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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理智与诡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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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三人短暂离场。司衍无聊地问两个发小:“你们非把我拉过来,就是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受欢迎的吗?”
“啧,这不是许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和个娇娇小姑娘订婚了,可以啊,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要孤寡一辈子呢,也没带人过来让兄弟认识一下。”魏齐与各色人物交谈许久,此时仍精气神十足,一改在人前矜持含笑的模样,嬉皮笑脸地撞了撞司衍的肩膀。
司衍眉头大皱,侧身避开他:“你给我严肃点,怎么称呼我未婚妻的?收起你那轻浮劲儿!还有,她一点儿都不娇气,你听谁说的胡话?”
“成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后准是个妻管严,”魏齐小声嘟囔了句,忍不住道,“我好奇死了,你未婚妻到底是何方神圣?哪次见你不是一副懒得说话、天王老子都莫来挨我的鬼样,你居然会和小姑娘相处?居然能接受和别人结婚?”
“她呀,”司衍想到扶游,不由得轻笑了声,“总之很可爱就对了。”
“她知道你那些事吗?”魏齐冲他挤眉弄眼,“也不晓得你怎么想的,不肯光明正大地入仕途,大家找你都得暗地里找,不是通过你父母就是通过我俩传话。也就只有那位能直接找你。嘿,你知不知道他们私下里怎么称呼你的?”
司衍倒是第一次知道他还有别的称呼,不由得有些好奇:“怎么说?”
魏齐哼笑了声没说话。走在旁边一直静默的另一发小低声吐出两个字。
“帝师。”
司衍平淡应了声表示知晓,仿佛话题的中心不是他自己那般,丝毫没放在心上。
他脚步都没顿一下,平视前方。一道黑影蓦地从角落里冲出,就在旁边两人瞬间紧张地挡在他面前之时,黑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恳求:“司先生,求您救我一救!”
司衍极轻地滑了一眼,神色不变地绕过跪地的人,好似绕过一个路障。魏齐看清来人是谁后,深深皱起眉,犹豫地想要将他拉起来,那人却推开他的手执著地跪着。魏齐尴尬地在旁边站了会儿,很快选择了追上司衍。身后发出声响,他回头看去,发现那人竟然就那样膝行着跟了上来,嘴里不住地发出苦声哀求。
——差点儿就被发现了。
过道的尽头,周生躲在转角的墙壁后面,心脏怦怦直跳。他有些接受不了地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迅速掏出手机,手指都有些颤抖地,编辑了条消息发送给扶游。
手机“叮铃”连响几声。
扶游吃饱喝足,正舒畅地靠坐在饭馆的劣质人工皮椅上,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手机发出响声时,她还在想,不知道是不是司衍发来的消息。
她意外地看到和周生的对话框跳到了绿信界面的上方。
她疑惑地点开消息,几行冷冰冰的字带着可以料想的仓促语气跳入视线。
【你至少应该来看清楚,你未婚夫的真面目。】
【湖山路27号。】
【如果你来了不能进,就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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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游匆匆和朋友告别。
毕竟是暗恋过的人,扶游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周生不会骗她。而如果有一个真相有待发掘,她绝不愿错过。
她查了下湖山路,那边净是豪宅,出入皆名流,非富即贵。她一路都在揣想,司衍会有什么事瞒着她。她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其实是个同性恋。她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司衍是个同性恋,和他的形婚也不是不能维持下去。要不要孩子、怎么要孩子的事得重新考虑,然后就是,可以像闺蜜那样手挽手,但是不能再牵手和亲吻。她也是有恶心这种情绪的人。
进去的确费了些功夫。她和周生一合计,假装是给他送东西的秘书,侥幸被放行了。
晚宴设在一座偌大的独栋豪宅。周生出来接应她。扶游什么也没问,两人心事重重,一路沉默不语。周生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冲击可能会有点大。”
是幸运也是不幸。司衍他们离开宴会厅后,交谈的地方就在大宅一楼,巨大的落地窗后的一个房间里。外面就是花园,夜空群星黯淡,豪宅灯火辉煌,高高的窗帘敞开着,从外面暗处窥向里间亮处,无比清晰。
扶游和周生潜行在落地窗外的灌丛间。
扶游心跳急快,紧张地向里张望。
不过是匆匆一瞥,她当即震在了原地,瞳孔剧颤。屋里,容貌隽秀而熟悉的司衍显得那么陌生。
他身穿挺括的白衬衫和西裤,懒散地靠坐在红木椅上,宛如玉石的掌心上是一只从旁边茶盘随手取来的青瓷茶杯,无聊似的把玩着。茶杯小巧玲珑,青色的瓷釉将他的手指衬得犹如羊脂美玉,白皙漂亮。那种漫不经心的姿态高高在上,他唯一的谦逊就是稍稍侧开身体。避免了正对着那个跪在他面前的人。
看清那个人的脸,扶游震惊得捂住自己的嘴,死死压住嗓音,哑声问周生:“那不是——”她在电视上见过好几次,鼎鼎有名的要员,地位声名还在司父之上,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周生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微微点头以做回应。扶游侧耳探听,隐隐约约,很是勉强地听到一点对话。
“找我帮忙之前,你难道没有找人打听过我的规矩么?”
司衍的声音极其冷淡,向来清澈、温柔如水的目光里一丝波澜也无,眼神冷凉漠然。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哭嚎着求他:“司先生!我知道,您从来没有答应过在公共场合求您办事的任何人,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求您能不能破例那么一次,求您救救我!或者给我一些指点都好,往后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既然知道,那就请回去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你恐怕要走更大的霉运。”
司衍疏离而彬彬有礼地发出警告,眉心细微地皱起,对方的纠缠让他极是厌烦,他一手扶着额头,带起的阴影割裂了光线,显得无情而危险。
扶游一直捂住嘴,生怕自己会失声叫出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司衍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绵软无害的小可怜!他一直在骗她!
反而是她,可怜的!完全被他蒙在鼓里!
看着中年男人苦苦哀求,看着司衍冷厉凉薄的模样,她完全来不及想自己被蒙骗了多少事,也来不及想司衍蒙骗她到底是为什么,好玩?好奇?还是高高在上者居高临下的试探?她只是疯狂地、迅速地将她和司衍相处的前前后后都回想了一遍,不住地焦虑着一件事——她有没有得罪过司衍。炎炎夏季里她整个人如坠冰窟。因为偷偷摸摸搞事情而紧张得捏了一把汗的手心迅速变得冰凉。
她先前对他很是心软,他一哭,她就上赶着去哄,应该没有做什么会被他记恨的事。
扶游很快又想到一件事,慌乱中一把攥住身旁周生的手臂,吐字艰难:“他在我面前——他之前在我面前——”
她不敢说下去。
司衍曾经跪在她面前。曾经那样狼狈地抱着她的腿哭。
一想到这件事,她浑身毛发悚然,第一次感觉到,如芒在背原来是这个意思,从前那些都不算,这是那么清楚地感觉到被刀锋指着,下一秒就可能被夺走生命。
周生试图安慰她:“没关系,你发现得早,还有机会摆脱他,我们先离开这里,下来再想办法。”
扶游点点头,满身冷汗地对他道:“真的很谢谢你,周生,我真的很感激,还好你让我发现了……”
她就那样一无所知地,和这样一个擅长伪装的人订了婚!
自以为谨慎思考过,却仍然显得那么草率而浅薄。没能抵过他有心算无心。如果他是家暴男呢?如果他是杀人犯呢?他给她营造了一个完全虚假的形象,扶游不敢想象,止不住地后怕和悔恨。
她把他当成朋友!甚至想和他走入婚姻!
她感到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不论是人格还是智力。后怕的眼泪糊满了她的视线,她情绪失控地捂住脸。周生攥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带离,正在这时,两双强健有力的胳膊齐齐伸出,一把将两人扭住。身后,一道声音冷酷地响起:“你们两个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扶游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惊得一抖,霎时间面如土色。
他们都忽略了,这种豪宅附近怎么可能没有看守。两名巡逻保镖将他们逮住,押进了大宅里。力量对比太悬殊,他们识时务地没有挣扎。周生顾不上保镖在场,争分夺秒地劝慰扶游:“扶游!你千万要冷静,别冲动!没碰上他什么都好说,就是碰上他了你也要稳住,知道吗?不要情绪用事,千万不要激怒他!”
“我知道,”扶游胡乱抹了抹眼睛,语气焦虑不安:“你别说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两个保镖没理会他们说什么,也没有不让他们说话。进入大宅拐了几个弯后,一名保镖敲响了一扇柔白色的雕花房间门。
这个时刻,对扶游来说就像审判命运的时刻那样难捱。
一道年轻的、陌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什么事?”
“抓到了两个在外面花园偷听的人。”
保镖如实禀报,没过一会儿,那扇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半掩上房间门,打量了眼被小鸡仔似的拎在保镖手中的两个人。扶游面色灰败——这个人在外面花园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是和司衍待在同一个房间的人。
魏齐的视线落在扶游身上,眉心浮现些许褶皱。
这个女孩儿,莫名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不是认识?”
魏齐出声询问,问话奇奇怪怪地有些像老式搭讪。周生和扶游谁都不敢回答他,房间门没有关严实,生怕一出声就把里面的司衍惊动了。但完全不回答也不是个办法,扶游甚至在考虑假装哑巴的成功率有多高。
她将声音压得很小很低,努力让声音变形:“我不认识你,我就是和朋友闹着玩跑到这里的,能不能把我们放了。”
她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更纯良一些。她和周生都是相貌周正的人,看起来也不像偷鸡摸狗之辈。魏齐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征求一下司衍的意见。他转身走进房间,很快又重新出来,神色不显,道:“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