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姿摇曳时》百川鱼海

52、第五十二步

　　花姿回过神，赶紧跟上扶着左敌回房的小厮们。公孙云蓉替他探了脉，细长的柳眉轻拧，遣退左右，面有难色地看着花姿。

　　花姿着急：“左敌到底是怎么样了？”“狄哥哥…”欲言又止。“到底如何，你倒是说话啊！”花姿拉上公孙云蓉戴孝的麻衣。

　　“心脉俱损，这伤，几乎无治了。”声音越来越低，花姿的心也更跟着越来越凉。“不能治…啥叫不能治！”她声音突地抬高，有些控制不住地尖叫。

　　“他本就伤重，这几日还忙着各门各派灭门的事务，也算是积了劳，伤也就越发重了。”像是自责愧疚，“可是如今能顶得起武林，压得下众门派的，也只有他了！”

　　“真的没得治了？”花姿哀求，“你是神医世家的传人，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公孙云蓉目光略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闭了眼：“没有。”

　　“不会的，一定有，一定有的！”花姿也注意到了那一眼，其中定有问题。“有，可是…要是狄哥哥知道了…一定不肯的！”公孙云蓉推开她的手，摇头反对。

　　“你说吧，啥办法？到底是啥办法？”花姿似乎看见了希望，才不管公孙云蓉拒绝的态度，继续纠缠。

　　“若是狄哥哥知道了，定是会很生气！”公孙云蓉瞪着大大的眼睛，表情认真。“不会的，我会劝他的，他不会生气！”花姿在三保证。

　　公孙云蓉为难地看了床上的左敌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玉，凤罗宫主凤未眠身上的一块玉，青红火玉，那块玉，能防百病，能治百伤。”

　　花姿愣住，凤未眠身上的玉？难道要去偷他的玉。抬头看向公孙云蓉，她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花姿。

　　“我知道你与凤未眠相交不浅，若是你能答应去凤罗宫盗玉，便能救狄哥哥一命。”反手拉上花姿冰冷的手。

　　花姿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待她再次仰起小脸，面上的表情已然变得坚决：“我去！”公孙云蓉松了口气，却听她问：“可是，我要如何进去凤罗宫才会不被他们怀疑呢？”

　　这倒是件难事，凤罗宫里的人，刚刚都是聪明绝顶，秋毫可查的人，她会说谎，会骗人，可是若对象是凤罗宫中人…她便不自信了。

　　“花姿，你可知道你的身世？”公孙云蓉咬了咬唇，语出惊人。花姿惊得张开了嘴，半句话也吐不出来。

　　半晌之后，才略微平静：“我…是孤儿，是师父捡回去养着的，其他的…我啥也不知道。”花姿摇头，脸上是伤感之色，师父，果真丢下她了么？为何还不来寻她。

　　“你可在你的父母是谁？”像是试探，花姿终是摇头。“你的生身父母…是凤罗宫主凤碧儿与罗弃。”

　　花姿吓得跌坐在床边，刚刚她说啥？她一句也没有听到，不肯能，怎么肯能是这样的，不会的！

　　“你骗人，不可能，我怎么会是凤碧儿和罗弃的女儿？不会的！”花姿大叫。“你忘记你身后的筋叶骨花了吗？”公孙云蓉残忍地说破。

　　花姿讶然地抬头：“你明明不知道的！那天你是假装不知道？”似乎恍然大悟。“是，我只是，不想揭穿你，我想…和你做朋友。”公孙云蓉这话好不真诚，花姿也放下戒备。

　　“凤未眠就是你的哥哥。”公孙云蓉再接再厉，希望花姿能快些接受事实，这样左敌的伤，也能快些治好。

　　“你是如何知道的，即使我身上有筋叶骨花，又凭什么说我是凤未眠的妹妹？！”花姿始终不信，昨夜，她开始对凤未眠心胜恐惧，今日，却成了她的哥哥。

　　“凤未眠这十几年一直在寻找你。”花姿似乎也听明白了，难怪，那个看似少年的男子，会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原来，他是故意接近她。

　　“这事已经过了十四年，颇有些周折。”公孙云蓉做好了说一个故事的准备，而花姿，也打算认真地听，她所谓的身世之谜。

　　“二十四年前，凤碧儿与罗弃成婚，不久便生下了凤未眠，而后夫妻很是恩爱，直到十六年前，他们外出游历归来，抱回了一个孩子，说是两人的女儿。”说着抬眼看了花姿一眼。

　　“众人本是怀疑的，可是那个女婴的眉角也有一粒朱砂血痣，几乎与凤碧儿如出一辙。凤未眠很喜爱这个妹妹，可是，十四年前，罗弃被人下毒，突然辞世，凤碧儿愿意与丈夫生死相随，服药自杀。”

　　花姿吃惊，这个凤碧儿在她印象中本是个狂妄而豪爽的魔教女子，如今这般有情有义，实在让她吃了一惊。

　　“凤未眠那是才十岁，还很小，宫里的东使便密谋逼宫，幸得碧容山庄相助，才将东侍铲除，可惜在宫乱之时，凤未眠的妹妹被抱里凤罗宫，不知去向。”

　　花姿听得心惊，凤未眠那时才十岁，魔教中人果然残酷无情。“后来呢，那个小女孩儿怎么了？”花姿问道。

　　“小女孩被凤碧儿身边的侍女抱出去避难，此后音信全无，凤未眠寻了十几年，终于在今年寻到了她的踪迹。”公孙云蓉指着花姿，“那个小女孩就是你，她被侍女一直抚养到三岁，后来侍女生病死去，又被一个姓花的老头抱去。”

　　花姿在这样铁打的事实面前，几乎无所遁形。怎么会，他怎么会是凤未眠的妹妹。“那个小女孩叫罗宝儿。”花姿突地醒悟，难怪，难怪凤未眠总是喊她宝儿，从前她以为是因为她骗她自己叫金元宝才才故意这么嘲笑自己，原来，她真的叫宝儿。

　　“你怎么知道？”花姿疑惑。公孙云蓉不过是一个带病常年卧床的大家闺秀，可她不仅会武功，更是对如此隐秘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生病而已，却并没有放弃自己。”公孙云蓉笑起来，“我曾经有个朋友，叫做古姜。”“古姜？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古姜？”

　　“是啊，这个故事的前一半是古姜告诉我的，而后一半，却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公孙云蓉的笑变得俏皮，“我时常寻找治病的方子，慢慢地，也开始收寻一些秘密。比如…你的身世。”

　　花姿看着床上的左敌，突然拉住公孙云蓉的手：“公孙小姐，你能不能别告诉左敌？”公孙云蓉咧开嘴：“恩，这是我们的秘密。”

　　“如何将凤未眠吸引过来？”花姿问道。“花姿，你怕不怕吃苦？”公孙云蓉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

　　花姿一顿，忙摇头：“我不怕啊。”“那我们用…苦肉计？”她那双圆溜溜的美眸一转，晶亮亮的。

　　乍听之下还是有些害怕的，可是转念一想，为了左敌，吃些苦又何妨？！

　　“你是要打我还是…”花姿缩缩脖子，心里想着不怕，却又忍不住想要躲开。公孙云蓉大笑：“花丫头，你也太可爱了，我不是要打你，只是…要在众人面前揭穿你的身份，倒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定是会在言语上攻击你，我怕你难过。”

　　“就是这样？”花姿放了心，辱骂几句而已，不痛不痒。可是，她心里仍是惦记着自己的身世，任是谁知道了自己这般复杂的身世，都会心头怅然，更何况是与□□为敌，站在左敌身边的花姿呢。

　　花姿一直在左敌床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公孙云蓉时而会过来施针，却像是不愿打扰他们二人一般，匆匆赶来，匆匆离开。

　　公孙庄主终于赶了回来，在爱女的灵堂前几乎晕过去，幸好有公孙云蓉在一旁守着，很多人看着公孙羽的面子过来假意祭拜，公孙云蓉心头冷笑。

　　而与公孙庄主一同前来的裴方然，跪倒在灵堂前，几乎泣不成声。他是真心爱着公孙云芙，众人不禁唏嘘，真真是一厢情愿地付出，换来这样的一个结局。公孙云芙爱的，还是凤罗宫主凤未眠。

　　突然有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在公孙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顿时大呼一声：“此话当真？！”

　　那丫鬟立马跪下，战战兢兢道：“小婢句句属实。”公孙云蓉眸光一闪，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爹爹，什么事这般吃惊。”

　　“哼，那狄少侠的未婚妻子，竟是凤罗宫的人！”其实公孙羽私心里还是希望小女儿与狄左之能结亲，便派了人去查那花姿的身世背景，妄图寻到什么破绽，没想到竟是查处她是凤罗宫的人。

　　凤罗宫与他有杀女之仇，他顿时眼红，命人将花姿带过来。花姿本是在左敌的房里一勺一勺地喂药，有两位丫鬟说是庄主请她去前厅，她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推辞，便乖乖跟上。

　　一到前厅，竟是有这样多的人？！几乎所有门派齐集，对她均是虎视眈眈，花姿也未见过什么大场面，更没有被这样多的人盯着打量过。

　　“花姑娘。”公孙庄主出言喊道。这个称呼，有几个不知情况的弟子瞬间笑了出来，花姿自己听了也觉得尴尬。

　　“不知道庄主找我有啥事？”花姿扑闪着眼睛，一片纯真。公孙羽不啻，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有丫鬟道你背上有筋叶骨花，你可是凤罗宫的人？！”开门见山，众人也是吃惊，只知公孙庄主将人集齐，却不知竟是这事。

　　“我…”花姿犹豫，眼神飘向立在公孙羽后的公孙云蓉，她极慢地垂了一下眼，是让她承认么？

　　“我是…”花姿诺诺应下。“哼，凤未眠诱我爱女误入歧途，而后又痛下杀手，我与凤罗宫势不两立，如今你是凤罗宫是人，竟还敢留在我公孙山庄！”公孙羽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花姿吓得退了一步。“你背上有筋叶骨花，看来地位不低。”他又想到凤未眠对她与众不同的态度，“凤未眠对你也是极好，你莫不是那失踪了十几年的罗宝儿？”

　　一时堂上安静下来，十几年前的事，也只有一些掌门和世家家主知晓，他们的目光全都黏在了花姿身上。

　　“公孙庄主，你说她…是罗宝儿？！”宏山派掌门惊呼。“能在背上有筋叶骨花的人，自然是凤罗宫的主人，而她身上便有，你说她是谁？！”公孙羽眯起眼，面色不善。

　　如今谦谦君子裴方然似乎因失了爱妻，甚至不很清醒，有些疯癫，一听到此，就要上去捉住花姿。

　　公孙云蓉闪身挡在花姿面前：“爹爹，即使花姿是凤罗宫的人，可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怎么能伤害无辜。”

　　“蓉儿，他凤罗宫害了你姐姐，你还为她说话？！”公孙羽有些动怒。“花姿便是如同姐姐，错不在她们身上，为什么要她们承担后果？！”公孙云蓉字字铿锵。

　　裴方然却是不肯，与公孙云蓉缠斗起来，她一时也顾及不了花姿，眼看昆山派掌门要来主频人，突然外面闪进一个青影，后面跟着一黑一白两人。

　　花姿惊讶地发现竟是凤未眠？！“宝儿，我来接你了。”他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稚气的笑。花姿愣了愣，挣扎着伸手拉上他的手掌。

　　凤未眠似是一顿，面上欣喜：“你愿意同为一道回去？”花姿点点头，垂着脑袋不说话。凤未眠揽上她的腰，目光在堂上扫了一圈，冷笑着飞身离开。

　　公孙羽额角青筋直跳，却是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