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有芷兮澧有兰》独孤长影

32、再探

　　夜黑风高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看了看左右，便像做贼一般偷偷闪身溜进了护国大将军府的后门，黑影进入院中还没走两步，就被迎面过来的一人扭住了胳臂，黑影忙呼痛道：“痛痛痛，快放手！”

　　那人一听这声音，忙松开手，“沅儿，怎么是你？怎么回府还鬼鬼祟祟的？”

　　程沅揉了揉快要断了的胳臂，嗔怪道：“哥，你还怪我！你才鬼鬼祟祟的呢，走路都不带脚步声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便装，好奇道：“我的哥，都这个时辰了，你还要出门？”她热情地挽上了程絮英的胳膊，“那我和你一起去。”

　　没想到程絮英一脸严肃地道：“沅儿你不许去，你已经打着皇长孙的旗号出去玩了一整天了，为兄我在家都看了父亲一天眼色了，现在我是有正事，不便带你出门。”

　　程沅吐了吐舌头，脸不红心不跳，“明明就是皇长孙硬要把我叫出去的，哪儿是我打着他的旗号出去偷玩？”

　　程絮英戳了戳她的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才出了府门就撇下皇长孙走了，途中还甩了墨玉，她找不到你心中着急，早就回府向我禀报了此事，我压下来替你打掩护才没让父亲知道。”

　　程沅看被拆穿，忙双手合十虔诚的感谢道：“你还真是我亲哥，不，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她仍死缠烂打问道：“哥，你出门到底是要去干嘛？你明明放着大门不去，却偏偏要走后门，还不愿带我一起去……”她不禁往那方面一想，“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有心上人了，偷偷出门约会！”

　　见程絮英忙着摇头，她大胆假设道：“那就是去秦楼楚馆，”看程絮英变了脸色，她忙道：“哥，你别害羞啊，那地方我熟啊，正好小妹我可以给你引路。”

　　她话音才落，程絮英一上来便要来提溜她的耳朵，程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道：“我今日去听戏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说的，这说书先生可真是的，好的不教教坏的，总说些什么秦楼楚馆里痴男怨女的故事。”

　　程絮英真真哭笑不得，“沅儿，我看分明就是你好的不学学坏的。”

　　程沅嬉皮笑脸又凑了上来，“哥，你既不是去找未来嫂子约会，又不是去秦楼楚馆，就带上我去好不好？”说完，便扯着他的袖子撒起娇来。

　　程絮英看她一副不去便誓不罢休的模样，真的对他现在这个妹妹没辙，“那你先去换身男装，我再带你去。”

　　程沅高兴地道：“哥，那你可别趁我去换衣服的当口，就偷偷跑了。”

　　程絮英摇头叹道：“自从你失忆后，仿佛是要把过去十多年没用完的精力都发泄出来似的。你放心去吧，我在此等着你便是。”

　　今日一早，慕承嗣便来护国大将军府接程沅去云英画坊赏画。等程沅出了府门，一听说是要去人烟稀少，没什么玩头的城北赏画，忙捂着肚子说不舒服，便带着墨玉几步跳出了马车，慕承嗣本想亲自送她回府的，没想到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寻不见她人影了。

　　慕承嗣无奈，只得让车夫驱车前往弘宁王府，约慕琰同去云英画坊赏画。

　　慕琰一登上马车，见车中空荡荡的，便问道：“澧沅郡主没有一起来？看来本王提议赏画这事还真不是个好主意啊。”

　　慕承嗣摇摇头，“不关皇叔的事，是沅芷一出门便身体不适，这才未能前往。”

　　慕琰便藏住笑意，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点了点头。

　　两人从城北归来之时天色已晚，互相作别之后便分道扬镳。

　　文武见慕琰并无回王府的打算，便问道：“殿下是否还要前往倚醉楼？”

　　慕琰摇了摇头，“等会儿换辆马车，我们去常胜赌坊看看，今日暗卫探到姚韩衣出宫采买去了，现在离他往日出宫的时日还早，想来是因赌坊失了万胜手，一直以来还没寻到合适人选，只好他亲自出马了。”他一收手中折扇，“走，今日我们也凑凑热闹去。”

　　程絮英前段时日私下暗寻程沅时，便已听说了上京城中有人私设地下赌坊，甚至还有传言说护国大将军府二小姐也曾出入其中，只是万幸他竟在大慈恩寺找到了程沅，后面他又暂时抽不出身，才一直未去探查，只是将此事默默放在心上。

　　天子脚下竟有人开黑赌坊，私下里不知闹出多少人命却没人报官，他不禁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这次陛下千秋，他原本是要镇守北疆的，只因收到程沅芷失踪的消息才随父亲一起提前赶了回来，千秋节后本想参加完她的大婚再离去，但因婚期定在了半年后，现下他便打算趁着人还没走前去查探一番，他好将查探到的消息上报，便是他日离开，这样心中也算是无愧了。

　　等程沅换好一身男装出来时，戴上了她最近逛街时新买下的一张面具，这面具与她之前和慕琰出门时买下的一模一样，她也不知道她怎会如此念旧。

　　她抬头看了看程絮英干干净净的脸，便将一个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假胡子给程絮英贴上，然后一挥手，“哥，我们走吧。”

　　马车左拐右拐地在巷道中前进，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打铁铺前，本来程絮英还想确认一番便犹豫着没下车，却被程沅一把拉着下了马车。

　　程沅尽量粗着嗓子，学着上次慕琰的样子，表现得对店里的金银骰子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打铁汉子没认出这次女扮男装的程沅，以为又进来两位贵客，便着人将他们引进了狭窄的后院，只不过上次来时机关还在后厨，现在机关却在厨房门口的石墩上。

　　之后他们便随来人进入密道，程絮英见程沅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咽了回去。

　　在一片熙熙攘攘、嘈杂的人群中，慕琰一眼便看到了戴着面具的程沅和她身边乔装打扮的程絮英，他不禁皱眉，“程絮英怎么把她带来这里了？”

　　文武在一旁小声嘟囔道：“之前您来探查这里，还不是把人带来了。这次依属下看，看上去倒更像是郡主把人给带来的。”慕琰瞪了文武一眼，文武便闭上了嘴。

　　程絮英治下一向严明，鲜少有人赌博，今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骰子大小、武斗输赢玩得如此热火朝天，仿佛人人都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战士。

　　程絮英正好看到有几个人按着地上输得只剩一条底裤的男子，他们正要卸那人胳膊，而那人在地上扭动挣扎发出杀猪般的嗷嗷嚎叫之声。

　　还不等程沅反应过来，程絮英便已上前一步想要阻止，程沅忙捂住脸，偷偷靠近程絮英耳语了一句，“等会儿要跑你先带人跑，直接往左边的甬道跑便可出去，不用带上我，我自己一会儿想个办法正大光明地出去就是。”

　　程絮英点了点头。

　　见程絮英出头，其中长得一脸屠夫模样的人举着刀，甩着满身横肉走了过来，他先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是第一天来常胜赌坊吧，到底懂不懂这赌坊规矩，愿赌服输，这条胳膊是老子应得的。”

　　程絮英闻言也不恼，仍彬彬有礼道：“卸了他这条胳膊阁下拿着这血腥之物也没甚用，阁下不如就此放了他。”

　　地上的人早已是涕泗横流，他身下的地砖都已被濡湿了一大片，他闻言点头如捣蒜，忙抬头看向程絮英，嘴里不住念叨道：“好汉……救我……快救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听你差遣……”

　　他这一抬头，程沅才认出是当日那个典卖妻女的赌徒。他妻女已离他而去，可他还如此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救之何用？

　　横肉男抖着满脸的肥肉，“哈哈”一阵大笑，他的几个打手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大声道：“你以为我稀罕他这条破胳膊，不过是他输光了身家，现在要用这条胳膊来抵债罢。”

　　程沅想拉走程絮英，让他不要管这档子事了，毕竟这些前来卖身割肉的赌徒们可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她还没来得及阻拦，程絮英便将身上带着的银子全拿了出来，扔到了肥肉男手中，“阁下看看够了吗？”

　　横肉男拿了银子，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这胳膊嘛可以不卸，但他还得留下五个指头当今晚的牙祭。”说完，便举起手中白晃晃的刀剁了下去。

　　地上那人“啊——”地一声惨叫响彻赌场，可他等了一会儿，意料中的疼痛并未随之而至，他被人一把提溜起来，只见救他这人当真身手了得，几个横扫便已撂翻了横肉男和他手下的几个打手。

　　程絮英带着救下的人匆匆离开，他四下扫了一眼程沅，发现她早已不早刚刚那个位置，已混进人群中离得自己远远的。

　　程沅对他挥了挥手，指了指左边，示意他快走，别管自己。

　　程絮英只得先行带人杀出赌场，待事后再来寻程沅。

　　慕琰也看到了这一切，忙示意文武前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