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愆》妖梦铃

32、外援

　　“死者名叫夏楚晗，是御璟市警官大学大三的学生，今年二十一岁，死于坠楼，法医正在做尸检。”
　　贺以安把夏楚晗的资料包括目击者笔录交给易博文：“除此之外，我们现在暂时还没有收集很多跟夏楚晗有关的信息。”
　　易博文点点头，拿个资料翻看了一会：“通知她父母了吗？”
　　按理来说，夏楚晗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她的家人早该过来认尸了才对。
　　但是夏楚晗的家里人一直都没有出现，明明资料里显示她父母双全。
　　贺以安顿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情况，已经有人在联系他们了，再等等看吧，还有……你的手，没事吧？”
　　他本来以为易博文至少会回家休息一天，今天上午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可把他吓了一跳。
　　那时候他还觉得易博文该请几天假休息休息。
　　谁知道这才没过去几个小时，这人在医院缝完针立刻就跑了回来，贺副队感到十分无奈，真是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
　　易博文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倒不是他有多拼命工作，只是如果他半途下了车回家的话，就没有办法那个人多待一会。
　　将时俊航送到书屋，他离警局还剩下十多分钟的路途，想了想便还是回了警局。
　　他其实也没那么热爱工作，受伤了也还要坚守岗位，要是今天没在医院遇见时俊航，或许他此刻就已经在家休息了。
　　当然了，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贺以安不敢随意碰他，怕碰到他的伤口，只是嘱咐道：“你也早点回去歇着，注意伤口别碰水，这几天早点休息。”
　　案子还得忙，贺以安也没法劝他请假休息。
　　易博文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
　　早上八点。
　　时俊航已经习惯了早起，时光荏苒八点开门，他总能提前吃完早餐，休息一会之后再开门营业。
　　不过一般早上客人很少，午后来看书买书的人会多一些。
　　懒散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时俊航打了个哈欠，正思考自己是要看书还是准备做些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这么早？
　　时俊航带着疑惑抬头看过去，看见易博文站在门口看着他，不由得蹙眉。
　　“易队买书？”
　　“不，我来找人。”
　　“……”
　　时俊航不说话了，等着他的下文。
　　来他这个书屋找人，找的是谁不言而喻。
　　易博文靠近，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对我这么戒备吧，好歹我也帮你把小猫给送走了呀！”
　　他这笑容里面好像藏了什么阴谋！
　　“喵呜～”
　　星月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抬头盯着易博文看--难道是这个人偷走他们的孩子了吗？
　　时俊航摸了摸它们的后背安抚了他们一会：“易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帮你送走了小猫，你是不是欠我一份人情？”
　　时俊航沉默：“……”之前他可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一茬。
　　易博文好似很有耐心，还对他换了称呼：“时老板怎么不说话？”
　　时俊航垂下眼睛，默默将手边的电脑关上：“你准备要我怎么还？”
　　易博文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忽而一拍手：“这样吧，你来帮我查个案子，查出真相就当你还了人情。”
　　“……”从来没见过有人携恩求报能做到这种地步。
　　时俊航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些什么：“我只是一个书屋老板而已，查案这事我不懂。”
　　易博文轻笑：“时老板也是从警大毕业的高材生，我想这些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
　　时俊航当年在警局实习的时候，可是被许多刑警称赞过的，易博文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时俊航淡漠回答。
　　以前他想要意气风发、五彩斑斓的人生，想要维护正义做人人敬仰的刑警，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要。
　　然而易博文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又说：“你亲眼目击死者跳楼，难道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喵～”
　　星星从柜台上站起，到时俊航身边蹭了蹭他的手背。
　　后者下意识的摸摸它。
　　跟面前的易队长对视了一会，看到他眼睛里的坚定，过了一会时俊航才开口道：“如果我帮了你，这个人情就算是还清了吗？”
　　易博文点了点头。
　　时俊航又是沉默，他把猫从柜台上抱下来，放到地上：“我可以帮你，但是仅限于这一个案子，案子结束之后……我们别再有接触了。”
　　他必须要说得绝情一些，彼此都不要留念想。
　　易博文没点头也没摇头，他知道时俊航还是在不断的想跟他撇清关系，但他又做不到真的完全不在意，只能这样将自己一再推开。
　　时俊航将猫抱到里屋去放下。
　　易博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思绪发散。
　　他应该还是在意自己的吧，要不然昨天就不会特地跑去医院找自己。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开？
　　是不是只要把其中的缘由弄清楚，这一切就可以顺利解决，他们之间的隔阂也能就此结束？
　　他该怎么做？
　　等时俊航把猫安置好，再回头时易博文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半点没让他看出来。
　　时俊航走出去，重新把书屋的门给锁上，问易博文：“现在就走吗？回警局？”
　　易博文下意识的点点头。
　　“我不是警局的人，你贸然把我带回去，会不会……”
　　易博文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警局里认识你的人不少，就当你是我外聘的顾问，没事的。”
　　既然他都已经把一切都给安排好，时俊航也就没再为他担心。
　　“就当是最后一次。”时俊航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易博文的车停得不远，他惯停的那个位置时俊航也知道，于是时俊航没再说什么就往前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落后一步的易队长松了口气，他甚至都已经想过时俊航无视他的话，不在意欠人情这事回绝他。
　　万幸时俊航并没有这样做，他还是答应了自己。
　　“走吧，我先带你去见见队里的人，然后一起到警校去看看。”
　　“嗯。”
　　贺以安见到时俊航出现在警局的时候十分意外，易博文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时俊航的身份，跟众人打了声招呼。
　　时俊航跟未来相处不会太长久的同事们点点头，当做是打招呼。
　　队里要加入外援自然是要跟局长说一声的，所以易博文还给时之城打了个报告。
　　看到时俊航站在易博文身边的时候，时之城沉默了许久。
　　易博文之前就有跟他说过要请外援的事，那时候时之城并不知道他想要找的外援到底是谁，不过他愿意相信易博文的眼光，所以只说让他带人上任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声。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外援竟然会是自己儿子。
　　时之城目光复杂看向时俊航，很好奇他到底是被什么给吸引过来的。
　　明明跟他说不愿意再回警局，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易博文道：“时局，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工作……”
　　时之城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对时俊航说：“聊聊？”
　　后者点点头：“好。”
　　易博文看了看他们，识趣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时之城有些看不明白时俊航到底想做什么，他问：“我之前有问过你，要不要做回警察，你拒绝了我。”
　　虽说因为身体原因，要他重新做回一名刑警并不容易，没人会愿意在出警的时候还要时刻盯着一位病人，但是做文职还是可以的。
　　况且在警局里工作，时之城还能时不时照看他一下。
　　只要他愿意，时之城必然会帮他打点好一切，但是时俊航并不愿意。
　　那时候他才刚出院，在医院躺了大半年的时间，脸色十分苍白，宋岚小心翼翼地养了许久，也没能给他养出一丝血色来。
　　这孩子好像总喜欢在窗边待着，看着外面的世界，轻声却决绝地说着拒绝他的话：“这些年，我好像把所有该体验的不该体验的都体会了一遍，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不想再经历半分波澜。”
　　时之城听到那些话便拧起眉头：“你还年轻，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时俊航却是摇摇头：“我已经没那个精力了。”
　　回过神，时俊航好像还是跟之前一样，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我没打算回来。”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时俊航垂着目光道：“我欠了他一个人情。”
　　所以易博文携恩求报来了？
　　时之城眼角抽了抽，他站起来抬手压在自己儿子肩膀上：“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
　　“不用了。”没听时局把话说完，时俊航干脆利落打断了他“我不想欠他什么，等案子结束，我和他就互不相欠了。”
　　这真的是真心话吗？
　　时之城微微一顿，叹了口气：“随你吧。”
　　易博文一直在门口守着，他好像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看到时俊航走出来，他才倏然回神。
　　“怎么样？”
　　时俊航摇摇头不愿意跟他说太多：“走吧，不是说到警大去看看吗？”
　　易博文将夏楚晗的资料也拿了出来，交给时俊航，让他一边坐车一边看。
　　后者花了大半个小时将所有资料看完，又重复翻了几遍，发现资料已经没有更多了：“就只有这些？”
　　易博文余光瞧了一眼他手里的资料，点点头：“尸检报告下午才能出，目前我们手里跟夏楚晗有关的资料就只有这些。”
　　“没有遗书？”
　　按理来说，一个人自杀之前，总会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或许是告知世人自己离开的原因，或是控诉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不公，又或是想最后跟自己在意的人多说几句话……
　　如果夏楚晗是自杀，她应该会留下遗书才对，一声不吭就跳了楼有些不太对劲。
　　易博文：“现场没发现有遗书，天台就这么点大，要是有遗书在早该被我们发现了，当然不能排除被风吹走的可能性，她的手机也分析过了，在她死之前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夏楚晗手机里的联系人也并不多，远低于一般大学生的联系人数量，她平时会一起来往的人似乎就更少了，好像只跟自己寝室的人有往来。
　　易博文将车停下，并不急着下车：“你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时俊推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没什么，就回来看看。”
　　他其实是想来看看他们过去的回忆。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难得一次出趟门就遇上这样的事。
　　两人肩并肩往学校里走，易博文试探着跟时俊航闲聊：“昨天在学校里有遇到熟人么？”
　　“嗯。”
　　“嗯？”易博文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听起来你不是很想见到过去的朋友。”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当时的感情也早已经不记得了。”他的话好像别有所指。
　　易博文心里一窒，不知道他刚才是在回答自己的话还是在说他和他之间的事。
　　于是他没有再开口。
　　时俊航也安静地跟着他走，来到夏楚晗坠楼的天台。
　　易博文探身往下看，抓着自己的下巴摇摇头：“这个高度掉下去，就算是落到救生垫上，结果也不会太好。”
　　时俊航看着他的动作，见他有要爬上去的看看的意思，不禁被吓了一跳：“你在干嘛？”
　　易博文抬手朝他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昨天她是站在这个位置吗？”
　　时俊航现在没心情考虑夏楚晗昨天坠楼时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他总觉得现在站在天台围栏上这人随时都能掉下去。
　　他忍不住开口：“你可以下来了。”
　　易博文朝他笑了一下：“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个鬼啊？
　　知不知道意外都是人怀着自己做得到的心，去做做不到的事才发生的？
　　时俊航简直想上手把他给拽回来，他也这样动手了，只是还没有拉到人，易博文便开口：“我以前都没发现，原来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学校的全景。”
　　时俊航顿了一下，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整个校园都收入眼中。
　　两人当年上学的时候都没来过这栋教学楼上课，而且他们就算来这里上课，也不会跑到天台上来，所以这样的景观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易博文轻笑：“我听你说过那些大学时谈恋爱的情侣就喜欢跑天台上来谈情说爱，浪漫又安静。”
　　在这里看着，你是不是也能想起一些过往的美好回忆？
　　时俊航假装没听到他说话，伸手将他从围栏上拽下来：“注意点，别等一下有人以为你要跳楼。”
　　天台这一点杂物都没有，除了楼顶平台就是墙壁，属实是没有什么好看的。
　　痕检昨天也已经将这里检查过一遍，他们现在上来只是想看看夏楚晗死亡跳楼的环境，现在看完了，也该走了。
　　易博文其实还约了夏楚晗的辅导员，只不过现在辅导员还在上课。
　　离辅导员点还有点远，估计午饭吃完了那辅导员都还没能腾出时间来跟他们见面。
　　“我们到饭堂去吃个午饭再去见辅导员吧。”易博文朝时俊航眨了眨眼睛“好久没有吃过学校的饭菜了，还挺怀念的。”
　　时俊航沉默。
　　走到楼下，易博文忽然一顿，皱了皱眉，改口道：“我们还是回去吃吧，来得及。”
　　他想起之前跟时俊航一起吃饭，这人愣是一点不碰外面的食物，自己做饭的时候也是半点荤腥都不沾。
　　易博文怕他去食堂又是一口米都不下肚。
　　时俊航淡淡地道：“不用在意我，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易博文坚持：“没事，反正我们还得回警局去拿尸检报告，正好顺路。”
　　“……”不是说尸检报告下午才出吗？午饭明明是中午时间。
　　看到易博文已经做好决定的眼神，时俊航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顺了他的意。
　　反正也就这一段时间，他也不想跟易博文争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