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相》百了朽生

106、我知道是你

　　幸福小区二楼
　　“你就这么关心这件事吗？”
　　“甚至有可能会死？”
　　狭窄的水泥房间，一字排开的日记摊在桌上。
　　夫芥端着饭碗，秉持着自己文盲的人设，指挥牧昭誊抄并告诉自己日记中有用的东西。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
　　夫芥刨了一口饭，点着头含糊道：“刘叔不能白死。”
　　“在我死前总要做点有用的事。”
　　“虽然在你们两小子身上没见什么起色，但是只要做了就不会是无用功。”
　　嘴上大义凛然，心里却想的是：感动吧？感动就把我的钱还回来。
　　牧昭手上的笔一顿，低着的眉眼依旧平淡，嘴角却忽然扯起一个笑。
　　“心口不一。”
　　“你们这些人，个个都喜欢打着正义旗号做事，可谁知道背地里又做过什么亏心事呢？”
　　“面具一旦戴上，可是扯都扯不下的。”
　　那笑容里的疏离，将两人间的距离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似乎很排斥假定正义？
　　黑暗的房间中，牧曦手指轻动，清透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嘴巴张动无声，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背地里做过什么事？”
　　嘴巴一擦，夫芥认真想了起来，手指还跟着比数字。
　　“早上多拿了一个你做的饭团算不算？”
　　“还给牧曦塞了个溏心鸡蛋算不算？”
　　“嗯……刚才回家上厕所才想起没纸了，从你家拿了一包算不算？”
　　牧昭：……
　　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一把将手里已经写好的信息递过去。
　　就不该对这人有什么期待。
　　看他一脸绷不住的表情，夫芥嘿嘿一笑，心情十分好。
　　乖侄子，你还是太嫩了啊，我可不会轻易说那些你想听我说的话。
　　承诺、约定、誓言什么的，可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啊。
　　人总是会遗忘的。
　　纸页翻动，白日光跳跃在纸上，光影交错，岁月似乎悠然远去。
　　牧昭看着她的侧脸，眸光轻动，忽然轻声说道：“那张纸我是9月22日看到的。”
　　他在试探。
　　他想试探。
　　他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
　　亲人同宗都恶意难消，不过相处一年的邻人……真会有人愿意用生命去寻找一个真相吗？
　　“你是说，那求救信是9月22号之前放到你位置上的？”
　　夫芥停下动作，看向他，心里已明晰了些。
　　牧昭：“日记是9月21日23：46断掉的。”
　　夫芥接道：“也就是说，那个时间点之后，笔记本也有可能到刘叔手上了。”
　　……
　　“那本笔记上，三个求救笔迹对应着三个人。”
　　“已知字最丑的是刘叔写的，他还没来及送出笔记本就……”
　　“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是余婉写的。信给了你，笔记本却给了刘叔……”
　　“按照这点推测，另一个人将笔记本交给了余婉，那么那封求救信又给了谁？”
　　“还是说，三人中，只有余婉选择将求救信和笔记本分别给两人……”
　　（猜测顺序如下：第一人知晓自己将遭遇不测，写下求救信，连同笔记本隐蔽地交给了余婉；余婉接手后，察觉不对开始写下日记，后发觉自己也逃不过，选择将求救信交给牧昭，记了日记的笔记本交给刘大用；后刘大用同样遭遇，写下求救信，来不及将笔记本送出……）
　　后一个接手笔记本的刘大用已经死了。
　　那么，余婉……现在还算得上是活人吗？
　　不敢再细想下去……
　　“我还有一点疑惑。”
　　“最后一篇日记23：03之后突然断掉，直到23：46才又写下一行字。”
　　“这中间的40分钟又发生过什么？”

　　万育中学宿舍
　　“小梦、小梦，太好了，我抢了小飞猪的周边玩偶。”
　　“是彩色梦幻的小飞猪哦。”
　　余婉一到寝室就跑到室友身边，高兴的跟她分享着这个消息。
　　“是、是吗？”
　　李梦表情有些奇怪的回道，人往后缩了一下。
　　“对呀，对呀，前天在宿管阿姨那儿打电话抢了一下午呢。”
　　“刚刚终于收到回电了。”
　　余婉笑嘻嘻地上前挽着李梦的手臂。
　　“你是不知道，那天我被宿管阿姨说了好一会儿呢。”
　　说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瞧着她。
　　“哎？你是不是生病了呀？怎么脸色这么白？”
　　余婉伸手探向李梦的额头。
　　“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吧。”李梦往后躲，脸色有些不太好。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可是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余婉有些担心，轻轻皱了皱眉头。
　　接着又说道：“你等着，我马上去医务室里给你拿些药回来。”
　　“嗯，谢谢。”
　　李梦躺在床上看着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神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余婉是个热心肠，只要我不揭穿，现在这个假余婉还想冒充下去的话，就不会看着我不管。
　　看来这一步走对了。
　　咚咚咚
　　李梦谨慎地站在门口，打开一条缝，见到来人面容这才一把拉开门。
　　“她去医务室了，你最好快点哦。”
　　李梦侧身让她进去后，关上门，径直走到窗口，小心警戒着。
　　夫芥点头，走进寝室，打量一圈。
　　四人寝，上床下桌，只是其中两个床空着，似乎无人使用。
　　剩下两个各居门的左右两侧靠墙。
　　左边书桌上摆着一排玩偶、五颜六色的可爱杯子，还有其他零碎的小玩意儿，整体风格都是粉粉嫩嫩的，一看就很少女风。
　　右边书桌上除了一排分门别类、工整摆放的书，只有一支笔笔直放在两个桌子的中缝线上。
　　跟对面一对比，着实有些孤零零的。
　　这两边风格十分不同，很是有个人特色。
　　总感觉，一边住着拥有少女心的文科生，一边住着理性至上的理科生……
　　夫芥很自然地朝左边走去。
　　李梦抽空朝寝室里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了头。
　　将手里的笔记本摊开，抽出玩偶后方的笔记本，对比那两个还未确定的字迹。
　　一分钟后
　　“原来这个真的是你写的啊。”
　　她忍不住轻声感叹，手指直直指着那个最清晰，也是最潦草的笔迹。
　　“你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会写得这么慌张呢？”
　　李梦忽然转头，急道：“她到楼下了，你快走！”
　　夫芥飞快放好笔记本，朝她点头离开。

　　同日菜市场
　　“常姐，你们住在市区挺好的，为什么要搬来这里啊？”
　　“你看我们坊县啥都没有，可比不上你们住的大城市嘞。”
　　那叫常姐的人转过头，吊三角扯下一个亲切的笑。
　　只是那哭丧脸笑起来比不笑还狰狞，那说话的女人都被吓住了，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尴尬地笑了笑。
　　“哎，还不是你马哥想到这乡下来养老嘛。”
　　“你看那市区的房子又挤又贵，还不能随意种菜，哪有这乡下安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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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了好一会儿，结束了对话。
　　那说话的女人转头呸了一口，满脸不满和不屑。
　　“呸，老女人，装什么装？”
　　“还我们这儿乡下，也不看看你们自己啥样儿。”
　　她还学的有模有样，绘声绘色。
　　接着又吐槽道：“两口子就骑了个破电动车，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牌子货，还真把自己当城里来的大款了啊。”
　　“啧，熊瞎子学绣花，装模作样的。”

　　夜晚
　　万育中学某棵大树上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牧昭坐在一根树杈上，神色淡淡地问道。
　　“专心点，我可是付了钱的。”夫芥给他一肘子。
　　哼，要不是天黑看不清，我才不会花这冤枉钱嘞。
　　“看到什么没有？”
　　牧昭：“台灯开了，她开始写日记了。”
　　夫芥：“现在几点了？”
　　牧昭转头瞧了眼不远处的大钟，又瞧夫芥一眼。
　　咋不说话？
　　夫芥转头看着他，疑惑与他对视。
　　牧昭：……
　　“23：01。”
　　得到回答，夫芥转过头，继续眯着眼，拿那看的不甚清楚的眼睛盯着。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安慰。
　　牧昭嘴角一挑，摩挲着长钉尖，眼中墨色翻涌。
　　夫芥：“哎，继续说啊。”
　　“我的钱可不是这么好挣的，两句话就打发我了？”
　　她又用手肘捅捅身侧的人。
　　一副周扒皮的黑心样子。
　　牧昭：“她是闭着眼睛写的。”
　　夫芥吓得一抖，差点从树上栽下去。
　　大晚上的，要不要这么恐怖？
　　怪不得李梦讲起她的时候，吓得要死。
　　稳住身形，夫芥又朝那窗口看了一眼，“我们走吧，已经可以确定了。”
　　走了几步路，牧昭顿住脚步。
　　夫芥见他没跟上，疑惑回头。
　　“走啊，怎么不走了？”
　　牧昭表情有些无语，朝左边指了指，“我到了。”
　　夫芥转头看去。
　　路灯的光芒照射下，【男生宿舍】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夫芥一拍脑袋，“对哦，你还要挣外快嘞。”
　　牧昭：……
　　男生宿舍挣外快……
　　说的就跟那啥一样。
　　这叫补课，正经补课！
　　她转头挥手，“那我先走了。”
　　没走几步，身子往前一栽，差点摔了一跤。
　　嘟囔道：“啧，这路怎么不平呢？”
　　呵，人不行怪路不平。
　　没眼看。
　　……
　　夜风扬起，沙沙树叶声起，挥散了周围的人气。
　　窗帘摇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摊开的纸页翻飞，一起一落。
　　手指按在台灯开关上，一道人影站立在桌前，低头看向纸页。
　　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那人的嘴角突然扯着夸张的弧度，扬起诡异的笑来。
　　对面，床帘紧闭的床上安静无声。
　　风声停止，纸页回到原处，隐隐有字迹附于其上。
　　【我知道是你】
　　【啊呀，真是太好了。现在让我来猜猜你是谁呢？】
　　一上一下，不同的字迹，像是一问一答。