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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封神为始 ...

  •   约好在门口碰面,徐图从住院部走到医院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周知礼,身高腿长的,短袖的衬衫质感很好,周身气质像是古时候的温润君子,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如果忽视他手里的蛇皮袋的话。

      徐图疑惑地瞄了好几眼,周知礼摘下口罩,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纸箱子不好拿,我让老板拿了个袋子。”
      看在他诚心诚意带了礼物的份上,徐图决定不能亏待人家,遂打消了等公交的计划,“豪迈”地打了辆车。

      一小时后,徐图顶着一脑门汗苦大仇深地看着说明书摆弄手里的螺丝刀,周知礼脸上带着大写的抱歉站在一旁——他完全不会用这个。
      “我说,您折腾这一趟就为了给专程这祖宗安个猫爬架?”

      “小祈说,猫应该会喜欢。”
      徐图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一个一米八往上的汉子连个螺丝刀都玩不转,你送猫爬架就送吧,还非要看猫怎么玩,怎么不上动物园看猩猩怎么上树呢?

      苦大仇深的徐大能耐终于组装完那玩意之后耐心彻底告罄,“你先坐或者带它玩玩,我先去冲个澡。”

      卫生间很快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周知礼目光像是被黏在了那扇门上,任凭思绪叫嚣。
      裤脚上有什么在亲昵地蹭着他,他附身捞起那白白的一团,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白,好久不见。”

      阳台上传来了一两声叽喳,他循声望去,是一只相思鸟,通红的喙,身上的花色要比寻常的相思鸟更黄一点,正着急地想要冲出困住它的笼子。
      周知礼快步走到跟前,把手指伸进笼子,三青跳到他手上,叽喳个没完,他像缅怀什么似的轻轻一笑,“他很好,是不是?”也不知是在问谁。

      徐图冲完凉,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周知礼一手抱着白猫,一手任由三青撒着欢。太阳照进他的房子,光下站着一个男人,和谐地融入在他原本的家中——甚至还要温馨一些,他突然有些着迷这种氛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愿待在度朔山,非要不伦不类地挤在人世间,就是为了这个,像亡灵本能地畏惧死亡而不愿往生一样,他潜意识里厌恶着孤独,妄图流连在人间,从而汲取到一丝温度。

      周知礼走进客厅,目光落在徐图身上,他换了一件宽大的T恤,周知礼却像是被烫到一般错开了眼,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人方才被汗浸湿的、半截劲瘦的腰。

      徐图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随手把毛巾扔到一边,打开冰箱左挑右选,开门见山道:“周先生,您要是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吧,啧,到底是我不如你们神通广大,我家邻居对我挺好,也多谢你那天提醒,不然今天我就不是去医院,而是去殡仪馆了。”

      “我找你……本身就是为了这个,”周知礼坐到沙发上,一下一下给怀里的猫顺毛,垂下的睫毛在光下映射出阴影,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气运是什么吗?”

      “大约……就是福祸吧。”徐图拿出两罐汽水,打开一罐放到周知礼面前,然后一个四仰八叉的瘫坐,牛饮一气后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福祸,”周知礼呢喃着这两个字,自顾自笑出了声,“是啊,福泽与祸端遥相对立,又互为因果,可是气运不是这样,气运是有定数的。”
      “从何说起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传说盘古一气化三清,而三清尚且混沌之时,气运就已经诞生,在人间之前,曾经有一个辉煌灿烂的时期。”
      “天生地养的神与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被称为古神时期,其间有几位人们耳熟能详的圣人。”

      徐图煞有介事地点头,“那确实,别说小学教材和一些课外读物,打开微博还到处都是女娲毕设呢。”
      周知礼有些迟疑地顿了一下,似乎没太理解他说了些什么,“什么设?”
      “年轻人与网络有点脱节啊,女娲毕设就是——就是长你这样的,”徐图眯着眼睛促狭一笑,像个登徒浪子一样打量他,“长得格外好看的。”

      周知礼一愣,脸上瞬间发烫起来,耳尖充血,似乎一口气憋得够呛。
      徐图简直看得呆了,这么纯情的嘛?

      脸上的红很快退去,周知礼克制着自己的心跳,瞬间无师自通了这个网络热词,心领神会地看向徐图,微微一笑,“你长得好看,但你不是女娲毕设。”是我的。
      后面三个字他在心里嚼吧嚼吧,就着一口冒汽的甜水咽了。

      然而在他看来是事实的话听在别人耳朵里瞬间就变了味,徐图被此人的说话方式狠狠冒犯到,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理解这个词,商业互捧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会”聊天的人,徐图暂时按下自己的色心,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咱们还是聊那什么‘古神’吧。”

      周知礼收回目光,轻轻捏着吞吞的爪子,“女娲是最早的古神,与她同等级的古神是北阴,那时候天地是天地,幽冥是幽冥,盘古一斧子定了天地,幽冥像是天地的双生子,在天地背面自成一统。”
      “天地与幽冥的交界处,有五座大山,名为罗酆、抱犊、罗浮、幡冢和度朔,很快这五座神山上也生出神明。”

      徐图眼皮一跳,神荼郁垒不是什么秘辛,不然人间哪来的门神?可就是作为门神传承的他,对这二位的了解也仅限于“东方鬼帝,度朔帝君”,再就是人间传的各个版本的神话故事,突然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怪别扭的。

      “女娲造人之后,天地的情况急转而下,似乎是被这神造物冒犯到了,天灾频繁,天河的洪水也流向了大地。”
      “而人繁衍生息,顽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活着时生气源源不断,死后魂魄流离荒原,彻夜长哭,罗酆山神奉行律法,将一众游魂收押,建起了世上第一座牢狱,把这些‘残留物’变成了供以驱使的奴隶。”

      “等等等等,‘残留物’是说人的魂魄?”徐图皱起了眉,“收押在罗酆山,那幽冥道呢?地府呢?鬼门呢?”
      周知礼莞尔,眉目舒展,“你且当是神话故事听一听,那么早的事,谁能知道真正的来龙去脉?”

      “后来过了很久,久到罗酆的炼狱已经扩建成了六个,天灾越发变本加厉,世间一些身躯庞大的灵兽大多都无法生存,慢慢灭绝了。”
      “而在人这里,他们治水,挖渠,借火,竟有些迎着磋磨而上的生生不息之意。”
      “女娲终于听到了地下的,北阴的声音:你若不舍,便以死换生。”
      “女娲恍然大悟,天地间气运有数,人能从飞禽走兽中脱颖而出便是要争这份气运的。五大神山的山神最先站了出来,隐居在天地各方的神明都站了出来,一共三百六十位古神,随着女娲的一把火,从容赴死,把自己身上的的气运留给了人,从此气运福泽人世,天灾不见了,惠风和畅。”
      “这就是山海传说中,补天的故事。”

      “还真是跟书上大相径庭,我就说嘛,天破个窟窿,怎么能靠石头补起来,”徐图撸了两把已经干掉的头发,没忍住贫嘴道:“臭氧层都破了,也没见哪个专家建议泥瓦匠带着家伙上去砌墙。”
      周知礼被他的打岔逗笑,认真地接话道:“那应该能解决不少大学生就业困难的问题。”
      脑补了一下那个鬼畜的场景,徐图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感谢周专家的指导,希望尽快贯彻落实,你接着说。”

      “天地古神湮灭,与天地双生的幽冥也不能独善其身,那里有没有心血来潮甩泥点子的古神不得而知,但北阴也的确是跟着那把火消失了。”
      “五大神山没了主,动荡不休,意外打通了天地和幽冥的通道,而抱犊山神辖下够不着神位的十殿阎罗尚在,他们把关押人魂的罗酆六狱打入幽冥。”
      “作为人族母神的女娲死后,人的活气来源似乎也被削弱,于是十殿只好‘废物利用’,把那些被关押起来的人魂放回去,再活一世,用来承载天地间的气运,这就是轮回。”

      “再之后,五大神山陷落,天地改头换面,成为了‘人间’,天生的古神死尽,神造的人又开始信奉神佛,人造的神明于是顺势而生,气运开始有了人为干预的流向,这就是我说了这么多,最主要的重点——‘封神之战’。”

      “封神之战是一场气运的博弈,和女娲一起湮灭的三清遗留了一本《封神榜》,那就是人为干预气运的源头,殷商之末,太公用封神的名义协助西周成事,后来不知所踪,能牵动人间气运的东西,除了《封神榜》,我再想不到其他了。”

      徐图假装好奇地提起:“你说的五大神山,就没有后续了?”
      周知礼沉默半晌,看进他的眼睛。
      徐图在那样认真的目光下,突然觉得他什么都知道,无论是自己的试探还是大桃树下的鬼门,他什么都清楚。
      在沉默的间隙,他莫名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个梦。
      那人身上孤独的悲戚如有实质,那真的是个梦吗?

      “有个例外,”他道,“度朔山是个例外。”
      徐图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在古神离去之前,人就有了自我意识,有了‘家宅’的概念,或许是人骨子里带的对平和的渴望,他们跪拜的对象除了强者图腾,还有‘门’,度朔山的帝君就是他们选中的‘门神’。”
      “早前那些神秘的图腾都失传了,‘门神’却还尚在,仍然有属于祂的祭祀礼。”

      徐图想听的终于听完,把自己手中空空的易拉罐一点点搓圆又捏扁,缓缓沉下了脸,不笑也不伪装时,他的神情是近乎冷酷的,他把一条腿搭在沙发上,“所以呢?你想用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编的故事,从我这里换取什么,嗯?周先生?”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轻,带着不容分说的质疑和敌意,与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现代青年形象判若两人,那是行走阴阳两千多年的神形。

      “不换什么,”周知礼冲他一笑,神色中竟还有点解脱一样的轻松,“我只是想告诉你。”
      徐图皱起眉,“你在周家问我信不信你,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从不信来路不明之人,周知礼,你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你是谁?”

      “你干预了邻居的意外,所以你自然信我,” 周知礼起身,轻轻把吞吞放到沙发上,“我只是个过路人,你不用激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徐图压制住内心的烦躁,可内心深处自己强烈的意愿让他不想对那人口出恶言,“说起来人间死多少人与我何干?在下不才,就是个领路的,阁下既然神通广大到对古神如数家珍,那自然有能解决气运流失的办法,我就不跟着操心了。”

      周知礼伸手打开门,似乎是在审视着对面门户上的阴霾。
      “都随你,徐徐,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告诉一些你应该知道的事。”

      门应声关上,徐图理着混乱的思绪,想道:“他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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