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慕十文

13、魔宫旧事

　　我回到了魔宫。
　　不是我自己的，是那个风水位置极佳，修建颇有情调，曾经在第一个幻境里看过的，那个前任魔君的魔宫。
　　堂里躺着一个白骨太碍事，我一脚给踹到水沟里了。
　　师兄被我下了昏睡咒，在客栈里睡得正香。
　　就是醒来的时候可能会拿剑来砍我。
　　没有办法，谁让合欢道秘籍上说双修之时阴阳结合，是双修者最无防备之时，切记选好地点。
　　后面还有在野外的错误示范。
　　合欢道的修士确实比我想的还要野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晃荡了这么多天，没有任何动静，按理来说，虽然大师兄严防死守，我已经尽可能地露出蛛丝马迹来了。
　　可能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我敲了敲老树根，说爹，快出来吧。
　　一个灵气窜了出来，他不能说话，但是萦绕在我身侧，像是在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师父讲故事，还有几个幻境，这种程度我感知不到什么人可以给秘宝缠灵力，那我就是猪脑。
　　灵气点了点头。
　　我一时不知他是在肯定我的话还是在肯定我是个猪脑。
　　我说你既然都这么慷慨了，不妨把缺漏的部分完整地告诉我。
　　褚声白委实聪明，我想。
　　也很强悍。
　　强悍到身死道消了也可以寄一丝灵气在秘宝上，聪明到算好了我可能会经历几世轮回，他没有阻止我经历这轮回，而是任一世世的灵力和精神碎片为老树根所吸收，再慢慢引导我恢复记忆。
　　可能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大师兄会接过老树根，替我承接一世孽债。
　　上一世我入魔，修魔道，在神魂碎裂时，最好浸和他同样的灵气，就可以趁着秘宝随主碎裂之际，将这一世世碎片补足神魂，将一切和盘托出。
　　不成想被神魂被大师兄笼去，紧紧护到了再次重生。秘宝还换了主人，安然无恙。
　　我估计他也是蛮生气的。
　　灵力绕了我三圈，没掩饰嫌弃之情。
　　这次是这抹灵气随我入了幻境。
　　眼前的一片废墟又重铸，我们仿佛在逆时间的河流而上。一夕之间，别有冬天。
　　我看到一个容貌清丽的人。
　　容貌清丽，以至于一瞬间我以为他是个闺阁大小姐。直到走近，看到男子的衣裳和平坦的胸口，才发现他居然是个男的。
　　这句感叹忍不住脱口而出，那灵气又捶了我一拳。
　　那想必这就是褚声白了。
　　我看他在池塘边蹲着看什么，半晌纤长手指拂过水面，捏出来一只小虫。
　　那是一只蜉蝣。
　　我看到褚声白用我之前在幻境里传声听到的声音道，一只蜉蝣也可成妖，真是稀奇。
　　然后又说你我有缘，今日我点化你。
　　真是不要脸，一个魔修还好意思说点化。
　　应该是同流合污。
　　褚声白虽是魔修，倒是也没尝试那些过于龌龊的修炼法子，他的魔息更像是长辈给灌来的，没有很多修行的痕迹。
　　他说他就是一介庸人，志在游山玩水，多了这些灵力倒也无用，不如分一点给你，一天寿命还是太短了，天下之大，要好好看看才是。
　　我看着那蜉蝣震了震翅膀，在充裕的魔息之下，生生化了人形。
　　却是个状若三岁的奶娃娃，睁大了墨黑的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我也对着他左看右看，觉得有几分面善。
　　那奶娃娃跟着褚声白游山玩水，跑前跑后，因为早早有了神智，几乎包揽了褚声白车夫、随从的职务，没有厨子，是因为褚声白在吃了他做的第一顿饭后，说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天赋。
　　那奶娃娃也不是个傻的，每次累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就和褚声白说，他怎么感觉点化之恩早已经报完了呢？
　　褚声白说人情世故，你还不懂。
　　我被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惊得啧啧称奇。
　　我看着这奶娃娃慢慢长大，左看右看。
　　这不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我还未长开的时候吗？
　　奶娃娃变成了一个少年，喜欢穿红衣服，在街上拿着糖葫芦奔跑。他看到褚声白在一处阁楼上点着手指，看着下面发呆。
　　少年往下一看，只有一众正派在应酬，围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拿着折扇的白袍男人，虚情假意地微笑。
　　褚声白说很讨厌正派，每次看到都以为他们在出殡，一伙穿白衣，要吓死谁。
　　褚声白戳了戳他的脸，指了指下面那个被围着的男人，问说你觉得他笑得傻不傻。
　　少年一看，那男人规整地束冠，这边还在接酒，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施咒决，酒从嘴角边囫囵拐了一个弯，全都倒在了后面。
　　但是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白袍尾有多长，那些酒全都洒在袍角上，湿了一大片。远远看还以为他尿了裤子。
　　少年抽了抽嘴角，说确实傻得可以。
　　那男人没过多久也发现了，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找了个借口踩着自己的袍角离开，还差点自己绊自己一跤。
　　但是他应该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物，很快稳住了，走得不疾不徐，后面的人称叹说确有君子之风。
　　从楼上这个角度，就能看到那个男人脸红了一下，显然不能很得心应手地应付这种恭维。
　　一个初出门派的得意门生，少年总结，还有点傻。
　　一回头，褚声白已经不见了。
　　少年再看到褚声白的时候，发现他披了一张奇丑无比的人皮面具，收敛了一身魔息，被一群人围殴。
　　他跑过去，想说在发什么病，就看到褚声白给了一个闭嘴的眼神。
　　下一刻，他看到之前离开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赏了那些人一人一掌，少年看着褚声白自己捏的纸人被全部拍飞，还逼真地四肢颤抖，眼皮跳了一下。
　　那男人就将心思不明的褚声白扶起来，温柔又正义地安慰。
　　然后他们的交集就多了起来，确切的是，是褚声白单方面使得交集多了起来。
　　少年看着他被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大打。
　　把苦肉计用到这等不要脸不要命境界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那男人叫君长风，是最近名声鹊起的“正派君子”，褚声白和他走这么近，简直是在作死。
　　亏得褚声白还说追风逐月，才叫真正的君子。
　　真是被眼屎糊住了心。
　　但看到褚声白给君长风做鱼皮馄饨的时候，少年脸上显出了悲愤之色。
　　为什么轮到他就是要学会辟谷！
　　见色忘友。
　　褚声白敲了敲少年脑袋，说你不算友，顶多算儿，要喊爹。
　　少年呸了一声，爹，褚声白，老贼轮着喊。
　　还以为大概三个月就会露馅，他们硬是以这种英雄救丑的模式相处了三年。
　　真是见鬼了。
　　君长风连带着都和他混熟了，经常让他带口信。
　　狗男男！
　　有次他实在绷不住了，打算戳破褚声白肮脏的小心思，想结束这个诡异的相处经历。还有便是他实在不想帮褚声白打听君长风的行程，他已经几次差点被抓进官府了。
　　君长风坐在亭子里抿茶，听少年唾沫横飞的夸大事实，居然慢慢地，红了脸。
　　红了脸。
　　少年难以置信，问你不觉得他丑得惨绝人寰吗？
　　君长风摇了摇折扇，也没将脸上的红给摇下去，只说看人无需过度注重面相，声白兄气度卓然。
　　原来真的是个傻的。
　　少年摇头想去找褚声白，让这个家伙高兴地放放炮火，就发现褚家的人找来了。
　　随后褚声白的魔修身份公诸于世，成为褚家家主。
　　少年回到褚声白身边，看他换下了粗布衣裳，穿着华丽又鲜艳，就像一只骚包的孔雀。
　　他想说君长风的事，被褚声白制止了。
　　从那以后两人就没有这么经常见面了。
　　君长风看到褚声白，他还挺强，只身一人进了褚声白的院子，他也挺傻，用剑将褚声白原本的脸划了一道血痕，就走了。
　　褚声白在那个院子里站了一整天。
　　然后就是褚声白带回来一个小傻子。
　　他脸上忽然雀跃，少年看他难得的好颜色，知道大概这个小傻子是从谁手里绑过来的了。
　　褚声白忽然开始张扬自己的名声，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他确实强，但是没有强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手握秘宝，这不是搞笑吗，少年跟着他这么多年，他唯一宝贝的大概就是他偶尔拿在手上盘的那两个核桃。
　　还有君长风，但是君长风又不在这里，据说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也自顾不暇。
　　倒是那个小傻子，长得好看又端正，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很适合做自己的未来媳妇，第二眼看到他吃泥巴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我本是旁观看着，一眼瞥到那个小师兄，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然后意识朦朦胧胧，一脚踩进这个幻境中。
　　进之前还听褚声白用烂泥扶不上墙的语气悠悠说，果然这个人来了，你才能真正入幻境。
　　真是不孝子。
　　我的未来媳妇是傻的，没关系，褚声白的未来媳妇也是傻的，可能这是媳妇的共性。
　　褚声白呸我，说我痴心妄想。
　　我呛他，说我的媳妇在这里，你的媳妇在哪里？
　　他不说话了，并且切断了传音。
　　这个小傻子可真是傻透了，不仅在手腕上缠了一根奇奇怪怪的树枝，还抓着泥巴往嘴里塞。
　　我拍掉，说这个不能吃。
　　他歪头看我。
　　算了，不和傻子讲道理。
　　小傻子长得真好看，如果他不傻，和君长风当初相比肯定更胜一筹，但是这话不能让褚声白听见，他肯定会给我一个脑瓜崩。
　　小傻子手腕上有青紫的掐痕，手臂上也有很多，我看的时候他挣扎得很厉害，所以我就看了这些，可能是路上遇到了歹人，我给他的伤口吹了吹，说这样痛痛就会被吹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小傻子混沌的眼睛里闪过清明的鄙夷。
　　我还是找了些药膏来的，我和他说褚声白的治愈术很高超，当初刚刚被点化的时候，我灵魂每天撕碎一次，都是他帮忙愈合的。
　　小傻子听这些话的时候很安静，伸出手臂来给我上药。
　　小傻子也不喜欢说话，可能是因为每一次他只能说出简单的词句来。
　　他好像也不喜欢这里，会呆呆地眺望窗口，垂着头，看上去很不高兴。
　　这时候我就会从集市上带一些小玩意回来，他看到喜欢的会眼前一亮，不喜欢的也会说一声谢谢，但是吃的不吃，玩的不玩，就放在一边呆呆地看。
　　真不愧是傻子。
　　我问他爹娘不会给他买吗，他只是摇头。
　　肯定是知道他是傻子，就忽视了，我以前不是没有见过。
　　于是我就买了更多回来，每天献宝似的给小傻子看。
　　我其实有问过小傻子名字，但是他从来不回我，毕竟傻子连字都不认，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说我叫你嘻嘻怎么样，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快乐。
　　小傻子居然还会翻白眼。
　　这次褚声白去了很久，他最近好像越来越忙了，我有点想他，但是褚声白这么大的魔宫里平常只住我们两个人。
　　还有小傻子。
　　反正小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和他说和树洞说差不多，而且小傻子还会有点反应。
　　我就和他说我爹去追我娘了，都不回来看我了，真是没有良心。还把他之前追我娘的光辉历史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小傻子的脸在听到那个苦肉计的时候微微抽搐了一下，在听到说我未来娘亲的名字叫君长风的时候，眼神漂浮看向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那以后小傻子和我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他会主动吃我买回来的零嘴，也会把玩一些小玩意。
　　就是我晚上跑来他屋子的时候，他还是会把我一脚踹下床。
　　我委屈地说褚声白那个家伙说夫妻都是要睡一起的。
　　小傻子不会说话，但是他涨红了脸，看上去很生气。
　　我只好在他身边打地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原因，我说我怕鬼。
　　褚声白那厮在还好，不在这个魔宫到处都很冷清。
　　小傻子好像笑了一声。
　　我和小傻子相处了整整半年。
　　半年来魔宫的生活很平静，褚声白那家伙结界很高超，我倒是不担心什么。
　　有一回我偷偷带着小傻子披着兜帽跑到集市上，为了防止他走丢还牵了一根细绳。因为是过年，褚声白说过年都要有人陪着，不然会很可悲。他还说他就是一个人在外，过年那天看我可怜，主要是看他寂寞，就点化了我来陪他。
　　我说小傻子我来陪你过年。
　　我说一同过年往后就是家人了。
　　我又想了想，说你爹娘不买零嘴，但是我买，是不是相当于我也可以暂时当你爹娘？
　　小傻子没理我。
　　他好像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左看右看的，像是刚出村口的幼狗儿。其实他已经满弱冠了，比我长了四年，我比他矮一点，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在兜帽地下乱晃，露出好看的下颌和鼻梁。
　　我牵着他的手，把能逛的地方都逛遍了。
　　小傻子好像很开心，他最喜欢桂花糕，我说他没赶上好时候，秋天的桂花糕才是最香的，我说等来年我再买给你。
　　小傻子头一回像听懂了我的话一样，点了点头。
　　小傻子到处走的时候，我跟在后面，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说魔君受到重创，说君长风也下落不明，说现在正邪两派都在找秘宝，说那家的小公子还没有找到。
　　我脸色一白，揪着蒙着脑袋乱逛的小傻子的袖子，说我们回家吧。
　　这是我给他的暗号，在外面不好说回魔宫，如果揪袖子就是要回家的意思。
　　小傻子很乖，听话地和我回魔宫了。
　　我给褚声白传音，没有回信。
　　我有多少能力我是知道的，终归是被点化的蜉蝣，没有驻基，也没有深入修习魔功——褚声白不让，一般情况下是褚声白在保护我。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抱住了小傻子，小傻子一开始想挣脱，我说我从来没有抱过一个人。
　　因为我是蜉蝣，本就应该只有一日的黄粱，被褚声白生生延长了那么久。
　　我可以旁观一路上发生的一切不平事，可以旁观褚声白和君长风之间的恩怨，是因为我不想在这个世间留下太多痕迹。我没有来处，没有父母，没有血缘，没有人世间应有的一切牵绊，即便是褚声白，在和褚家那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能感受到一种人类之间独有的牵系。
　　再多宿怨、离愁、嫉恨都无法动摇的牵系，红尘万千因此而起。
　　我无法修道，因为没有牵绊，没有道心。
　　只有小傻子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可能是因为这魔宫里只有我们二人，所以我竟然有一种错觉，他是向我奔赴而来。
　　要拉我入红尘。
　　所以我说是童养媳，因为褚声白说，夫妻可以成为这世上陪伴时间最长的关系。
　　但是我也知道，月老的红线不是这么牵的。
　　小傻子静静地听，没有再挣扎，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抱住他。
　　半晌才松开，笑着说这就是你们人类之间表达依存的方式吗，也没有褚声白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吧。
　　我对小傻子的牵绊远没有这么深，他在我心里和褚声白一样，是在芸芸众生里特别的，和我有纠缠的人类。
　　褚声白说我身上有几分神性，因此即便这只是一个相识了半年的小傻子，我还是希望我能佑他无忧。
　　希望他能每日如今日走遍集市那般快活。
　　小傻子的心肠还真是软得可以。
　　我就是说了点好话，他就顺从地接过我每日的礼物，还会每天早上安静地抱我一刻钟。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一刻钟委实有点长了。
　　而且还要一动不动。
　　褚声白都说过我的性子像只弹脚蛐蛐。
　　而且我当初抱一下，是单纯想知道，人类的关系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好像搞反了顺序，人类是先建立关系后再抱的。
　　后面我才发现是小傻子自己喜欢抱，他还喜欢在脖颈这里蹭蹭。
　　褚声白不在，我只好自己探查魔息，确实如传言所说，结界外的魔息一日比一日更加充裕。
　　我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加紧修炼。
　　我只能偷偷篡改了褚声白的结界纹路。原本的防御还在，但是若有人闯入结界又想带小傻子出去的话，会遭受修为上的重创。
　　这一天也果然来了。
　　他们派来的人修为太高了，一接近我就感受到了毁天灭地的力量，避无可避地被一剑穿心，甚至还没来得及提醒在屋子里的小傻子，就已经死在了大堂里。
　　看清令牌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
　　弥留之际，我看到他们抓着一直挣扎的小傻子出去，那几人一时如遭雷击顿在原地。
　　应该够小傻子逃跑了，毕竟我都把逃跑的路线交代好了。
　　这都逃不了，就真的是小傻子了。
　　我的魂灵从这个身体里脱出的时候，幻境原主应该已经死了，我看着小师兄没有跑向原来和他说好的方向，而是跌跌撞撞跑到前堂，耗尽灵力凝成了老树枝，又瞬间散为粉尘，将蜉蝣破散的灵魂捕捉聚拢。
　　耽误的功夫，足够那些人回来抓他。
　　我才明白小傻子只是正派家族抓来的一个私生子，自小被关在房门内，被用来作秘宝灵力的容器。整日只是被鞭笞责打着去渡化体内秘宝的灵力，使得这一逆天之物可以躲过天理眼睛，不为世道泯灭。
　　我没有体味过的人间烟火，世俗情意，他也同样没有体味过。
　　我才知道小傻子被带回去后灵力耗尽，被所谓疯狂又扭曲的正派人物逼问，用刑，最后剥骨抽筋，还是没有让他们找到秘宝的踪迹。
　　而这一切到出幻境后的大师兄口中，就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不好。
　　怎么当时不追问是如何的不好。
　　我看他奄奄一息，受尽折磨，最后不人不鬼地咽下自己最后一口气。
　　他把所有的生机都留给了我。
　　即便知道那个秘宝可以做救自己于水火，于危急处脱身，他还是将它用来聚拢一个本该只有一天寿命的妖的魂魄，将他的神魂弥合，渡化转生成人。
　　将这原本无甚牵系的蜉蝣，拉入了红尘。
　　我知道他不是真傻，又觉得他是真傻。
　　难怪几千世轮回中只有大师兄有记忆，他本就是为老树枝铸造的一个灵力容器，轮回后接触渐深，灵力相合，断绝的联系又重新牵起。
　　他的苦难始于世态人心之寒，又深于临渊系我之暖。
　　褚声白受了重伤也不顾一切赶回来，可惜晚了一步，我的尸身被秘宝灵力吞噬成白骨，小傻子甚至连尸身也没留下来，骨头被丢到了城外一片荒地。
　　褚声白帮小傻子收敛遗骨，收拢魂魄，将那些经手的正派残杀殆尽。他跪在我面前，轻声说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我飘在空中看着他想，我倒是还欠他一声谢谢。
　　领我来看这世间锦绣，无边风月。
　　最后又给我送来纯澈明净，满腔赤忱。
　　他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因果，平静地将我的尸骨留在那里，倾尽毕生所学设了最严的阵，让所有人都无法走近尸骨一步。他又从自己的灵台中牵出一抹灵气，和我正在修复的神魂相合。
　　他说这转生木不能算个秘宝，只能算个邪物。
　　转生木活死人肉白骨，涉禁术可掌轮回往生。会不停吸收寄主的灵力，以寄主每世神魂崩溃后再取神魂之力，来充盈自身，以抗天道。
　　褚声白的力量也无法与秘宝相抗，那丝丝缕缕的灵力竟是被秘宝本身的灵力吞没，如泥牛入海。
　　但是他说这是留与我的一线生机。
　　我想问你自己呢，君长风呢？
　　他听不见，也没有回答我，曾经一身青衣的天涯客，提着长剑没入血海，最终投身于业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