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相》百了朽生

107、起风了

　　晴天艳阳，湛蓝的天一望无云，像是一条被抹平的蓝色棉布，透着温暖。
　　又快要入夏了。
　　“快快快，传球。”
　　“传球啊，你个傻帽，还在等什么？”
　　篮球场上，正上演一场不太热血的篮球赛。仔细看去，甚至动作还很不规范，显得有些业余。
　　不过，初中生的体育课嘛，放松才是最重要的。
　　“嚯，蓝队又进一球。”
　　“这红队不行啊。”
　　看台上，更加业余的夫芥看的摸着下巴直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专业的。
　　实际是个连规则都只知皮毛的外行。
　　嘿，真是更外行看外行。
　　低头往地上捞水瓶，正打算扭开盖喝一口，旁边忽然走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那学生戴着口罩红帽子，径直走到夫芥身边坐下。
　　那帽子上还用黄线绣着‘卫生值日’四个正楷字。
　　夫芥眨眼，转头四顾，有些不明所以。
　　小伙子，这看台这么空的，干嘛非要做我旁边？
　　还非得挨着我坐？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上还剩一半的水瓶，往身前放了放。
　　这可不是垃圾啊，我可没乱扔垃圾啊。
　　瞧见他只是坐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其他动作，夫芥反倒更好奇了。
　　连场上“激烈”的比赛也不看了，转头瞧着他。
　　旁边的学生放好手里的垃圾袋，然后静静拿出一本数学习题册开始算了起来。
　　低着头奋笔疾书的样子很是专注。
　　夫芥眨眨眼。
　　瞧见那在阳光下飞扬的睫毛投射下的阴影，内心疾呼：嚯，这睫毛又长又翘。
　　“嘿，同学，你的眼睛真好看啊。”这话一下脱口而出。
　　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切赞叹，并不是想勾搭初中生的变态大姐。
　　那双眼斜看过来，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轻声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我去。
　　夫芥有些尴尬。
　　对门住了这么久，居然没认出来。
　　还好说的不是“帅哥，你谁”……感觉会尬出地球。
　　想到此，内心咆哮。
　　“你这小子，过来就过来，干嘛还带着帽子口罩？”
　　牧昭扯下口罩，嘴角微挑。
　　“不是你让人找我过来的吗？”
　　夫芥：……
　　好像有这么回事？
　　夫芥瞧着他，半响才平心静气。
　　“喏，这个给你，后天再打开吧。”
　　从包里收出一个印着冰淇淋甜筒的铁盒子递过去，然后起身离开。
　　走了一步，又转身警告一句，“不准提前打开。”
　　牧昭低头看着习题册上的铁盒子，一动不动。
　　太阳西移
　　“小昭，走啊，该回教室了。”
　　看台门口，穿着校服的男生趴着旁边的铁网喊道。
　　咔哒
　　印着冰淇淋的铁盖被掀开。
　　一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面值不一的纸币静静躺在盒子里，从上往下，由小到大。
　　风絮翻飞，扬起发丝，纸币的一角扬起，露出底下层层铺满的硬币来。
　　“怪不得这么重。”
　　他轻笑一声。
　　眼中的光芒散而又聚，聚而又散。
　　……
　　路过操场，路过花园，路过公告栏……
　　夫芥刹住脚，后退几步。
　　摸着下巴，一脸笑呵呵地欣赏上面的照片。
　　“哟呵，乖侄子还是年纪第一啊。”
　　“真优秀。”
　　眼神右移，看向另一栏【优秀文明寝室】
　　男生宿舍第一名：3028寝，女生宿舍第一名：2056寝
　　“2056？”
　　“这不是李梦她们寝室吗？”
　　她忍不住挠头。
　　不是人的东西也这么爱干净吗？
　　她的手顿住，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快速向左划，再次看向【优秀学生】那栏。
　　“奇怪？”
　　“牧昭的照片怎么挂了两张？而且两张照片间隔了三年？”

　　“小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
　　夫芥此时正蹲在石狮子脚底下，嘴里还衔着跟狗尾巴草。
　　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来人，眼中有惊讶。
　　那个一直在找女儿的中年女人站在夫芥面前，低着头看了她好几眼，也学着她交叉手蹲在地上。
　　然后转头看看距离，挪动脚步与她并排。
　　夫芥：……
　　你可以不用这么学我的。
　　中年女人朝她笑笑。
　　“小姑娘，你想问我什么？”
　　夫芥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中年女人掏出怀里贴身的照片摸了摸。
　　“是秀秀告诉我的。”
　　夫芥瞪大眼，吓得就要弹射出去。
　　临了，发觉不对，刹住步子。
　　这阿姨不会又病发了吧？
　　仔细瞧了几眼。
　　这慈祥和蔼的神情，也不像啊。
　　不管了，先问了再说。
　　“阿姨你认得秀秀的笔迹吗？”
　　夫芥拿出笔记本，翻到被铅笔涂抹的那页递过去。
　　中年女人放好照片，接过。
　　忽然激动的指着纸上的字迹，快速说道：“这就是我家秀秀的字，就是我家秀秀的字！”
　　“终于有她的消息了。”
　　“终于有秀秀的消息了！”
　　夫芥趁机接过，看了一眼。
　　她指着的地方，正是那工整秀气的字迹。
　　“那阿姨你有收到过写了【请你救救我】的信吗？”
　　夫芥一把按住神色激动的中年女人，声音沉稳。
　　满脸泪横的中年女人一愣，后又喃喃道：“是啊，这是秀秀写的字。”
　　“那么原本写的信呢？”
　　“我要仔细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中年女人抱着脑袋，眉头紧皱，想不出还使劲拍着自己脑袋。仿佛那样就能找到关于秀秀的记忆。
　　见她下手拍得越来越重，脑袋上已经见红手印。
　　夫芥不忍，一把将笔记本塞到她手中，“要不阿姨你拿着回去慢慢想吧。”
　　“我现在也用不着这本笔记了。”
　　中年女人接过点头，像抱宝贝一样将笔记本牢牢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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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芥摇头。
　　看来她没见过那封信。
　　周秀秀的求救信到底给了谁呢？
　　连警方都没从她的人际关系线中找到什么线索，看来周秀秀这条路确实走不通。
　　只有看那个机会了啊。
　　啧，还是要凭运气赌一把啊。
　　夫芥忍不住挠头，有些难言。
　　我这运气……能成吗？

　　夜晚，幸福小区
　　手电筒的光再次刺破黑暗，这次没坚持两秒，忽然抖了抖，再次熄灭。
　　后又有一束光芒插入期间，直直指向对向刚熄灭的光源处。
　　黑暗的烂尾楼间，蹲守已久的夫芥举着大亮的手电筒，穿行其间，直直朝向光亮中的人影。
　　那人影被光照得一抖，慌忙逃窜，借助烂尾楼的地势优势，左躲右藏。
　　没一会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夫芥就追丢了人。
　　“啧，耗子变的吗？跑这么快。”
　　她举着手电筒环顾四周。
　　刚才那人脸部轮廓尖瘦，身形矮小像是个女人，穿着一身老头夹克衫，留着寸短的头发。
　　看来还是之前那个偷窥的人。
　　而且那背佝偻的，比之前还显老了。
　　夫芥转身望向来时路。
　　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躲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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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蹲坐在一堵断墙之后的矮小男人喘着粗气，发黄褶皱的面皮不住抽动，狡黠的眼睛盯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居然没死。”
　　“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焦黄的牙齿一张一合，眼中有狠厉之色闪过。
　　咔
　　光亮熄灭。
　　黑暗中，猎人蛰伏，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猎物躲藏，等待着来之不易的逃跑时机。
　　只是这一次，谁是猎物，谁又是猎人？
　　“找到你了。”
　　光芒再次大盛，手电筒光直直对着褶皱的脸皮，刺的那人闭了闭眼，另一只手却更加用力往前，使劲扭动着半截钢筋。
　　那钢筋满是铁锈，直直刺入夫芥的腰腹，锈迹斑斑的螺纹缝隙里渐渐被涌出的血液填满。
　　滴答、滴答……
　　刺鼻的血腥味再次涌入鼻腔，夫芥苦笑一声，费力提着一口气，奋力挥舞木棍，将他逼退。
　　啧，还是吃了夜盲的亏啊。
　　只是他这一退，带出了刺入的钢，夫芥的伤口顿时喷涌出大片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你逃不掉了。”
　　“大姑父？”
　　夫芥捂着伤口，痛得冷汗淋漓，却抬眼笑着看向他。
　　那人心惊，转头朝远处看了一眼。
　　久无人经过的烂尾楼，不知何时亮起了四道笔直的光束，朝四方分布。
　　看距离，很快就会朝这边来。
　　“tui。”
　　那人烦躁地呸出一口浓痰，眼神在逃跑和再捅一棍犹豫。
　　两秒后，还是选择飞快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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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风了啊。”
　　层云散去，星光穿透黑暗，满目耀眼璀璨。

　　那日公开课前20分钟
　　“你还记得其他的事吗？”
　　“越详细越好。”
　　树影摇晃，斑驳的日光洒在身上，抖落了满身的寒意。
　　李梦低着头，仔细想着。
　　“我还记得一件事。”她突然抬头道。
　　“9.21……对，就是那天。”
　　“那天晚上我躲在床上，听见什么被撕扯下的声音，像是纸？悄悄拉开床帘，就看见她拿着一封信走了出去。”
　　“而且是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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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夫芥忍不住抖了抖。
　　似是想到什么，问道：“余婉的父母对她好吗？”
　　李梦：“她的父母很舍得给她花钱，经常转钱给她让她买喜欢的东西。”
　　“也从没听她说过家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她性格很开朗活泼的。”
　　夫芥：“那她现在的异常没有被她父母发现吗？”
　　李梦摇头。
　　“你也看到了，余婉除了晚上，平常看起来都很正常。”
　　“她又经常住校……”
　　夫芥点点头，盯着李梦的眼睛，又问道：
　　“那你的父母对你好吗？”
　　李梦一愣，抿唇不语。
　　夫芥：“我的意思是说，这样下去你总有扛不住的时候，最好还是先和父母沟通下。”
　　“只有他们才是真的关心你。”
　　牧昭站在树影里，敛着眉眼，遮下眼中的冷淡。
　　李梦沉默。
　　好几秒才出声道：“他们的钱从来都只给弟弟，巴不得我早点死了。”
　　“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来住校，最后还沦落到这孤立无援的处境。”
　　夫芥抿唇，意识到说错话了。
　　“要不，你搬去我们那儿住吧？”
　　“虽然简陋了点，但是不要房租的。”
　　李梦抬头，望着她认真的表情，犹豫几秒，摇头。
　　“谢谢，她是不会让我走的，我不想连累你们。”
　　“那好吧，你晚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