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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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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这种大事,自是少不了一群好奇心作祟的人。
不敢靠近,就站在一条街外,伸长脖子露着个脑袋出来,还不停伸手指指点点。
“噢哟,你是没看到,侯府夫人被人抬出来的时候,露出的脑袋那叫一个血淋淋,简直吓死人。”
“听说是抄九族,秋后就要问斩呐。这犯的什么事啊?”
“切,这侯府就不干净。”
“你这话怎么说?”
“前些日子去侯府里填湖的何家,干了没几天,全家连夜跑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大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侯府里的人扛着麻袋往郊外去。”
“我那口子跟在他们后面去看了眼,发现……”
“发现什么,你说呀,急死人了。”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拉低声音道:“还能是什么?都是死人啦。全身都湿漉漉的,死了不知多久。”
“我家那口子当场就吐了,回来做了几天噩梦。”
“啊?怎么会这么多死人?”
“怪不得前些年西院老是有人失踪。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那位鹤儿小姐怨气太重……”
那几个八卦的人吓得噤声,连忙跪地告罪讨饶。
马上的秦老将军怒哼一声,扬鞭而去。
而这几位八卦者也被将军府的人带离了去,此处倒成了真空地带,不敢再有人上前多嘴。
此时正从翰林院出来的方尧,正急急往侯府这个方向赶来,眉头紧皱。
老师怕是早就知晓今日会出事,这才将我束在翰林院,这会儿才放我出来。
侯府只怕是……
“方尧,方尧,你快救我,我不要去天牢。”
“方尧……”
方尧脚步猛的一顿,抬头望发声的方向看去。
就看见符楠儿衣发散乱,眼睛通红,跪坐在囚车上。此时见他看过来,拼命拍打着木栅栏,手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模样好不凄惨,倒是与平常天差地别。
方尧犹豫一瞬,这才上前。
“大人,下官与她认识,烦请大人让我与她说句话。”
领路的官兵正要呵斥,又有一人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这才作罢。
“多谢。”
方尧明白这位比他官大一级的侍卫统领并不是给他面子,而是自己的老师。也不再多话,径直走到囚车前。
“楠儿小姐有何事?”
这才几日光景,二人的地位就发生了倒转。一个是官,一个是死囚。
符楠儿此时已经哭不出来了,一张小脸上尽是灰尘,看向方尧的眼中满是期待。
“方尧,你帮我跟陛下求求情好不好?我不想死”
“你救救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嫌弃你了。”
“只要我能出来,我立马就嫁给你。”
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试图让一个芝麻小官违逆圣旨、献出生命来救她。
不过不管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本质上都是极其自私的人,丝毫不顾及别人救她会不会有事。
方尧皱眉,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冷声道:“楠儿小姐并不明白我为何执意要娶你。”
“我并非喜欢楠儿小姐。”
“当初如此,实乃无奈之举。”
“下官还有事,先告辞了。”
符楠儿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方尧,你回来。”
“你回来啊。”
“你这个势利的小人,见侯府倒了立马就跑了。”
“懦夫,小人。”
前方带队的统领看了眼囚车里的少女,皱眉摇头,一副厌恶的表情,吩咐快些离开这里。
夫芥一行四人来不及伤感,一离开侯府就买了辆马车,驾车快速离开京城。
未免夜长梦多,也怕当今变卦,丝毫不顾将军府,执意赶尽杀绝。
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自然是秦家的码头。秦二不日就要出航,此时最好的去处也是他的商船。
才刚收到秦老爷子飞鸽传信的严老头,收拾齐整,一走出船舱就看见风尘仆仆的四人。
立马让人去通知二公子,自己上前亲自将符离接过,送上了阁楼。
秦二一听符离来了,有些惊讶和担忧,正要起身迎接,就看见严老头将人背了上来,同行还有三人。
看见夫芥时,眼神微眯。
“阿离,我刚收到祖父的信,正要来找你的,没想到……”此事太突然,他不知作何安慰。
眼神一凝,抬头面色严肃地吩咐道:“快通知开船,速速离开此地……”
“来人,打些水去厢房,让几位好好梳洗一番。再备些吃食。”严老头知此时说什么都有些无力,遂吩咐道。
“公子,莫要多想,如今不知要赶多久的路,还是快些去休息休息才是。”
四人赶了几天路,都有些疲累,洗漱完吃了些东西。
只是吃饭之时众人都有些安静,空气很是沉闷。
“我想我阿爷了。”
阿竹一出声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夫芥将他抱在怀中轻拍后背,有些不知作何安慰。
她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也不太喜欢与“情”字沾边,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她能理解,却很难共情。
“阿竹,莫哭,李关爷爷也不希望看见阿竹整天哭鼻子的。”
符离支起身子,伸出纤弱的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也有些哽咽。
夫芥看过去,他的眼圈红红的,在忍耐着。
李大厨看着直叹气,很是担忧和自责。
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公子,现在连侯府也……
秦二静静站在门外,并未进去。
阳光和煦,在摇曳的水面勾起粼粼波光,水光映在人脸上,晶莹透亮,熠熠闪光,照的人心神荡漾。
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探入水中,感受着水从指尖划过的轻柔与微凉。
不远处,有三人垂钓,其中一年轻者咋咋乎乎,偶有所得,总会惊叫连连。往往有怒目而视者,桶中一无所获,还总说“都是你这小家伙把老夫的鱼都吓走了”。也有充当老好人者,此时总会轻叹一声“哎呀,刚上钩的鱼又跑了,看来还得多跟严老学习学习。”
此时战绩,年轻者鱼四五,老者无,老好人无。
分外凄惨。
此时离那日光景已有月余,众人倒是缓了过来。不管是真心,还是装作平常模样,众人都在选择最好的方式努力活下去。
“芥子姑娘可知侯府一事?”
夫芥此时站在船舷处吹风,收回望向另一处的眼神,转头看向身侧。
秦二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
“二公子何意?”
“姑娘是聪明人,秦二就不拐弯抹角了。此次南疆的奸细身份已被查出,正是除夕那晚跳祈和之舞的女子。”
夫芥皱眉,这舞的名字很是耳熟。
猛地睁大眼,这不是那日认错人的女子跳的舞吗?还记得那女子的名字叫……
“昭。”秦二轻声提醒,同时观察着夫芥的表情。
对,就是这个!
夫芥抬头与他对视。
秦二忽然一笑,又道:“姑娘可认为这位昭姑娘真是奸细?”
夫芥摇头,“我只与她见过一面,其余并不知情。”
“那姑娘可认为侯爷确会通敌?”
夫芥再次摇头,“若是通敌,侯爷谋的是什么呢?我不认为他是贪慕权势的人。”
“哦?从何看出?”
四目相对,夫芥直言道:“直觉。”
秦二再次一笑,熠熠生辉,晃了夫芥满眼。
夫芥忍不住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这位公子何时看着这么顺眼了?
她与他相遇时,就感觉到了他的敌意与防备。如今这番态度转变,倒是让她疑惑了。
“姑娘从来都像个看客,表现得无欲无求,却不知因何,又要主动陷入这故事里。”
“秦二从前误会姑娘别有用心,可如今侯府没落,姑娘还能冒死跟随,倒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从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承让承让,其实我从前也看你不顺眼。”
看着她朝着符离走去,秦二眨了眨眼,顿觉好笑。
又朗声道:“姑娘倒真是有趣,阿离身边有你甚幸。”
夫芥脚步停了停,很快抬步离去,路过楼侧的阴影时,低头盯着自己抬起的脚。
阿离有我才是不幸呢。我至今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存在着。为了真相吗?还是为了贪恋现在的日子,希望阿离、阿竹和大叔长久的活着?
失去了这一切,还要继续下去吗?
夫芥有信心,一旦做完决定从不后悔,可不代表着她喜欢一直失去。
“芥子,要喝点茶吗?”
走到阳光下,回视望过来的那双清澈的眼,微微一笑,点头。
“啊,公子、姐姐,快看!阿竹今天钓了好多好多鱼。”
坐在符离身侧晒着太阳,侧头看着抱着小木桶跑过来的阿竹,一笑。
“阿竹这是钓到了多少?这么高兴。”
阿竹手里的小木桶随着他的动作晃荡出好些水,其间有一尾从空中闪过又下落回桶里,看着倒真是有鱼。
将小木桶放到二人近前,阿竹伸着手仔细数了起来,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夫芥抬头瞧了一眼,又是一笑。
走过来的是李大叔和严老头。李大叔提着个空桶,见夫芥看过来,将桶口一番示意。
严老头连桶也没提,直接耷拉着一张老脸。
“……八,有九条鱼!”阿竹一脸兴奋地喊了起来。
“哼,要不是你这小子在一旁吵闹,老夫早就钓这么多鱼了。”
“耶,公子今晚有鱼吃了!”
可以说,在此时,阿竹是最不会看眼色之人了。
众人看严老头脸色黑黑的,都在憋笑,直到夫芥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气走了严老头,众人这才笑了起来。
阿竹一脸疑惑的看了看众人,低着头凑到夫芥和符离中间,小声道:“老爷爷今天一条也没钓上来。”
“李大叔其实也钓了好几条,但是每次都装作技术不好,又把鱼放走了。”
见夫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阿竹小脸一红,抱着桶,拉着李大厨走了。
看着阿竹飞也似地逃跑的背影,很难不说这小子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有点子心眼啊。这是跟谁学的?
“阿离,你什么时候把小阿竹教坏了?”
符离有些懵懵地看着夫芥,不知这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