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相》百了朽生

53、电影

　　楔子
　　直面恐惧，适应恐惧。

　　“我在网上看过了，《亚米》这个科幻电影的评分特别高。”
　　“都说它的特效十分逼真呢。”
　　“要不是这里只有这一家电影院，我还真不想带你们来这个地方，真是老旧破小。”
　　一行四人走进电影院。
　　不得不说，这个电影院确实有些老旧小。
　　大门是两扇玻璃门，进门左手边就是唯一的一个售票台，小得连零食饮料都放不下。
　　里面坐着的售票员还在无聊地涂抹着指甲，那指甲油颜色鲜红。
　　瞧见几人进门，身姿依旧懒散，不过还是招呼道：“你们好，欢迎光临佳丽影院。”
　　“你好，买四张《亚米》的电影票。”
　　趁着李未杨买电影票的时间，夫芥朝里看了看。
　　大门正对的地方就是影厅，旁边斜挂着一块方形的厚重门帘，门口两侧还摆放着两株绿植。
　　再往旁边，就是两条半环型的楼梯，连接着二楼的长长的平台。
　　横向的平台后方是一条纵深的走廊，再往里就看不太清了。
　　不知道上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影厅。
　　待李未杨拿着电影票过来，看了眼时间，苏若青踏着细高跟，迫不及待地往正前方的影厅里走。
　　“快走，快走吧。”
　　“电影就要开始了。”
　　脚步飞快，一看就等不及了。
　　可现在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八分钟左右。
　　“你们先去，我想上个厕所。”
　　苏若青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连头也不回。
　　虽然并不是很想上厕所，只是一想到即将观看两个半小时的电影……
　　中途出来上厕所，不仅会打扰到别人，还会影响后续观看。
　　趁着有时间，夫芥还是想先去趟厕所。
　　李未杨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将两张票递给林清阳。
　　“那我们先进去等你们了。”
　　这才又转身迈着大步跟上苏若青。
　　“请问厕所在哪里？”
　　这大厅一楼一览无余，一看就不是有厕所的地方。
　　售票员伸手一指二楼，然后又低着头补涂指甲。
　　一上二楼，夫芥忍不住心中吐槽。
　　二楼根本没有其他的影厅。
　　长廊两侧是男女卫生间，靠里一间是员工更衣室，旁边还有一道门不知通往哪里。
　　看来一楼那个，就是这个电影院唯一的影厅了。
　　不过，这厕所就建在影厅正上方，那味儿真的不会飘到底下去吗？
　　她突然想到要是有人拉肚子……
　　咦～
　　不能细想。
　　夫芥快步走进厕所隔间。
　　哗……
　　打开门，正好与一位正在补妆的贵妇人对视。
　　不过是与她从镜子里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
　　贵妇人微翘起兰花指，继续对镜补着口红。
　　她的食指上一枚红宝石戒指，在灯光下美轮美奂；脖子上一条珍珠项链，衬得肤色白皙透亮；身上一条暗红的绸缎旗袍，显得身材姣好；身披一白色狐裘，雍容华贵。
　　不得不说，这位年过五十的贵妇人打扮得好看却不张扬，恰如其分地展示了久经时间沉淀后的韵味来。
　　优雅如兰，华贵又如牡丹。
　　真是岁月不败美人啊。
　　“你真好看。”夫芥看着镜子里的她说道。
　　贵妇人转过身，笑盈盈地与她对视。
　　“小姑娘真会说话。”
　　低缓温柔的音色，让人忍不住再多听一听。
　　“看你这么会说话，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更衣间旁边那道门可以出去的哦。”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在夫芥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捂着嘴角离开，一脸的笑意。
　　什么意思？
　　让我以后逃单吗？
　　这么说，这位女士是从后门进来的？
　　还是说，这个电影院和她有关，所以她才这么清楚？
　　又为什么告诉会我这个呢？
　　难道她刚才看见我四处开门了？
　　不是吧，我差点进男厕所难道也被她看见了？
　　夫芥着急忙慌地走出厕所。
　　“清……”
　　啪。
　　还没等她喊完，猛地止住脚步。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
　　不知是不是这个老旧的电影院保险跳闸了。
　　夫芥在黑暗中伸手往前移动，试图去抓林清阳的手。
　　他就在她五步远的平台边等着，手里还抱着一大桶爆米花。
　　这是进电影院前苏若青买的。
　　突然的黑暗，让林清阳不敢胡乱出声，只能一点点向前摸索。
　　只是，人在闭眼的情况下，根本不能正常走直线。同理，黑暗中更是如此。
　　黑暗中，目不能视物，一切又都静悄悄的。
　　当视觉被剥夺，人的听觉会越发灵敏，甚至会越发注意平时下意识忽视的声音。
　　咚咚咚……
　　她的心脏开始一点点加速，狂跳，那异常清晰的跳动频率蔓延到耳边。
　　不知是因为待在黑暗中感到害怕，还是那该死的预感又来了，根本无法忽视这叫嚣着恐惧的心跳声。
　　贯通的长廊上不时有微风吹来，让夫芥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不只是听觉，连触觉也被放大了。
　　那丝丝冰凉的风划过她单薄的后背，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停下脚步，想要远离。
　　可除了细微的风声，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
　　她不敢乱动，只能放低身子，紧紧靠着墙壁拐角缩成一团，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时间，脑海里立马就要乱入各种令人不安的东西来。
　　她总觉得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中……
　　眯眼看去，黑色浓郁。
　　右侧方，那副占据整个墙面的装饰画，在黑暗中越发腐朽，深黑杂乱的轮廓微微凸起，畸形扭曲。
　　翻起的一侧画角，在风中反复晃动，却无丝毫声音。
　　一滴黑色粘稠的液体顺着隙开的页角慢慢滑落，越来越多，页角被一点点撑开……
　　似乎有什么将要破纸而出……
　　咳，太丰富的想象力，也是会吓死人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
　　呼，现在要做的就是放空自己。
　　虽是这么想，可她还是在下意识憋气，放低自己的呼吸。
　　即使自己的经历已经十分魔幻，她有勇气直面常识范围内的一切危险，可对于未知和黑暗，她仍旧会排斥和恐惧。
　　人的内心，是会趋利避害的。利与害，从来都不只有物质的。
　　在没有真正见过鬼之前，没有人能说出自己是否会恐惧。
　　只有让自己真正适应之后，才有勇气直面恐惧。
　　“芥子？”林清阳听到夫芥的呼吸声，这才出声。
　　声音在夫芥近前响起，林清阳适应黑暗后，又向前摸索靠近几步。
　　“清～、阳～”
　　回应的声音细微，发颤，声尾戛然而止。
　　只说了这两个字，人都不知抖了几抖。
　　林清阳听到这声音，眉头微皱，下意识加快脚步，朝着出声的方向行去。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握着夫芥的手腕，夫芥才敢深呼吸。
　　“怎么了？”林清阳拉过夫芥，温声问道。
　　“我刚才感觉很不对劲。”
　　兹…噔。
　　电流连通的声音。
　　灯光恢复的一瞬间，刺的人条件反射闭眼。
　　再次回到清晰的视野中，夫芥转头四顾，心跳逐渐恢复。
　　什么也没有，看来刚才真的只是自己吓自己。
　　“要再休息一会儿吗？”林清阳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看了眼悬挂高墙的老式钟表，夫芥再次深呼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我们下去吧，电影要开始了。”
　　说完这句话，她心中一震。
　　刚才，没有听到这个钟表走动的声音……
　　在下楼梯的过程中，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售票员。
　　她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拿起刷子继续涂抹指甲，似乎刚才的短暂停电并没有影响到她。
　　十分习以为常的样子。
　　……
　　这个小镇，来了有一个多月了，并没有向外界一样频繁遇见似人……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
　　她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

　　再次回到一楼。
　　影厅内部，进门口处，还站着三人，其中一人是工作人员。
　　看来电影还没开始啊。
　　正想着，另两人突然侧过头。
　　嘿，这不是刚才着急忙慌进去的苏若青吗？怎么还站在门口？
　　呵，算你还有良心，想着在门口等我们。
　　夫芥嘴角一扬，见苏若青招手，便走了过去。
　　宏大震撼的音乐声响起，电影开场了。
　　正中央的大屏幕亮起，泛着金属冷光，巨大的快溢出屏幕的银色机械缓缓出现，下降。
　　拍摄视角远离，露出越加多的细节来。同样粗细的银色长条金属重重叠叠，整齐排列连在一起，汇聚成一个巨型的圆柱型顶端，往后是更加宽广的机身轮廓。
　　不知是何物。
　　一直盯着看，倒是容易让人产生巨物恐惧症来。
　　幕帘被缓缓放下，在即将踏进影厅的那一刻，夫芥侧头，试图寻找苏若青的身影，想更快地找到自己的座位。
　　也在这一刻，夫芥收回了踏进去的脚步。
　　在屏幕中的庞大机械一点一点显露出它的真实面貌之时，黑暗的影厅里，银色的光芒四射到每个座位上，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显露出一片青灰白来，让人遍体生寒。
　　那一瞬间的视觉影像，就像是一桶冰水，让人从头凉到脚，也刺激得人瞬间清醒过来。
　　那是死人才会有肤色。
　　他们都已经死了！！！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桃源……
　　在幕帘完全下落之前，夫芥正好寻见苏若青。
　　她在转身即将坐下之时，一直朝这边看着，眼中是落寞和不舍，眼角在银光下泛着亮光。
　　夫芥眼中含泪。
　　她看到苏若青那张熟悉的脸同样是青白色的。
　　……
　　芥子，清阳，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那份一起活下去。
　　“客人，电影已经开场了，你们要进去吗？”
　　身旁突然走来一位工作人员，他站在二人身后侧问道，声音有些疑惑。
　　夫芥一惊，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不了。不好意思，我肚子痛想先去个厕所。”
　　“清阳，快扶我去一下厕所。”
　　眼角有泪水滑落。
　　疼成这样了，看起来肚子是真的很不舒服。
　　林清阳从震惊中回神，忙扶着夫芥往楼梯上去，一路上二人都不敢回头。
　　那位问话的工作人员就这么站在原地，目视二人往上走。
　　脑袋随着二人的高度，一点点后仰，露出那张灰白的脸来。
　　它伸手扯着嘴角，使劲往上提起一个诡异的笑，露出青黑的牙齿。
　　直到看不见二人的身影，这才直直走进影厅。
　　那扭曲到90度的脑袋随着脚步慢慢复原，它再次伸手扯了扯脸皮，扯平那个僵硬的笑。
　　似乎真的就是一个正常人。
　　那一直坐在售票台的女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上锁的玻璃门边，笔直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