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炼玉手札》却为花柔

68、眉目

　　白玉堂基本有了推断，但仍旧缺少决定性的证据证明浔阳水鬼一事就一定与无相蛊池有关，而且即使有关，花海潮光是内部势力便已经盘根错节，外部关系查证起来更是无从下手，可惜一场火全烧个干净，沉入江底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这些年蛊母并未出几个，蛊虫数量锐减，这其中肯定有问题。白玉堂确实想仔细调查一番，但是眼下侄子的下落确实更为重要。原本跟展昭约好的一旦看完就在饶州汇合，现在看来也来不及了。

　　但是未能守约难保不会让展昭担心，白玉堂如何感觉不到展昭过分的保护欲和担心？若是了无音信或者爽约导致关心则乱又如何是好？想来想去，白玉堂把方锦葵揪出来让她先去开封看一眼展昭他们回来了吗，虽说去饶州暗探，但是时过境迁应该也很难有什么发现，兴许无果已经返程，如果没有就南下饶州跟展昭说自己要走一趟陷空岛，若是他们离了饶州告诉一声饶州的花月坊，开封再见。

　　方锦葵是个在家蹲不住的，再加上了回来这趟的任务也完成了就爽快地接了这个任务，正好她去开封顺便调查一下邱晚停是不是还跟冯俊平藕断丝连。方锦葵是个偷跑的惯犯，什么天罗地网都在多年的斗智斗勇中被识破，再加上方劲檐病倒花海潮上下乱成一锅粥根本没人注意到方锦葵是夜里什么时候没的，只知道一觉醒来房间又空了。

　　她爹娘知道绑架一事无中生有，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谁都不信方锦葵留下的纸条是真的，都觉得是花海潮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方锦松这次没跟着一起，方劲檐病倒，原本平静的湖面开始躁动，他得留下跟着争斗，终归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别人身上。

　　短短两日，方锦葵日夜兼程赶到开封，到的时候不凑巧，赶上晚上又是大雨，路也不熟找不到开封府，好吃的夜市也不开门，浑身湿漉漉的让人窝火。打伞也没用蓑衣也没用，气的大小姐把伞和蓑衣丢在地上狠狠踩踏撒气，迎着雨找客栈落脚。

　　“哎呦喂，这是谁家的落汤鸡呀，可要本侯......”

　　“滚！”

　　方锦葵没心思想为什么这种极端恶劣天气还能偶遇沈雁停的马车，她现在就是火药桶，谁都是干草，到处是火星。她把蓑衣扔了泄愤，也不管夏天本就轻薄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沈雁停眼神不悦，还好大黑天也没什么人盯着她看，不然沈雁停一定把所有偷瞟的眼睛都挖出来。

　　“上车。”

　　方锦葵理也不理。

　　“大晚上淋雨很有意思？”沈雁停自己下马车，方锦葵更不爽了，翻身上马刚要走被沈雁停眼疾手快拦腰扯了下来。“这时候发作什么公主脾气，快走！”方锦葵脾气大得很，跟白玉堂如出一辙的烈性，可惜沈雁停不是展昭，不会好言好语等气消，他不跟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却也难免上位者的控制欲。方锦葵一路风餐露宿气性又大，被拦腰扛在肩上简直气炸肺，一口气没上来愣是给自己气晕了。

　　沈雁停戳戳方锦葵晕过去还是气鼓鼓的脸颊，直接带去自己府里。展昭和白玉堂都不在汴京，她独自一人能是为了什么？

　　方锦葵是半夜被雷声吵醒的，哪怕累了两天这轰隆隆的雷声还是吵得她难以入睡，烦躁的坐起来才发现远处亮着微弱的烛火，沈雁停坐在桌边看着信纸发呆。

　　“怎么这个点儿醒了？”沈雁停放下信纸揉揉太阳穴走过来坐床边。

　　“饿。”

　　......

　　沈雁停欲言又止，张了半天嘴指指门口“我叫小厨房热热饭过来。”“不道德，我自己去。”方锦葵左顾右盼，果然床脚屏风上挂着褙子，床上爬了两步去够褙子，她已经不想纠结自己为什么在沈雁停的府上，只感谢这人居然难得的算是个正人君子。人非草木，如何感受不到喜爱之情，只是方锦葵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她既不想耽误沈雁停也不信皇亲国戚的喜欢能保鲜多久，但这沈雁停从头到脚哪哪又都符合审美，她很难不贪恋这份喜欢。

　　就当我是个不道德的女人吧。

　　侯府的小厨房自是食材充足，锅上还煨着羊肉羹，这种精细程度一看就知道是上贡给谁的，方锦葵看了两眼又合上盖子。“尝尝呗，挺香的。”“那你明天吃啥？”“本侯自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方锦葵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毫不客气的盛了两碗出来。”所以你这大晚上的闹哪出？“

　　他俩实际上除了冯俊平没有任何冲突，方锦葵也不掩饰，就把来意实打实的都说了。只是她也只知道白玉堂跟展昭是有案子在饶州，她只是在浔阳半路被拉上的，所以面对沈雁停提出的几个问题一脸茫然。“反正是他查又不是我查，我就是负责送信。”

　　“行，明天我去上朝，你去开封府转一圈，走的时候叫秦青送你去开封府，等我回来跟你一起去饶州。“沈雁停随手搅弄碗里的羊羹，看方锦葵飞速吃完顺手把自己这碗推给她。”不要，孤男寡女一路这怎么说得清？“

　　“咱俩现在就是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诶公主。”

　　沈雁停挑眉。

　　“你根本不在意我的名声。”

　　“但你也不抗拒我的越界不是吗？为什么就不正视你的心呢？你跟冯俊平的界线会像跟我一样模糊吗？”

　　或许是夜晚让人感性，两人无声无息暧昧许久，终究是沈雁停率先捅破窗户纸。“你跟冯俊平不一样，冯俊平是我能给我自己找到的最好的归宿，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如果你能查到你就去查，查不到，就等以后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吧。你不用跟我一起出发，咱俩这种模棱两可的暧昧关系就到此为止吧，再往下就要真的过界了。”

　　窗外一声惊雷，照亮了方锦葵半张脸，两人无声无息对峙，方锦葵眼睛里也不似平日里那般风风火火的率真，沈雁停心道果然如此，他就知道反常的热情一定意味着隐情。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并不擅长撒谎。”

　　“我擅长，今晚不告诉你，你照样没有突破点。”方锦葵把两个空碗摞在一起要端去水盆，沈雁停摆摆手让她放下明天会有人来收。

　　“那你愿意告诉我，是不是意味着，希望我代替冯俊平成为最优解？”

　　方锦葵沉默良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赌一个人一直烂可比赌一个好人不会变烂风险要小。”

　　话头一开就不好收，夜晚确实让人感性，方锦葵觉得再这么聊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对沈雁停全盘托出，到时候可就不妙了。“很开心我这个样子在你心里仍然是好人。但有一点你得想清楚，一个烂苹果，早晚会烂全部，但一个好苹果，只要在烂之前吃掉，他就不会烂。”

　　沈雁停见好就收，他确信方锦葵听得懂，也确信她会摇摆，只要犹豫，就凭区区一个江湖人如何是他红雪侯的对手。

　　“本侯从不强人所难，想清楚，要不要本侯跟着一起南下饶州。”

　　“你我地位悬殊，叫我如何相信？”

　　“本侯有一百种方法叫你妥协，但是现在仍旧大半夜让你自己选，哪怕是门当户对明媒正娶的妻子都不一定拥有自主决定权，本侯的诚意早就给你了，是你一直无知无觉。“

　　申诉有效，方锦葵本就是喜欢沈雁停的，纠结一下走向沈雁停，两手环住沈雁停脖子“那我先说好，就算咱俩在一起，有的事也得我想说了再说。”

　　“包括你倒追冯俊平？”

　　“对。”

　　“那包括你和白玉堂的生死之交吗？”

　　“也包括，不少事其实都是相互关联的，等有一天真的解决了，我都会告诉你的。”

　　沈雁停呼噜呼噜方锦葵的头发，非常满意，其他的说实话也不是特别重要。

　　沈雁停也不是说走就能走，他至少还是得跟赵祯交接一下，下朝以后跟着陈琳来御书房讲讲正事。

　　“你这样真的很玩忽职守。”赵祯听完来龙去脉，对沈雁停的潇洒态度虽然很满意，但该说他两句还是得说。“怎么叫玩忽职守，反正真干活儿的又不是臣，人都留在侯府，走之前臣肯定是会跟纪疆安交代好的。”

　　“色令智昏，无法无天！”

　　沈雁停敷衍着应了两声“哦对了，那个海月宫，乐淼传消息出来了，确定海月宫最上头是襄阳王，不确定只有他，但一定包括。他们非常谨慎，乐淼潜伏过几次，书信等物都是看完就地焚烧，证据可能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无妨，也不急在这一时，朕这位皇叔向来谨慎。”赵祯并不意外，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悦，襄阳王居然真的有胆子把据点开在皇城根，玩火自焚，也别怪朕吹吹自焚的风。“那，那位可有松动的迹象？”赵祯自然知道说的是谁，面色不悦的摇摇头。“襄阳王笼络江湖门派也不是一天两天，臣尽心尽力给官家查证，若有一天真牵扯臣的神女，还望官家，莫要殃及池鱼。”

　　“若是无关，朕自然不会牵扯到无辜，爱卿大可放心。”

　　正事说完又扯了两句皮，甚至赵祯留他在宫里吃顿饭都没留，兴冲冲跑了。

　　本来沈雁停的打算是接上方锦葵出去逛逛玩玩，想着一上午怎么也该从开封府回来了，进门就碰见秦青，一问那个公主一上午都没出门。“没起？”“应该是，反正一上午都没见。”

　　沈雁停第一反应是这神行太保又溜了，但是乐焱已经拨过去看着她，没理由跑了没人汇报。绕进内阁一看，果然在床脚睡得昏天黑地，床帘厚重遮光，床上的锦缎也柔软丝滑，让人长睡不醒。

　　“醒醒醒醒，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沈雁停把人拉起来，方锦葵就好像那没骨头的毛虫，上半身向后折出一个反人类的弧度就是不愿意醒。“打发人去开封府问问展昭回来了吗。”沈雁停觉得真是多此一举，早知道早上上朝的时候直接问老包一嘴就好了。

　　“你不饿吗？”

　　方锦葵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艰难摇头。

　　“那我自己去樊楼了？”

　　“那不行！”

　　方锦葵坐起来拍拍脸努力变得清醒，迅速洗漱跟出门。大中午的樊楼人声鼎沸，沈雁停长期包着自己的雅间，进去以后就有小厮接引，“怎么不走？”身边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沈雁停也跟着一起停下。

　　“那边两个......怎么感觉有点眼熟？”方锦葵觉得自己眼花了，总觉得对面复道的两个女人特别眼熟，好像是福姨和紫姨。“熟人？去打个招呼？”“不了不了，你暂时，还是别见光的好，不然有的掰扯，也不一定就是，兴许我认错了。”

　　方锦葵没认错，那两位正是离了襄阳王府直奔皇宫的姑射君和紫雾夫人，她二位虽说出入皇宫犹入无人之境，但是偌大的宫殿群没有具体线索如何知晓师兄在哪一间？姑射君觉得自己也是犯蠢了，居然真的信襄阳王那个老狐狸的一面之词。不过来都来了，早就听闻汴京樊楼天下一绝，两位就决定好歹吃一顿再回去复明，因此也就跟方锦葵错过。

　　身边看着沈雁停，方锦葵也就没特别绕去兰漪安那里看看丘晚停，有时候真不得不承认命运，如果方骆遥想去告诉她一声巫灵儿的来信，或者她去看看丘晚停，就能知道巫山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预备跟花海潮联姻的门派继承人公然带一个寡妇和孩子回巫山派求医问药。但这些方锦葵就不知道了，她在汴京休整了两天和沈雁停两人直奔饶州去了。

　　白玉堂陪着嫂子收拾东西上岛坐马车走水路自然就比自己骑马日夜兼程慢，等他晃晃悠悠上岛方锦葵二人这会儿都差不多要赶到饶州了。

　　“好啊，原来你这没心肝的小子还知道回家！”闵秀秀听说幺弟回来了急匆匆往聚义厅赶，见了面先是前前后后看一圈有没有瘦了黑了，发现好好地才揪着耳朵控诉白玉堂一点不想家。“大嫂大嫂！小弟知错！知错！别揪了嘛！”

　　蒋平嘻嘻笑着看热闹，在一边拱火生怕大嫂不够生气。

　　“哎呀，寅兰妹子也来了，快坐快坐。”瞧见白玉堂正经的嫂子也在，闵秀秀这才松开白玉堂拉着她落座。“寅兰妹子是真的许久不见了，怎的这次和这不着家的猴子一道？”

　　陆寅兰浅浅叹气，寒暄两句直奔正题。

　　“不见了？这我倒还真不太清楚，雪青，去叫珍儿过来，把天锦他俩一起叫来吧，孩子们的事我倒也不太清楚。雪红，吩咐下去把五爷院子旁边那个水榭收拾出来，天热还是邻水要凉快一些，岛上简陋妹子将就一些。”

　　“大嫂客气，是寅兰给各位哥哥嫂嫂添麻烦了。”

　　“哎呀，嫂子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这样讲可就是生分了。”蒋平将白玉堂惹炸毛后迅速抽身来和陆寅兰寒暄，一本正经的似乎是什么很稳重的正人君子，把白玉堂晾在那噎的难受，一脸难以置信的跟韩彰控诉，韩彰本就溺爱，更别提许久未见，很没原则的从旁观加入战斗控诉蒋平。

　　陆寅兰看满屋子的叽叽喳喳，倒是冲淡了一些焦虑。

　　卢珍三人很快就过来，听说白云生现在还没回家也很惊讶。“不应该啊？云生一向稳重听话，难不成路上有什么事绊住了？”“绊住也不至于绊住这么久吧？”韩天锦不太认同“这都多久了，再说，就算有事云生也会往家寄信的，又不是五哥一消失就是论月算的。”

　　白玉堂把手边金灿灿的水鹅梨朝韩天锦砸去。

　　情况不算乐观，几个孩子也不知道白云生离岛以后去往何方，兼之时间又过去很久，陆寅兰快急哭了。“婶婶莫急，云生当时是押货来的，又不只他一人，那其他通行之人可曾问过？”

　　“整个队伍都没回来。”

　　若是一个人还好说，若是一队人都不翼而飞那问题可就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