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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引蛇 ...

  •   慕琰秘密回府后进到书房密室,第一件事便是召见文武。

      文武自知有罪,已脱下上衣负上荆条,跪在慕琰面前效法古人负荆请罪。

      文武在冰冷的地面上“咚咚”叩首,“殿下,文武有罪,文武明知殿下视郡主安危胜于一切,却不顾郡主生死,谎报郡主脱身消息。还请殿下责罚文武!”

      慕琰坐于石桌旁,转动着左手上的白玉扳指,“告诉本王,这是谁的主意?”

      文武垂头不敢作声。

      慕琰起身负手道:“别以为你不说,本王就不知道了。你从来唯本王之命是从,如何就敢转了性去听乔敏之的话?”

      “殿下,乔大人他也是为你好……”

      “为本王好?打着为本王好的旗号,就该一次次置本王心爱之人于死地?”他侧身看向跪于身后的文武,“本王既敢谋夺这天下,自然也要护这身边之人周全。”

      文武自惭不已,“是属下未能体察殿下之意,殿下要杀要剐,属下悉听尊便,绝不敢吭一声。”

      文武和文昭这两兄妹都是他从逃荒难民堆里救回来的,他们二人跟在他身边多年,从未有过差错,现在真要让他罚文武,他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是好。

      文武见慕琰不作声,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地上,电光火石之间,慕琰还未及反应过来前去阻止,文武便已将他的小指齐齐切下,而文武只闷哼了一声。

      慕琰不忍直视,忙蹲身扶住他的肩,“小武,你这又是何必?”

      文武疼得冷汗涔涔,他道:“殿下不肯罚属下,那便只能属下自己罚自己了,属下私心还想要留着这条残命效忠殿下,所以只是切了这一截小指,属下这是要让自己记住前日所犯下的错事,提醒自己永不再犯。”

      慕琰心下动容,他忙撕下一条身下衣襟为文武止血,“小武,你快下去找张大夫包扎去吧。”说着便扶他起身。

      文武却道:“殿下此番能秘密出了诏狱,想必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做,不如就交给属下,属下也好将功赎罪。”

      “眼下确实有一件,”慕琰扶住他的肩,道:“将常胜赌坊暗格里还有账本未转移出去的事偷偷找人散播出去,本王就不信太子沉得住气。”

      “还有……”慕琰吸了一口气,“多加派人手寻找阿沅,之前派出一直潜伏在皇长孙府的暗卫行动失败,想必慕承嗣已将阿沅安置到了别处,继续加大搜索范围,哪怕是个酒窖是口枯井也不要放过。”

      文武忙点头应下,“王爷,若是此番属下找不到郡主,或是郡主有什么闪失,属下愿以贱命相抵。”

      “本王相信阿沅还活着,她那么聪慧,不会有事的。”慕琰转眼看向了石桌上的烛台。

      程沅养了两三日的病,身子渐渐恢复过来。这里虽然简陋,但吃的用的都是慕承嗣让人新置办的,除了厨子大夫,他还送来两个婢女来此处,除了照顾她,便是盯着她以防她再次逃跑了。

      程沅不管是吃饭喝水如厕,这两个婢女总是形影不离跟着她,她要出去是不可能了,唯一可能的便是寻找外援。

      经过这几日相处,程沅观察下来这房主赵钱氏爱财如命,要是能打通她这个关节,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程沅自身体恢复能下床走动后,便常在院中散散步,这日她见赵钱氏从茅房出来又担了半桶粪水要去灌菜,便跟了上去。

      两个婢女向来不张口说话,只是抬手拦住了她,程沅生气地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是跟着去院子后头那畦菜地里走走看看,这也不可以吗?”

      两个婢女对望了一眼,便将手放下,随她一道跟上了赵钱氏。

      赵钱氏的前院不大,后方菜地却半亩见方,她已经走到了菜地中间灌粪水,奇妙的味道一阵阵飘向了程沅她们所在的方向,真真让人几欲作呕,可程沅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她提起洁白的裙角,踏着雪白的软缎鞋底一步步走了进去。本来跟她一起站在边上的两个婢女,这时看她进了菜地,她们犹犹豫豫地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没能跟进去,便双双站在菜地边上盯着两人。

      赵钱氏这时也注意到她们,见程沅提着裙角来到了她面前,她忙低下头,着慌地道:“我的表小姐,老婆子这菜地邋里邋遢的,可不是你们这些贵人进来的地方哟。”

      程沅不知这赵钱氏为何总不敢抬头看她,她便蹲身和赵钱氏面面相对,只见赵钱氏继续用手中那柄色彩斑驳的木瓢搅了搅黏糊糊的桶内,又舀出一瓢粪水浇在了地里。

      不可名状的臭气直冲程沅面门,她本着“自由诚可贵”的精神,从赵钱氏手中拿过木瓢,开始学着她的样子干了起来。

      赵钱氏吓了一跳,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老婆子干的活儿,哪儿能让小姐你干这个啊?”说着,便要抢回程沅手中木瓢。

      程沅拦住了她,略略压低声音道:“没事儿的,赵阿婆,还有你干得这么快,那我不是话还没说完就得收工回去了,还是让我来吧。”说完,便慢条斯理地继续干了起来。

      程沅瞟了一眼远远站在菜地边的两人,对赵钱氏道:“阿婆,其实我后面这些人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就是在街上逛个街,便被你那日见到的那个纨绔给绑了过来,如今我府上家人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了。”

      她不指望赵钱氏能对她生出什么恻隐之心,不等她表态,便继续道:“若是阿婆你能帮我向府上带个口信,家中父兄必定报以千金。”

      她见赵钱氏果然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她,只不过很快又将头埋了下去,程沅也知她的后顾之忧,趁热打铁道:“听说阿婆的儿子在那纨绔手中,其实我也算略知那纨绔府第所在,他也算不上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只要阿婆你能为我带个口信,并将你的苦处告知我阿爹,他必定会先遣人偷偷去救下你儿子,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赵钱氏确实是不知慕承嗣等人身份,她倒是有八九分信程沅的话,那日在多宝堂中为了一只玉钏,那看起来英武不凡的贵公子为了寻她下落,竟愿意出一百两赎了下来,况且这姑娘生得一副如此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贵女,要不就先打探清她底细再说。

      赵钱氏眯起眼看向程沅,“只是不知姑娘府上在何处?老婆子这才好去报信。”

      程沅对护国大将军府这几个字的份量还是极为自信的,她将手中最后见底的一瓢粪水撒了出去,“护国大将军便是家父。”
      等程沅从菜地里出来时,她已被腌入了味,两个婢女纷纷掩鼻退了几步。

      程沅今日倒是颇为高兴,她对两人道:“我看下次也要让你们下地干干活,这才叫体验生活。”

      两个婢女掩鼻皱眉,听了她的话,脸色更是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要如何是好。殿下只吩咐她们前来照料,并将人盯好,可没让她们下地浇粪水。

      之前为常胜赌坊前后作掩护的打铁铺和药材铺均被查封,昔日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的地下黑赌市早已变成一片阴森可怖、空旷无人的地室。

      这时,一个发福的人影举着火折子左探右望、蹑手蹑脚地一路躬身进来。四周明明无风,他却好似听到了鬼啸,他不禁两股战战打算先退出去,可还没等他回身走两步,周围忽地明晃晃地亮了起来,他吓得忙丢了火折子蹲身抱头告饶:“阎王爷、什么大鬼小鬼黑白无常,本王只是无心闯入,你们可千万别勾本王的魂索本王的命啊!”

      沉默半晌,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拍,可他抱头瑟缩着不敢动弹,直到身后的人清了清嗓子,道了一声“二皇兄”,他才缓缓转过了头。

      慕瑜这一看,便“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抬头若无其事地道:“三皇弟,你在这儿搞什么鬼?”

      慕琰一挥手,让身后埋伏的人尽数退下。

      慕瑜上下打量着他,这才想了起来,“话说本王不是听说你还被关在诏狱里头吗?怎么就跑出来了?”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本王知道了,你这是越狱跑了出来,敢情还躲在了这里。”

      慕琰未回答他的问题,问道:“二皇兄你怎么大半夜跑这儿来了?可别说是碰巧闯入?”

      慕瑜这才一拍大腿,气急败坏道:“还不是本王和他们打赌打输了,听说有这么个鬼地方,这才不得不愿赌服输,来这儿向他们试胆来了。”

      慕琰近身果然闻到他身上一股脂粉味儿,里面还混杂着浓浓的酒香,他笑道:“二皇兄这又是去倚醉楼潇洒去了吧?”

      慕瑜见被识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什么都瞒不过三皇弟你啊,只是自从这缈娘走后不压头阵,这倚醉楼里也着实少了些许乐趣。”

      慕琰一副与他志同道合的模样,“二皇兄,去这些地儿小弟最清楚不过,下次我带你去城北的醉梦嫣语阁去玩玩,那里的姑娘个个称得上是妙人,不比那冯缈娘差。”

      慕瑜闻言,心下顿时解千愁,他勾住了慕琰的肩,“那可说好了啊,下次我们俩偷偷去玩儿。”

      慕琰附和着点头,他不忘问道:“不知二皇兄今日是与谁人打赌,他竟敢不给二皇兄你几分薄面,还敢当着一众美人的面赢了你?”

      慕瑜不客气地愤愤道:“不就是那杀千刀的平章事孟鳞,本王今日气运不佳,当着那么多美人的面投壶硬是一支不中,这不才愿赌服输,被孟鳞那混账东西撺掇到了此地。”

      “原来是孟麟啊,”慕琰转了转手中扳指,转身笑道:“二皇兄,小弟也实话与你说了吧,父皇将我投入诏狱是假,其实是想抓住这私设赌坊的幕后之人是真,只不过这幕后之人嘛……”

      见他一副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模样,慕瑜慌道:“这幕后之人绝不是本王!”

      “二皇兄,你先别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慕琰忙为他解围道:“二皇兄向来光风霁月,小弟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倘若父皇他知道你今夜深夜到此造访,那就得看父皇信不信得过你了。”

      “那怎么办?三皇弟,你可得给二哥我想想办法才是,之前你和郡主的事儿本王可是未曾向任何人提起啊。”慕瑜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却顾不得擦,只是专心竖着耳朵听慕琰良策。

      “好说好说,”慕琰胸有成竹地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二皇兄不把今夜埋伏的事说出去,我万保二皇兄无事。”

      慕瑜忙拱手谢道:“那就多谢三皇弟了,果然还是自家兄弟靠谱。”

      慕琰还不忘贴心地关切道:“那二皇兄回倚醉楼后,面对孟鳞和一众美人,又要如何说起今日之事?”

      慕瑜一挥袖摆手道:“唉,本王差点被他们害惨了,哪儿还管他们怎么看本王,大不了本王就说没来过此处就是了。”

      “小弟有一主意,可保二皇兄你颜面无失。不如二皇兄回去时当作无事发生,只需告诉他们,你在这儿见到了一个穿着戏服、浓妆艳抹的鬼影在这儿唱着怨曲。”

      慕瑜不禁咂了咂嘴,“本王就这么四肢健全大摇大摆地回去,只怕说了他们也不信。”

      “信不信在他们,二皇兄你大可让他们亲自前来查看。”

      慕瑜倒也不信他们真有这个胆儿,这样倒也替他全了颜面,他这才喜笑颜开地道:“二皇弟,那本王就照你说的这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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