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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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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恐慌、愧疚如那晚看到的夜空般，将他吞没在无边的漆黑之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前来观战的母亲那察觉出了什么后流露出愧疚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回自己撒下的那些弥天大谎。
而对于「输了比赛」的不甘先于这些情绪涌上他心头，则又让他产生了别样的愧疚感。
“真己、”
这一刻还是来了。
虽然他有意放慢收拾的速度，但还是无法阻止审判的来临。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迟疑、不安、愧意快要从眸中溢出的瞬间，又被他平静地抹除。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点他自己没察觉的慌乱：“妈、雪之丘它排球确实很强，这次只是……”他说着说着就兀自停了下来。
他善于观察，也当然了解母亲那柔和了眼角又微微皱起眉梢的神情所代表的含义——那是在温和地表示纵容、不自主地感到愧疚时，才会展露出来的神情。
她知道了。
他的心沉下去了。
正当他抿唇低头，不知所措时，他听到母亲用着一如既往温和的语气，打破了这蔓延开来的沉默：“我其实一直觉得很对不起真己——因为我、也因为家庭，让真己这么小就承担这么多。”
不！不是这样的！
他在乎学费、帮忙做家务只是因为母亲已经为他付出了很多，他不希望再多增添母亲的负担。
他才不在乎学校适不适合，更不在乎家务繁不繁忙，反正他能安排好一切——这很简单，不会对他增添不需要的负担。
他想解释清楚这些，却如鲠在喉。
“但是，在看到这场比赛，又从真己師匠那边，听说了关于真己练习排球的事情后，我却唯独对于真己去到「雪之丘」这个决定感到幸运——”
他愣住了，抬头和背靠在通道旁边正温柔又慵懒地看向自己的佐藤師匠对上了视线的同时，也看清了自己母亲那舒展开眉梢、正柔和地注视着自己的面庞：“——因为啊，正是这个契机，让真己结识到这么多一起打比赛的朋友、也让真己喜欢上了排球。”
“所以啊，真己再坦诚点也没关系，对于结果不甘心也没关系，”母亲轻柔地将他抱在怀里，“——毕竟真己这么享受的比赛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你时不时露出的纠结的神情是为什么，但你训练时候的那份专注是不会骗人的。所以——稍微放松点，更加快乐地去享受排球吧！」
師匠那次拉长尾音的话语仿佛和母亲的这句话重叠了起来，心中那想要有更多机会去享受比赛、不想只止步于此的不甘终于有了缘由和宣泄的余地。
“是不甘心……”他没有擦拭溢出眼眶的泪水，反而弯起眉眼，扬起和平时如出一辙的弧度，“但是，会有下一场的。所以到时候，妈也还是要来看哦。”
为何没有他经常会补充的那句「如果有时间的话」呢？
对于这个疑问，他清楚母亲一定能猜到的，就像他知道了母亲说辞背后的深意一样。
似乎和心中的自己和解了啊。
佐藤瞳看着放松拥抱着的两人，笑了。
——双方都是。
2
虽然一直都是一副对周围人情绪不甚理解的迟钝模样，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察觉不到比赛结束后的氛围。
他能听出桂木前辈让他们先走的话语里、隐藏着的消极的情绪，但也因为能理解对方不想让他们任何人看出来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便扯着一脸担忧、还想要留下来陪着桂木前辈的陸，态度强硬地拉起了赖在椅子上不走、想要借着让桂木前辈扶自己的机会说些什么的凪，走进了通道中。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拉我们走啊，真己他明显看着情况不对劲吧？”
“陸，你和这个白痴说这个没有用的啦——对于白痴来说，识别人的情绪还是太困难了。”
听着二人对自己的做法表达不满的话语，他倒也不客气：“你们两个想以这种「不甘」的表情安慰前辈的同时，让前辈有机会照镜子的话，还是省省吧。”
很好，这两个白痴不说话了。
他放开了扯着陸衣摆的手，又冷笑着用那只手摁了摁凪本就凌乱的卷发：“你就是最白痴的那个——同样抱持着乱七八糟情绪的家伙，才没有这个资格去开导别人！”
如果说看到这家伙听到陸提起桂朝穹后的神情，自己还什么都不清楚的话，那确实可以算是「白痴」了——但这个老是想七想八、不肯透露半分的家伙显然才是真正的白痴吧！
看着对方愣神后猛地避开自己视线的模样，他就一阵恼火，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听陸的喃喃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松木老师……”
他思绪骤地顿住了，只是呆愣着跟着二人停了下来。
“哟！”松木老师似乎完全没有受比赛结果的影响，只见对方扬起了手，脸上挂着一如既往让人心安的微笑，“你们三位勇者比刚才两位勇者要慢哦，怎么啦？不会被打击到了吧？”
“才没有！”
看着三个脑袋默契撇开的模样，松木吉礼捂着嘴笑了，他装作没有看见三人脸上别扭的神情般地笑了笑，随即便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副画，故作不知情的模样惊叹道：“呀，我在排球馆刚好遇到了夜陸君的哥哥——朝穹君呢，不过似乎是今天也有什么比赛的样子，所以他只好托刚好要来看比赛的我带过来，顺便捎句话——”
穹？！
宫泽凪彦眼眸微睁，骤地抬头。只见那副被松木吉礼展开的画作上栩栩如生地画着三抹熟悉的身影——一银一紫两抹身影交错着跃于空中伸展出扣球的姿势，一抹黑色的身影跃于他们身旁，舒展开来的手臂宛若两人的翅膀。
上面甚至还题了一首俳句。
『春日山，同触晴空处，醉开怀』
而那首俳句的意思，国文不错的宫泽凪彦很轻易地便理解了。
——是在通过「天空」表达「虽攀登的山峰各不相同，但我们最终会在同样追求的高峰相遇」的意思吧。
他看着拼命瞪大眼眸，想要止住泪水溢出眼眶的凪，不自主地柔和了眼眸。
不愧是兄长，轻易地就解开了凪的心结。
他也同样在对方提及兄长后不安的神情中知晓了对方的心事，但不同于岚看穿后的尖锐，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对方不在意。
……或许正是因为我对于这件事也抱持着和凪类似的愧疚，所以才不知如何是好也说不定。
看着这幅没有兄长身影的画作，他不自主地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却因为松木老师的下一句话愣了神：
“——「凪和岚的扣球技术，再加上我永远为之自豪的弟弟陸的传球作为支撑，一定没有问题的。」朝穹君想传达的就是这句话。”
松木老师那弯着眉眼笑得温和的模样，让他想起兄长教导他传球时满是笑意的眼眸，突如其来的释然让他不由得红了眼眶。
果然是两个白痴吧。
在心里这般不客气的藤原岚助却不自主地舒展开了眉眼。
“嘛，不管这次比赛是输还是赢，”松木吉礼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见三人掩饰的动容般地眯起了眼眸，笑得温和，“大家总能看到自己在这场比赛中的不足了吧？”
这句反问的话语果然得到了三人不甘止步于此的回应，他背着手，笑意愈深：“那就带着这份觉悟，回去练习50个接发球吧！”
“松木老师（吉礼）？！”
对于其中两个家伙的崩溃叫喊，他只是略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3
5月份的风还带着春末的微凉，远没有夏日的闷热。但他心里却因为師匠们叹息着不肯正面作答的话语，而感到了一丝迟来的烦闷。
-抱歉，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又想起了真己那传达着这个意味的深蓝色眼眸中、夹杂着的复杂。
也同时没有忘记最后一球落地后、队友们那无法理解的不甘。
——是的，无法理解。
因为他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意料之内。
他脑中浮现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恰好看到了台阶下的「北川第一」的队员陆续离开的场景，但他此时却没有如同他身旁的翔阳一般，表露出与之相匹配的不甘和失落。
「排球是不让球掉落的运动。」
他直到今天仍旧记得翔阳第一天说的这句话。
这表示，如果没有合格的输出稳定的一传，他们没有与对手相匹敌的把握。
所以，大家都在不甘什么？
他现在又在烦闷什么？
——这不是完全可以猜透的结果吗？
“他的表情……”翔阳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打破了他的思虑。不知道对方代指的对象是谁的他不解地眨了下眼睛，转头便看到对方被风轻轻吹起的橙发下、那双闪着微光的棕色瞳眸：“是一样的。”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他和我是一样的——也没能继续留在赛场上。”
但，他们队伍不是赢了吗？
他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将疑惑诉诸出口，那双因皱起的眉梢而略显冷冽的棕色瞳孔中、燃烧不息的火焰便随着对方跨步跑下台阶的动作和这之后呐喊出的话语，猛地下落着打碎了他的「困扰」。
——“我会好好回去练习的，不论是接球、扣球、拦网还是发球！下次、下次的比赛——不论你在不在球场上，我都会成为屹立在球场上最久的那个人！”
是这样吗？
他幡然了悟般地微睁眼眸。
虽然能推测出这样的结果，但、也正是因此而感到不甘——正是因为没有能够练到「不输」地步的球技，才会表露出如此不甘心的神情。
很喜欢排球啊，大家。
他看着在夕阳染红的台阶上诉说着自己心中不甘的翔阳那依旧坚定执着的背影，一瞬间想起了对方说着「就算输了，只要还有一球，只要球还没落地，我就会继续打下去！我想留在球场上！」时布满星光般闪闪发亮的眼眸。
但……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不自主地移开视线，略微自嘲地垂下眼帘。
自己好像对「排球」没有这么炙热的情感。
毕竟，自己只有在集中力不足的后半场才有了对「排球」的期待。
——只有那时，才是不同于以往的「和这群人一起打排球」能看到对手什么反应的「期待」，而只是单纯地、对于「我能预测出多少个准确的可能」的「期待」。
思至此，他心中的那抹还未消散的烦闷反倒愈加浓烈了起来。
“是理解了他们的心情吗，楸？”古川師匠的话语将他猛地带回了现实。
他看着对方严肃的脸庞少见地表露出了的轻松笑意，也不由得微微放松了一些：“是的，我能理解了，但是，”他面露难色，“我觉得球场上没有我的位置。就像真己所说的一样——我只在猜测可能的时候才感到有意思，但这样的话，是无法为队伍得分的，不是吗？”
他对于古川師匠愣了半晌、但在和羽泉師匠对视一眼后又突然大笑了起来的模样感到不解，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羽泉師匠满含笑意的问话打断：
“要不要试试拦网？楸。”
4
虫鸣渐起。
连微凉的夜晚都初具炎炎夏日的影子。
早间便一直被老师抓着询问升学计划的三人终于有了能坐在一起谈谈未来的机会。
日向将晃荡在悬空走廊的脚收了起来，两手放在盘起的脚上：
“我准备去乌野——就是「小巨人」以前待过的学校！”他激动地握拳后，又探身出去，看向兴致盎然地研究着刚从升学老师那边拿到的那本《天文年鉴》的青野和桂木：“楸和makimaki准备去哪个高中？”
虽然也很希望和好友在高中也成为队友，但他也理解这个选项对于不同人来说有不同的意义，便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问出了口。
“我的话、”青野抬眸眨了下眼睛，但似乎早就作好决定般地很快便将答案诉诸，“青叶城西吧——那里除了不好考的白鸟泽，算得上是宫城县内升学率最高的高中了。”
日向惊叹一声：“诶？！还有对于楸来说不好考的学校吗？”
对于日向来说，青野的成绩还停留在国小「算术」、「理科」全「5」的状态，也不怪他如此诧异。但同班的桂木就不同了，他很清楚青野最近的成绩，听到这句话后，反应倒是平淡。
只见桂木淡然地翻了一页，便头也不抬地代替回答：“因为这家伙的语言类科目差得要死，还正好都在白鸟泽自招考试的范围内，拉低了不小的偏差值。”
被对方直白地戳穿了的青野尴尬了一瞬，他轻咳一声，决定转移话题：“那真己呢？决定好了吗？”
虽然青野本人也觉得这转移话题手段十分生硬，但他却十分确信二人会被转移走视线——毕竟一人单纯得可怕，另一人则刚好为此烦恼和踌躇。
“还不清楚。”果然，如同青野所料，抬起头来的对方神色虽然依旧平静如水、但那偏移了视线的微小幅度却透露出了几分迟疑，“具体的学校要等结果出来再决定。”
这倒也是一种选择。
就是有个弊端、导致这样做的人少之又少。
「老师知道你成绩好，有那个底气在，但是别让自己压力太大，最后搞到明明哪个都复习了，却哪个都没考上的地步。」
——都不需要用脑子猜，就知道那个和学生商讨升学的老师会如此这般劝诫了。
不过，既然有人说了，那青野倒也不想再过分强调这件事，他倒蛮好奇另一件事的：“都是哪几所学校？”
说起这个，桂木就忍不住又在脑内过了一遍调查到的信息。因为要面临地段、学费、成绩、排球等一系列抉择，所以从中挑选得让他都不免有些头疼，但他仍旧一脸平静：“乌野、青叶城西、白鸟泽。”
“竟然有三所想考的高中啊，好厉害，不愧是makimaki！”
不同于日向毫不犹豫的赞叹，青野则挑了挑眉，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暗含的共性。
——都是与排球有紧密联系的学校。
翔阳一直憧憬的「小巨人」曾经就读的乌野自不必说，白鸟泽和青叶城西可都是县内的排球强豪。
再结合对方先报出「乌野」这所公立高中、和「等结果出来再决定」的说法，青野马上便意识到了对方想要看成绩能否过得了后两所的「免收学费」的标准。
他抿了抿唇，对此有些担忧。
倒不是觉得对方眼高手低，只是觉得对方在这样的压力下很难过得了「免收学费」的高标准。
但也知道这个肯定也早已被对方纳入了参考范围内，他便也没有多言的打算：“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帮忙——翔阳也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他只能给出这种不知道对对方有没有帮助的许诺的局面有些懊恼。
日向没有他们那么多顾虑。尽管他直觉感受到了楸和真己的担忧，但不好多问的他很快就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为二人带去了热闹的氛围：“太好了！有楸和makimaki的加入，升学考试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嘛！”
“我们肯定是有很多要拜托楸解答的，”桂木也跟着笑了起来，深蓝色眼眸中满是揶揄，“——毕竟楸在非语言类科目上别有心得嘛。”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青野无奈了一瞬，却也因着二人的笑容，不自主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进路
1）学校
桂木应该会去「乌野」，
青野会去「青叶城西」。
（因为乌野是公立，学费便宜，但桂木想看看能不能考到后两所的免学费的资格，所以才说再看看，但众所周知，人的精力顾不过来的，所以……）
话说以后也想增加个青野在青叶城西的视角，但大家会不会觉得很冗余www
2）青野换打排球的位置
这个主要是因为让青野把观察力锻炼上去有点为难他www
（不是说不可以啦，就是觉得短时间恐怕挺痛苦的）
所以想了想，青野不是喜欢预测可能性然后去看是不是实现嘛，感觉很适合拦网，就这样写了wwww
②俳句
俳句是日本的一种古典短诗，由「5-7-5」，共十七字音组成。要求严格，受「季语」的限制。
（季语，是日本俳句中要求必须出现恰好一个能代表季节的词语）
但是中文翻译过来一般是「3-5-3」
（不过也不一定，主要看译者怎么翻……）
总之那句俳句就是随便写写的，请勿深究wwww
③陸的释怀
其实就是因为刚知道宫泽凪彦的愧疚，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有一点点「我要是当初二传再好一点，会不会哥哥就不会出事」的钻牛角尖的想法啦
（学学人家藤原岚助，人家就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们谁的错，完全是那个前辈的问题和馆内的风气（指指点点.JPG）
但后面哥哥说自己的二传让他骄傲其实也是告诉弟弟，「别钻牛角尖了，我才没有白痴到觉得有你的责任」之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