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33、所谓真相

　　脉脉又一次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却不是在林承的家，脑子渐渐从空白状态恢复，记起昨天似乎是和李晋一起喝的酒，貌似还对李晋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血往脸上涌，忽然不知道从此李晋会怎么看她，怎么看林承。清醒过来的脉脉，并没有醉时那么大胆。看天色还早，脉脉打算回家换洗，蹑手蹑脚整理好衣物，走出卧室，她发现了正在沙发上沉睡的李晋。睡梦中的李晋少了平常的犀利和棱角，五官中透着不该属于商人的秀气。脉脉不打算惊醒他，却在开门时听见一个略略沙哑的声音：
　　“杨小姐醒了，不打个招呼就走么？”李晋听见了开门声，迷糊中醒来，看见正要离开的脉脉。不得已，脉脉只得转过身，尴尬的朝李晋微笑：
　　“昨天……谢谢你了。我还得赶回去上班。”
　　“要我开车送你一程么？”李晋迅速起来，理了理稍微凌乱的头发。
　　“不用……不用麻烦了，昨天的事……不要告诉林承……”脉脉依然有些手足无措，看得李晋微笑，这个女孩子，酒一醒就知道难为情了呀。
　　“放心吧，我有分寸。这种事情，在国外正常的很。先别急着走，我把香水样品给你。”李晋说着，从旁边的公事包里取出两瓶包装精美的香水：“本来，是打算今天让人送到你们公司的，既然你在，那就带回去吧。”
　　脉脉接过香水，看也不看塞进包包里，急匆匆告别李晋，逃似的回了家，收拾停当后把自己关进了公司的摄影棚，反复拍着两只香水，不敢去想其他的事。

　　林承再一次被李晋拖出来吃饭，美其名曰探讨两只香水的广告投放。林承把方案放在了桌上，李晋却没有翻，只边啜饮着红酒，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承。
　　“小承，脉脉昨天和我讲她喜欢你。”李晋再次发挥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天赋，林承差点被红酒呛到，连忙拿了纸巾掩饰。
　　“你……她怎么会和你讲这些？”林承难得的发窘。
　　“昨天在蜜桃遇到她了，一个人喝酒来着，看上去很不开心。”李晋装作没有看见林承的窘态。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我陪了她一阵子，她可能……有点混淆吧。”林承知道怎么拣无害的话题应答。
　　“混淆与否，你和她心里都明白。只是小承，这种事，只讲你情我愿，不要为了世俗的眼光错过了。”李晋真把林承当妹妹，他能看出她对脉脉亦非完全无情。
　　“我只当她是妹妹。”林承下意识的矢口否认。
　　“把前夫的女朋友当妹妹？”李晋微笑中带着些许促狭，让林承恨恨然。
　　“你调查过我？”
　　“不算吧，只是和江鸿森有过接触，顺便问了问。他倒也知无不言。”李晋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林承是她失散那么多年的妹妹，关心她近年的状况并不算过分。
　　林承在心底暗自问候了江鸿森几遍，非常不悦地切着牛排，不知道李晋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小承，其实江鸿铭也知道错了，他也依旧对你有情，江鸿森虽然看起来花心了点，但对你绝对是认真的，但是你如果喜欢脉脉呢，我绝对支持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找到彼此都相互喜欢的，多么不容易。”虽然和林承再次相逢的时间不长，李晋却是待她如一直在身边的亲妹妹，丝毫没有所谓顾忌的。
　　林承沉默着嚼着牛排，又喝了一大口红酒，然后放下刀叉，正色道：
　　“李晋，我的事能不能请你别搅和？”
　　李晋挑挑眉，基本不将看起来要炸毛的林承放在眼里。
　　“我是你的哥哥，你想让我怎么不搅和呢？”
　　“当初伯父伯母不过抚养了我三年而已。”林承气急，果然口不择言，然而马上后悔了，虽然有弃养之痛，但是那三年，在她的生命中依然是不可或缺的温暖。
　　李晋微笑，并不和林承生气。
　　“你如果真那么想就不会这幅表情了。林承，我还不知道你么？你的冷漠只是对陌生人的，你以为我是脉脉呀，被你张牙舞爪的一吓就自怨自艾去了？”
　　林承忽然觉得李晋就是她的克星，任何伪装在他面前完全失效的。
　　“你以为岔开话题就完事了么？小承我太知道你了，你对这个世界极其冷漠，如果不是能走到你心里的人，你怎么会陪她那么长时间？你在顾虑什么？以你的性格，是不会顾虑那些世俗的。”敢直面林承怒焰的，怕只有李晋了。
　　“好，你要知道是么？那我就告诉你，我的脑子里长了瘤，手术风险太大，基本不是死就是植物人的下场，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说我在顾忌什么？”林承在真正被激怒的时候，也是会克制不住的。这次轮到李晋沉默，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几乎使人窒息。林承开始后悔，如果不是李晋咄咄逼人，她不会说，如果李晋不是她心中唯一仅剩的亲人，她不会说。
　　“这……是真的么？”李晋的声音颤抖，竭力克制着将林承拖到医院全面检查一番的冲动。
　　“是真的，江鸿森不是对你知无不言么？他没有告诉你？”林承冷静下来，继续切着牛排，似乎并不是在讨论自己的病情。
　　“他知道？”李晋抬起微红的眼，依旧无法消化刚刚得知的事实。
　　“恩，我有一次晕倒正巧被他撞见，他带我去确诊的。”林承看着李晋的失态，忽然觉得悲凉。
　　李晋又倒了一杯红酒，一气喝尽，略略平稳一下情绪。
　　“我们走吧。”饭是吃不下去了，李晋不想在公众场合让自己情绪失控。
　　林承看李晋把车开得飞快，不由心下担心，酒驾如今是要拘留的。幸好一路不曾遇见交警，车子平安的停在了翠湖边。
　　李晋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缓缓抽着，企图克制情绪，却忍不住泪一滴滴落下。
　　“李晋……哥哥你别这样。我没什么的……”
　　“是啊，你没什么，你准备一死了之当然没什么，你还谁都不告诉！你要让我刚重新遇到你就要和你分离，并且是毫无预兆的。你当然没什么！”李晋完全失去自制，将烟直接捏碎在手掌中。
　　林承无话可说，在某种意义上讲，她的确是自私的，不愿意被别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然后在医院里受尽折磨死去，她同样不愿意身边的人为她的病担忧难过，因此她选择沉默，可是她并没有想过，如果毫无预兆的离开，留在世界上的人恐怕更难以接受吧。
　　“你打算怎么办？”李晋到底是见过生离死别的，虽然难过，依旧勉强恢复平静。
　　“做完你的案子，然后出国散散心什么的吧。”林承依旧有些云淡风轻。
　　“这个世界上，难道没有你留恋的么？”李晋被她的不在乎再次激怒，当旁人都在为她难过时，她怎么可以如此的不在乎。
　　“李晋，这个世界，生生灭灭，本就是自然规律。我只不过，比平常人早一点而已，所以，不要难过。”
　　李晋苦笑，虽然悲哀，却为林承的淡然感到欣慰。
　　“既然如此，又何必逃避自己的感情呢？你也说了，生死不过自然规律，说到底，我们都有那么一天。”
　　“只是既然注定要失去，对脉脉来说，没有得到过比较好吧。”林承也点燃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目光有些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