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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最好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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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脉脉走进蜜桃时,意外发现浑身滴着水的江鸿铭坐在吧台前,一口一口啜饮着“曼珠沙华”,眸光不知落在哪里。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脉脉坐在了江鸿铭身边,也点了杯“曼珠沙华”,朝他近距离挥了挥手,但是对方毫无反应。
“喂,你怎么在这里?今天小雨,出门不带伞也不至于淋成这样吧?”
江鸿铭回过神望了望脉脉,突然说:
“对不起。”
脉脉突然被吓了一跳,伸手探了探江的额,果然有些烫。
“别喝了,我送你回家睡觉。”到底曾经情侣,再如何脉脉对他也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对不起我并不爱你。”江鸿铭似乎没有听见脉脉的话。
“呵呵,所有道歉的理由中属这个最好笑。”脉脉当然知道自己没办法把一个大男人架回家。
“呵呵,是啊,不爱并不需要道歉。只不过,我不爱你,却招惹了你。”江鸿铭也笑,眼中却没有笑意。
“哈,以前的事何必再提。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什么仇也报了。”脉脉轻松摆摆手,毕竟在她生命里,没有那么多宿命的无奈,所以即使林承不爱她,也只是不爱她而已,她即使痛,也还多少有微笑的力气。
“是,我自作自受,怎么样都活该。”江鸿铭扬起嘴角,燃起一根烟。
“其实……林承姐对你,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脉脉忽然不忍心,如果林承还爱他,那么自己为什么不洒脱一点?只要她还能微笑,还能拥抱,又有什么不可以?
江鸿铭一窒,如果在他看到私家侦探给他的报告前听到这句话,他或许会微笑,但如今,他只觉疼到心底去。
“我知道……脉脉,你说什么是爱呢?”
“林承姐说,爱就是想在一起的心情。”脉脉一直无法完全理解江鸿铭,过去是,现在依然是。
“是,也不是。一开始的时候,会很想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想,恨不得生成连体婴。慢慢的,她会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失去了会很痛很痛,什么都没办法替代和填补的。当她彻底离开的时候,会不断的想念,那种想念,会蔓延到每一寸空气,到最后,只要呼吸的时候,想到她也是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也是好的……”江鸿铭突然发现,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无泪可落。
“你……准备放弃了么?”听江鸿铭的话,脉脉忽然有点窃喜,尽管她知道窃喜的很卑鄙。
“而最好的爱,只是守护者她,知道她还在,并不一定要得到……”江鸿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脉脉说这些,或许,太多的悲痛急需一个出口:“但为什么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总是晚了。”
“什么晚了?”脉脉从来都是敏感的,她突然发现今天的江鸿铭并不只是因为林承的拒绝而消沉。
“我以为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江鸿铭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又湿又皱的诊断书复印件,那是今天傍晚,他的私家侦探给的。这张薄纸,原本在一个月前就应该在他的手里,可是他出了车祸,并且情绪极度不稳定,因此在江鸿铭终于熬过第一重打击时,这凶猛的第二击来得不早不晚。
脉脉颤抖着打开诊断书,忽然发现竟读不懂中文了,连带着也读不懂英文,“encephaloma”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脉脉打翻了“曼珠沙华”,艳色的酒撒在湿旧的诊断书上,一片恐慌的色泽。
“脑瘤晚期,已经贻误了最佳的手术时机。这还是两个月前的诊断书,她没有去复诊,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江鸿铭说出这番话时,意外平静。
“你……你在说的是林承么?”脉脉是知道她身体不好的,也是知道她经常头疼吃药的,却是万万猜不到,那样平静宁和的笑着的林承,竟患有绝症。
“嗯,我联系过她就诊的医院,主治医生说她坚持不肯手术,因为这样的手术,很容易造成深度昏迷。”或许是太过沉痛,江鸿铭并没有注意到脉脉如纸的脸色。
“那如果马上手术,有机会好吗?”脉脉忽然有些意外自己的冷静,竟没有痛哭出声,也没有晕倒在地,只是心如凌迟似的等着答案。
“两个月前的诊断,手术大概只有不到一成的把握,现在……主治医生无法下定论。即使还有希望,以林承的性格,决定了的,就不会回头了。”
脉脉忽然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要干什么?”江鸿铭捉住她的手腕。
“干什么?带她去医院,去复诊,去手术,还能去干什么?我管她同意不同意。”脉脉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林承了,这个结果她无法接受。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林承不愿意,不愿意在冰冷的医院里做着被剥夺所有尊严的各种检查和治疗,不愿意身上插满了管子死去,更不愿意变成植物人毫无知觉的活着。”这是江鸿铭第一次真正完全理解林承,却也是最后一次。
“我只知道有希望就得去争取,哪怕是百分之一,难道活着不好么?”脉脉也是个认死理的孩子。
“对她来说,活着并没有那么好!她所拥有的,都会失去,她所珍惜的,都将破灭,她所希冀的,都不会实现,她从来没有一个梦成真,即使是遇到了我……”江鸿铭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在林承现在的价值观中,又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是谁让林承那样透彻,透彻到看透生死。
“是!上天亏待了她那么多次,总该善待她一次。我相信,我相信她一定会好的。”脉脉知道,与其说自己相信,不如说自己不能不相信。
“杨脉脉,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林承放弃手术,林承谁都瞒着,她有她自己的考量,你想过你这样拉她去医院她会怎么样难受?我们谁都没有权力替她做选择。即使以爱的名义。”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江鸿铭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乞求林承为他的新楼盘起一个名字,作为她留在世界上最后的东西。
脉脉止住脚步,眼前掠过很多景象,林承在烟火中微笑,林承在晨光里安眠,林承淡漠的冷语,林承压抑的低泣,在混乱的剧痛中,脉脉终于如愿以偿的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