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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天涯谁共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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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承被激怒失言告诉了李晋自己的病情之后,李晋就变本加厉的打扰林承原本恢复宁静的生活,两天必光顾一次,幸好言行中没有悲戚之色,否则肯定是要被林承赶了出去的。只是李晋虽然独自在国外生活很多年,却是个不会做饭的,据说是没有做饭的心情,因此总是买了外卖去林承家吃。林承不是不恼的,但是对于李晋,却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每每林承拉下脸来做冷漠状时,李晋基本就当没发现,该怎么来怎么来,林承无法,慢慢的,也就随他去了。
那一日,林承看着自己动手摆开杯碟的李晋,纳罕道:
“我怎么就对你没办法呢?”
李晋失笑:
“怎么?平时江家两兄弟和脉脉都对你忌惮得去了,难得碰到我这个不管不顾的?”
林承皱眉不语。
“你总这样子独自过日子,不闷么?”李晋总觉林承性子太冷清。
“人本来就都是一个人的呀。或者有人会陪你走一段,但到底,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吧?那么不如一开始就一个人的好。”林承的回答,有种奇怪的逻辑。
“那么是不是既然要饿就不要吃饭,既然要死就干脆别活呢?”李晋有些懊恼,总觉得林承这样的性子,多少是自己家人当初的错。
“呵呵,也不错,至少我出生之前从来没有哀求过父母把我生出来吧。”林承若有似无的一句,似是玩笑,却又带了些许的认真劲儿。李晋哑然,没有人比林承更有资格讲这样的话,既然要残忍的丢弃,为什么要生下来呢?既然造化造就了如此的林承,却又为什么让她那么早的消逝?忽然间,李晋有些明白了林承的心思,有时候,看似无情的人其实最多情。
“‘指间沙’和‘裂纹’明天正式发布,来参加发布会吧。”李晋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此类活动,能免则免。”林承本能的拒绝。
“收官之作,不来赏个脸么?”此话一出,李晋忽然哽住了,那么若无其事,忽视林承的日渐苍白,因为知道,自己的悲伤只能让她更悲伤,只是心底的声音依然在叫嚣,眼前这满身灵气的林承就要从此不见。
林承不等沉默蔓延,也当没有注意到李晋的失常,只轻笑着答应了。
李晋不敢抬头,生怕林承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只有一勺没一勺喝着汤。
正在饭重,林承的手机忽然响起,竟是许久没有消息的江鸿铭。
“鸿铭,你出院了?”林承忽然有些负疚,最近忙着折腾脉脉和李晋的案子,竟没关心过江鸿铭的伤情。
“嗯,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江鸿铭的声音闷闷的,像在尽力隐忍什么。
林承沉默了几秒,点头答应。
“江鸿铭?”李晋从汤碗中抬起头。
“嗯。”林承苦笑,不知要从何说起。
“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好好跟人家说清楚,别再给他眼色看了。”李晋教育起林承来俨然父亲。
“放心吧,我和他没什么了。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相信他不会再逼我的。”林承有些哭笑不得,对于江鸿铭来说,当年的真相或许比自己不断的拒绝更加伤人。可以对于自己呢,江鸿铭的退让,无疑让她松了口气。
江鸿铭依然靠在车边抽烟,指尖的轻抖泄露了他极端不安的情绪。
“怎么?找我有事?”林承拢了拢厚实的毛线外套,斜着头微笑仰望着江鸿铭。
一阵刺心的痛感让江鸿铭猝不及防,难受的几乎窒息,这是林承独特的小动作,拢着手,斜扬着头,微笑着看自己,眉宇清淡,目若寒星,总让他感觉人生美妙,岁月静好,只是,如此容颜还能见得几次?
“我们上车谈。”好容易控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江鸿铭为林承打开了车门。
江鸿铭开了车,林承也没问去哪,车上的音响循环放着一首古老的英文歌如斯唱着:
“I never have a dream come true , till the day I found you . Even though I pretend I moved on ,you will always be my baby.”
林承隐隐察觉了江鸿铭的异常,却觉无话可说。
车子在翠湖边停了下来。夜还不深,天空飘起了雨,近处的点点滴滴落在车玻璃上,远处的飘飘渺渺和湖水连成一片,江鸿铭只觉得冷到了自己心底。
“我听说你已正式离职了。”江鸿铭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冷得似冰。
“嗯,这行做久了,也没意思。”林承笑着带过,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能再为我做一件事么?”江鸿铭尽量不看林承,生怕一看之下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什么?”林承略有些吃惊。
“帮我的楼盘想个名字……那个地段……靠海,造了房子以后,可以在阳台听到海的声音……你说,你喜欢海的声音,那会让你平静。”江鸿铭克制着讲完,泪却无法克制的滴落。
“鸿铭,别这样。”林承有些手足无措,她更习惯对付张牙舞爪逼着她复合的江鸿铭,而不是这样软弱哭泣着的江鸿铭。
“只要……只要一个名字就好了。”江鸿铭用手遮住眸,极力克制着情绪。
“好,好,我想想,你别这样。”林承依旧手足无措的轻抚着江鸿铭的肩,脑子却再飞速转动。
“共月居,共月居怎么样?”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江鸿铭刹那的恍惚,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他再难自持,用尽全身的气力将林承拥入怀里,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那狭小车厢内充满着的林承的气息。
林承并没有挣脱,她隐隐感受到,这个拥抱有太多告别的意味在里面。她以为,江鸿铭终于决定放手,心下隐隐的酸涩,却有隐隐的轻松——如果不被人留恋,也就不会那么留恋吧?
“谢谢,我会把它造得和它的名字一样浪漫。”拥着林承,江鸿铭只觉被温柔的月光照耀,四肢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我们,一直会是朋友么?”
“会,当然会。”林承的气息轻拂过江鸿铭的耳边,温暖芳馨如冬日里意外的一缕春风,以至于多年以后,江鸿铭在出神的时候,总下意识的轻抚自己的耳垂。
送林承回家以后,江鸿铭驱车去了海边的那块地。他卷起裤脚沿着沙滩走在冷雨里,遥望没有月亮的天边,等到月亮可以照到共月居的时候,怕是已然照不到为共月居起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