的神情在每一个人脸上浮现。
　　“以后别跟他们说话。”父亲低声告诫陈学彦，将儿子挡在身后的那几秒钟颇有些亲生父子血浓于水的感觉。“嗯。”陈学彦警惕的环视着周围，战战兢兢的往漆黑的工厂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陈学彦捂住自己口鼻，刺鼻气味引起的应激呕吐反应让他下意识飞奔出去。
　　父亲在身后破口大骂：“真是娇气，让你从小在这呆着你就不吐了。”陈学彦干呕不断，直接被父亲拉进了工厂，他感觉自己的胃翻江倒海，整个人都开始头晕目眩。
　　工厂中胡乱摆放着将近二十几张床单被褥，里面的人都精神呆滞，眼神涣散，男女混住在一起，阴暗的角落一个女人好像光着身子坐在那里，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陈学彦看，学彦觉得渗得慌赶紧将眼神躲闪。他不敢想象平时这个二百平米大的屋子里到底发生着什么，他还在震惊于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父亲已经将自己扑在下面的被子抽出来扑在旁边，指了指对陈学彦说：你今天晚上就住这儿。
　　“不用了，我有地方住。”陈学彦后退几步想要出门，被父亲一把抓住，父亲的手硬邦邦的，触感像干枯树皮，陈学彦感觉剌手想要挣脱开。“你身上有钱吗？”还没等陈学彦回答，父亲就开始上手掏陈学彦的衣服口袋，把他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个遍，摸出二百块钱塞进自己鞋底。
　　陈学彦被这一通操作搞懵，弱弱的抱紧自己的胳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后你把你挣的钱都交给我，我是你爸，小孩不应该带着那么多钱，还有我听说你还学什么舞蹈，别学了，有那时间不如多挣点钱，我好早点从这搬出去。”
　　陈学彦被气笑，他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整个人被抽离，在看一个笑话，他自己也变成了笑话。
　　“不可能。”陈学彦面无表情，说完正准备跑出去，一个巴掌呼在他脸上，脸火辣辣的疼。他回头看着这个男人说不出一句话，父亲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破口大骂：“跟你那死娘一个德行，二百五的白眼狼。”
　　怒火直冲到陈学彦头顶，他刚抬起拳头，工厂里面的人就开始鼓掌，狂妄的掌声和叫喊声让陈学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耻辱，看着一张张肮脏丑恶的嘴脸，他只想赶紧逃离，他无情的看向自己父亲，丢下一句：以后别来找我。他不顾脚下的玻璃碎片和各种肮脏的废品，逃命般的往有路灯的方向跑去。
　　他本来想问自己的父亲当初自己为什么被拐走，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但看到父亲如今这个样子，他觉得也没有再问的必要了，无论什么原因自己都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不是周韵，没她那么幸运。
　　陈学彦逃似的跑回汇峰饭店，耿程程正着急出门，两个人撞在一起。耿程程的手机里正放着直播，他举起来给陈学彦看，“你看，这人说他是你爸，还说你不管他。”
　　陈学彦着急接过手机，确实是他那个亲生父亲在直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身边还有那些当时在工厂的人帮腔，他们指控陈学彦嫌弃父亲穷，不愿意和他相认，还想让父亲给他买房，供自己学舞蹈...一大通没有事实依据的话脱口而出，网友们听信父亲的话，都开始指责陈学彦没有良心，陈学彦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和耿程程说：我没有我没有...
　　周韵给陈学彦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他都没有接，第二天一早，周韵站在舞蹈机构门口等他，陈学彦的黑眼圈极其明显，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做梦梦到养父母发生火灾是自己亲生父亲放的火，直接吓醒，一看表才凌晨四点，再闭上眼就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撑到天亮，迷迷糊糊的走来机构。
　　周韵迎上来，陈学彦强打起精神向她问好，周韵笑不出，欲言又止。
　　“怎么了？”陈学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
　　“嗯...对不起。”周韵低着头，她从未在陈学彦面前如此低落过。“我昨天看直播了，我不相信他说的，但我觉得我帮你找亲生父母是在害你。”
　　陈学彦苦笑着摇头，他感觉自己心里刀绞的疼，却表达不出什么。
　　“那你还找妈妈吗？”
　　陈学彦实在没忍住笑出来，“你不是觉得是在害我吗？”
　　“万一妈妈真的爱你，你就有个家了。”
　　陈学彦听到这句话再也笑不出，对啊，他只是想有个家，但现在全世界都觉得他的寻亲是有目的的，那些造谣者都有人作证，他一个受害者却口说无凭。

　　“那他后来有找到他妈妈吗？”我问耿程程。
　　“有，但她妈妈马上就再婚了，不愿意认他，让陈学彦不要再来骚扰她了，她好不容易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